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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甜不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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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後, 繁華的奉京城沈寂在黑暗中。巡城的守衛們不時穿過大街小巷,打更的梆子每隔半個時辰響起,在夜色中尤為傳聲極廣。

姜麓睡到半夜迷迷糊糊地醒來, 她是被尿意憋醒, 之前在阮府用飯時她貪杯多喝了點。那酒倒也不濃烈,看上去像是稠酒, 味道恰似醪糟。因為甜而不烈又順滑清潤,她不知不覺就喝得有點多。

這一喝多,夜裏難免要起夜。

她閉著眼睛下床,熟門熟路地摸到屋內的屏風。恭桶就在屏風的後面, 一陣窸窣聲過後緊接著是淅瀝的水聲。

小解過後,她身體一松的同時,人也跟著清醒一些。這一清醒不要緊, 她立馬感覺到屋子裏還有人。

“誰?”

“我。”

黑暗中傳來熟悉的聲音,不是秦彥是誰。

姜麓感覺有什麽東西“轟”一聲竄起, 她整個人都傻了。她剛才在做什麽?她在小便,而且還是當著一個男人的面。

如果這都不是社死,那什麽是社死。

羞恥心漸被憤怒所代替, 她很快想起一件重要的事。睡覺之前她明明閂好門關好窗,這男人是怎麽進來的?

“你是怎麽進來的?”

隨著她話音一落,屋內的燭火亮起。

秦彥還是白天的那身衣服,看上去衣冠楚楚優雅從容。兼之原本的宸寧之貌朗星明目,端地是玉面公子世無雙。

正是這樣一位貴公子, 半夜私闖女子閨房偷聽別人小便。姜麓遞去鄙夷的目光, 鼻孔朝天一副審犯人的姿態。

她一身皺巴巴的單衣,披頭散發毫無儀態。松散的衣襟間時不時露出一抹翠色,莫名增添幾分旖旎氣息。

絲絲涼風不知從哪吹來, 她這才註意到原本關得好好的窗戶半開著。所以這死男人深更半夜不睡覺,是從窗戶翻進來的。

“問你話呢,你啞巴了?”

秦彥一指窗戶,“我從那裏進來。”

“好你個秦彥,你偷偷摸摸到底想幹什麽?”姜麓氣勢擺得足,無奈哈欠不由她。她嚴肅質問的同時,打了一個極大的哈欠。

貴氣的公子一派閑適,“睡不著,原本想找你說說話,誰知你睡得極香。看你人不大,打鼾聲卻不小。”

“你說什麽?”姜麓叉著腰,“我怎麽會打鼾?你肯定是聽錯了。這都什麽時辰了,有什麽話不能明天說。”

“不能。”

姜麓瞪過去,秦彥與她正視。兩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會兒,敗下陣的是姜麓。因為好死不死的,她沒忍住又打了一個哈欠。

伸手捂嘴之時,那抹翠色越發若隱若現。

秦彥的眼神一變化 ,她立馬感知。

她低頭一看,攏了攏衣襟,“看什麽看,又沒什麽看頭。”

少年臉又紅,微微別過視線,腦子裏還是剛才的那幕香艷。好似比以前有些許的變化,還是有看頭的。

一見他這模樣,姜麓慢慢瞇起眼。

她低著頭認真看了看,確定應該變大了一些。可惜再大也不過一個小山包,實在是沒什麽驚艷之處。暗道他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一個小土坡就能把他撩到,還真是一個清純的少年郎。

“非禮勿視。你看我也就罷了,不許看別人。”

“你…胡說什麽!”少年又羞又惱,縱然早已習慣她的語出驚人,卻還是被她的大膽弄得措手不及。她知道不知道何委婉,何為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再者他豈是那等無禮之人,怎會多看別人一眼。

“我是說認真的。”姜麓又打一個哈欠,“你只要記住這世間唯有我最好,無論我是山丘還是峻嶺,我姜麓這座山就是你的歸宿。如果你這山看去那山高,小心我來一個地動山搖讓你摔得粉身碎骨。”

秦彥總覺得她話裏有話,且這話似乎莫名讓人臉紅心跳。

他別過臉去,“我應承過的事,絕不反悔。”

姜麓哼哼著表示對他的回答很滿意,猛又想起他不睡覺跑到她房裏來的事。“你大半夜的闖我閨房,我可不信你是來找我說話的。你說你到底是想做賊,還是夢游?”

