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累了，很累。

時間、時勢，真的會改變一個人。

慕容離是九殿下，是北漢的九皇子，但卻不再是她的阿九了。

若是放在幾個月前，甚至，放在除夕前，慕容離與她說這番話，她必定會歡呼雀躍吧？可此刻，卻提不出一點興致來？

且不說他說的話能否兌現，憑什麽他想娶她，她就要嫁給他？

現在，就算她離開將軍府，也不想嫁給慕容離。

今晚，雖沒有從慕容離口中打聽到他中的究竟是何毒，但卻也弄清了一件事，那就是白唔真為他解了毒。

所以，有白唔在，還有三泉寺的元空大師，就算白仙子不肯罷手，慕容離也不會出事的。

那她，也再沒有繼續留在北漢的意義了。

馬車內，慕容離凝眸看著眼前的女子，長長的、如扇般的睫羽緊緊相扣，遮住了她的眸，也遮住了她的心。

明明她就在眼前，觸手可及，可慕容離卻有一種感覺，他失去了她。

他還沒有得到她，便已經失去了她。

這種感覺，讓慕容離十分的惶恐。

“殿下！”馬車一晃停住，車夫的聲音在車外響起，“到了。”

到了，她該下車了，可慕容離卻不忍心喚她。

可就在此時，墨輕衣的睫毛一顫，唰的分開，她擡手挑起車簾向外望了一眼，又回眸看向車內的慕容離道，“到了，多謝殿下。”

“輕衣，我送你……”

“不必！”不待慕容離再說下去，墨輕衣已拒絕，“畢竟我們身份有別，若被旁人看到，難免有閑言碎語。”

話音落，她的裙角已擦著他的衣袂滑過，車簾一動，已不見了佳人的身影。

慕容離伸手撩起車簾，看著那抹一點點遠離的窈窕身影，將在舌尖上打轉的輕衣兩個字又咽了下去，只在心中默默道，輕衣，我剛才與你說的每一個字都是認真的，我一定會娶你的。

很快，墨輕衣的身影便融與夜色中。

“小姐！你沒事吧？”

早等在墻根下的靈犀迎上墨輕衣，一碰到她的手不由驚呼了一聲，“小姐，你的手怎麽這麽冷？”

“沒事，我們回去吧。”

“小姐！”靈犀打量著墨輕衣的神色，遲疑了一下問道，“是不是九皇子的毒很難解？”

不然，為什麽墨輕衣去見了一趟慕容離，就變得這般失魂落魄。

“毒？”墨輕衣一怔，恍然想起，她最初出府是為了去救慕容離。這一趟，真的、假的慕容離，她可是都見到了。

明明只是短短的一個時辰，她怎麽覺得那麽久，久的她都忘了她最初出府的目的了。

“小姐，您別難過。”靈犀見墨輕衣神情落寞，忙寬慰道，“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墨輕衣苦笑一聲，正要解釋，卻覺鼻尖一涼，“下雨了。”

“是啊，下雨了！我們快回去吧。”靈犀催道。

墨輕衣卻沒有動，擡首望著幽黑的夜空，任由細細的雨絲抽打在臉上，又落在她的心尖，將她心中最後一絲的貪戀也澆滅，“他沒事。”

“哦？”靈犀一楞，片刻才反應過來墨輕衣說的他，應該是九皇子。

“那小姐這是……”

“靈犀！”

墨輕衣突然打斷靈犀的話，定定望向她，“你可還有什麽親人？”

“小姐怎麽忽然想起來問這個了？”靈犀秀眉緊蹙，卻依舊回答道，“奴婢從小就被賣到右相府，早不記得自己有沒有親人了。不過如今，小姐就是奴婢的親人。”

“那……”墨輕衣遲疑了一下道，“我若是離開北漢，你也和我一起嗎？”

“離開北漢？”靈犀撐大了眸子，隔著細細的雨霧，她竟有些看不清墨輕衣此刻的神情，“小姐你要去哪？究竟出什麽事了？”

“沒事。”墨輕衣擡步在雨霧中前行，“這也不是說走就走的事，你可以多考慮幾日。路途遙遠，我還要準備上一段時日。到時，若你不想跟我，我就給你一筆銀子，你自己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如果你要跟我，”墨輕衣頓住腳步，看向追上她的靈犀，輕嘆了口氣道，“你還是留下吧。”她回南楚，是為了找南楚的父皇與母後報仇，她連自己的性命都未必能保住，更何況靈犀的。

“不，小姐！奴婢不用想，奴婢現在就告訴小姐，天涯海角，小姐去哪，奴婢就去哪。”靈犀眸光灼灼的望向墨輕衣。

她最初跟墨輕衣是因為萬春蘭的吩咐，後來順從墨輕衣是恐懼與她的毒術，可也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或許是從那次她染了風寒，墨輕衣親自為她診脈，煎藥開始，或許是從萬良玉的婢女桃紅打了她一個耳光，墨輕衣替她討回來開始……

總之，她已真心想要跟著墨輕衣。

“好，到時我帶你走。”

這場春雨後，墨輕衣與靈犀就開始忙碌起來，一個待在雲煙閣準備路上的行李、配置藥丸，一個偷偷溜出府變賣金銀首飾。

而雲煙閣，除了容老夫人經常差人送來她親手做的藕粉糕、還有容采薇繡的絹帕、打的絡子，再就是花含煙偶爾溜進來嘰裏咕嚕與她數落上一大堆容子軒的不是，再無人踏足。

就在這一成不變的忙碌中，謝了杏花，紅了桃花。

這日一早，靈犀將最後一批首飾藏好正要出府，翠兒的聲音忽然在院中響起，“夫人！將軍來了。”

“小姐！”靈犀當下緊張起來，“將軍不會是發現小姐想要走吧？”

“他哪有空理會我？你在房中待著，我出去看看。”墨輕衣叮囑了靈犀一聲，一挑門簾走了出去，沖立在院中的一襲玄色錦袍的九君福了一福，“輕衣見過將軍，將軍親自來雲煙閣，不知有何吩咐？”

九君凝眸看了墨輕衣半晌，換做別的女子被冷落上半年，怕早就尋死覓活、鬧得天翻地覆，她倒好，自得其樂。

“夫人不知道嗎？今日宮中舉行百花宴，夫人要與本將軍一同去赴宴的。”

百花宴？

墨輕衣一臉狐疑的看向九君，按她記憶力的信息，百花宴應該在一個月以後舉行。“往年不是還要再過一個月才舉行百花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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