九君擡眸看向墨輕衣，眸光悵然，似是在想是否要回答她的問題，似是在想雲嫻、元空大師、白仙子三人的關系。

他對她，還是心存戒備。

墨輕衣苦笑一聲，岔開了話題，“是雲靈傳信說我去了流霜宮吧？”

在三泉寺那晚，她以為他被困在大火中，雲貍說他不在，說他們之間有特殊傳遞消息的方式。

“不是。”

“哦？”

墨輕衣錯愕，九君卻繼續道，“她不是我姑姑。”

墨輕衣恍然，他的不是回答的是她的第一個問題。雲嫻不是他姑姑，那兩人是同盟？還是互相利用？還是他有什麽把柄落在了雲嫻手中？

“她是……是……”九君闔上了眼眸，身子微微後仰靠在了車壁上，好似疲憊不堪。

墨輕衣垂下了眼眸，就在以為他不會再說什麽時卻聽到了兩個字，“我娘。”

那聲音很輕，有一瞬間，墨輕衣都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不過下一瞬，她就撐大了眸子。雲嫻是九君的母親？那九君是皇子？也不對，他若是皇子，為何朝中無人知道？

“究……”究竟怎麽回事？墨輕衣將這句話生生咽了回去。九君戴著面具，她雖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這頹然的模樣已讓她感到他此刻身心俱疲。好似說出這兩個字，就已耗盡了他所有的氣力。

同是雲嫻的兒子，一個是無憂的十皇子，尊貴的福王殿下。一個是滿身傷痕，游走與生死之間的大將軍，一個備受寵愛，一個無人問津，甚至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或許正因為如此，在南楚，她初次見他的時候，他小小年紀才會那般戒備，那般倔強，那般一心求死……

或許正因為如此，他對墨家才那般抵觸，對她才這般戒備……

她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阿九！

她的阿九，原來一點都不比她輕松。

她抓住他的手，想要寬慰他幾句，可話還未出口，淚珠兒已搶先滾落。

吧嗒，吧嗒。

溫熱的淚珠敲擊著他的心，他錯愕的睜開眼眸，卻正對上她滿眸的心痛。

他的心一悸，砰砰砰狂跳起來。

這眼神，他第一次見衣衣的時候，從她眼中看到過。

這眼神，他渴望從雲嫻眸中看到，可卻從未看到過。

可眼前的這女子，竟然有與衣衣一樣的眼神。

她也心疼他？也關心他？

這個發現，沖散了他滿心的疲憊，也讓他冷了的心又溫熱起來。

“別哭。”

他擡手笨拙的想要為她擦去眼角的淚珠。覆著薄繭的指腹剛碰到那濕噠噠的睫毛，馬車內的光線驟然一亮，雲虎的大嗓門隨之在撩起車簾的門口響起，“將軍，夫人……”

或是看到了馬車內的情景，雲虎的話戛然而止，車內光線一暗，卻是他又放下了車簾。車簾掀起的風兒一動，將九君的發絲吹上墨輕衣的面頰，貼住。

九君替她撥開，可擦淚的動作卻無法再繼續，手垂下，正想說些什麽，雲虎的聲音又在車外響起，“那，那個花草堂到了。”

“滾！”九君的尷尬終於有了宣洩之地，墨輕衣心口鈍鈍的疼痛也倏的退去。

她忙取了帕子，仔細擦幹臉上的淚痕，一擡眸，卻發現九君一直在盯著她看，面色一窘，別開眸光，“也不知道村長找到沒有？你說，他是不是想起來什麽回大柳村了？”

“去看看就知道了。”九君說著率先下了馬車。

“含煙！”墨輕衣一下馬車，就看到了愁眉苦臉從花草堂出來的花含煙，“怎麽樣？是村長不見了嗎？”

花含煙重重點頭，“今早石頭去給他送藥，就發現他不見了。花草堂前前後後，左鄰右舍我都問遍了，誰也沒看到他。我想是不是他忽然想起來什麽回大柳村了，就跑去了大柳村，結果村前村後，還有那秘密溫泉我都去找過了，也不見他。”

“我實在是沒地方找了，又想起那日他不是叫你嫻兒麽，想著是不是去找你了，所以才去將軍府問了問。”花含煙皺著眉頭道，“你說，他能去哪？”

墨輕衣眉心微蹙，忽的想起昨夜逃跑的白仙子，心思一動，“他房中可留下什麽難聞的氣味？”

花含煙搖頭，“一切都正常，就連門窗也完好無損。”

“門閂不是！”

“什麽？花含煙回眸瞪向從後院出來的的容子軒，他神色凝重。

“將軍，夫人！”容子軒與兩人打了招呼，這才解釋道，“我剛才又仔細檢查了一遍村長住的廂房，結果在門閂上發現了這個。”容子軒將藏在身後的門閂拿出，指著上面的兩道薄薄的刻痕道，“這痕跡，是新的。”

“有人用刀撥開了門閂？”花含煙瞪大了眸子，一頭霧水的掃了一眼幾人，“會是誰呢？村長和別人也無冤無仇啊！”

墨輕衣轉眸看向九君，無聲詢問，是皇貴妃嗎？

九君搖頭，這事，他也不清楚。

“你們眉來眼去的說什麽呢？”註意到兩人小動作的花含煙曲臂捅了捅墨輕衣。

墨輕衣嗔了她一眼，卻沒回答她的問題，“這樣看，村長是被人擄走的。”

花含煙蹙眉，“那也不對呀，村長住在這裏不是一日兩日了，為什麽突然擄走他呢？”

是啊，為什麽突然在這個時候擄走村長？墨輕衣與九君對視一眼，是不是因為那日村長怪異的舉動？可這事除了他們幾個，也沒人知道啊。

“宮中本將軍負責。”

九君一開口，容子軒當即會意，“城中的情況我來調查，反正也要搜捕白仙子。”

“我，我做什麽？”花含煙舉手。

“你好好想想最近有沒有什麽可疑的人來店裏。”容子軒神色微暖。

“那輕衣呢？”花含煙轉眸看向墨輕衣。

“我要找個燙傷膏。”雲靈的後背怕是燙傷了一片。

眾人各自忙碌，第二日一早，墨輕衣剛剛用了早膳，陳公公便來接她去六公主府。

到了六公主府，正要下馬車，就聽車外陳公公的聲音道，“見過雲公子，數月不見，雲公子風采依舊。”

墨輕衣一怔，貓腰鉆出馬車，正瞧見林家馬車旁立著的一位濁世佳公子正沖陳公公頷首，可不就是雲公子九君？

她詫異的望向他，無聲詢問，不是去了林府嗎？怎麽來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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