“我覺得應有事沒做完,所以睡不著。”秦彥說這話的時候,還是沒有看她。

她一聽,皺眉深思起來。

這男人深更半夜不睡覺,說什麽有事沒有做完。他的話裏帶著隱喻,所以有事沒做完的人不是他,而是她。

到底是什麽事呢?

姜麓仔仔細細地回想白天的事,在阮府的時候男女分席。她和義母嫂子們說的都是一些京中趣事,無非是想側目多了解京中的世家。他則和義父義兄們在另一席,想來談論的都是一些學問與朝堂之事。

飯後他們沒有多待,趕在宵禁之前回到四方會館。期間兩人也沒說什麽,然後各自回屋梳洗歇息。

再往前回憶,便是在國公府發生的事。她該說的都說了,該做的也都做了,並無任何遺漏之處。

所以他口中的未完之事會是什麽?

“管他什麽事,明天再說。忙了一天你也不嫌累得慌,何不躺在床上慢慢想,為什麽打擾別人的休息。”

“今日事今日畢,一人計短兩人計長。”

合著這事非得今夜解決,若是不解決他就耗著她不讓她睡。看他的樣子也知道不是什麽大事,為什麽非得今晚弄清楚。為了一點小事就勞師動眾,還打擾別人的睡眠。這死男人是不是有病?

要瘋他一人瘋,她可不奉陪。她本就睡得不上不下,攔中一打斷之後火氣不小,“你自己慢慢想吧,我要睡了。”

就不信他一人能唱獨角戲,她爬進紗帳裏得意地想著。四仰八叉地躺在竹席上,默念著所有的蚊子都去咬他,最好是把他擡出去。

燭火滅了,他還是沒走。

夜色讓一切都變得不尋常起來,何況房間裏杵著一個大活人,換成誰也睡不著。姜麓翻過來翻過去之後腦子裏突然靈光一現,她可算是知道這死男人為什麽鬧別扭了。

黑暗中,秦彥一動未動。

他夜視極好,自是看到紗帳裏的女子摸索著下來,然後看到她床頭的箱子裏翻了一會,再然後她朝他走過來。

“張嘴。”姜麓摸到他的臉,將一塊糖塞進他嘴裏。“說了回來給你獎勵,我差點給忘了。甜不甜?”

糖是姜麓在北坳村時自己做的,上好的糖漿混著水果汁,吃起來有一股山梨的香味。秦彥感覺清甜的滋味在口中漫延,任由那糖在嘴裏塞著卻沒有咀嚼的動作。

姜麓沒有聽到聲音,即使看不清也知道他此時是什麽表情。黑暗帶來神秘與隨意,她的手假裝摸索著一直在揉他的臉。

“怎麽不吃?不甜嗎?”

這麽好的手感,真讓人愛不釋手。

秦彥沒有回應。

突然姜麓捧起他的臉,準確無誤地啃了他一口。

“這樣呢,甜不甜?”

秦彥還是沒有吭聲,卻是反客為主索取回報。一片黑漆之中,果糖的甜香在兩人的唇齒之間交融滋長。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到一聲低沈的滿足。

“很甜。”

姜麓感覺口齒都不是自己的,幸好黑暗能掩飾一切。好不容易將這尊大神送走,她關上門恨恨地磨著牙。

所謂的未完之事,果然是這個。怪只怪她之前在國公府門前隨口說的那句話,她誇他表現不錯回來有獎勵。

該死男人竟然滿腦子顏色思想,為了一個甜頭不眠不休。如果她沒想起來,他是不是打算一整夜都耗著她。越想越惱,惱怒之餘又有說不出來的悸動。如此一折騰她哪裏還有睡,睜著大眼盯著夜色中的帳頂。

那男人撩了就走,害得她心火亂竄睡不著覺,這怎麽可以!

她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坐了一會兒後趿著鞋開門出去。毫不客氣地敲著秦彥的門,低聲說一句是我。

門很快打開,秦彥一身水氣,他的樣子像是剛沐浴過。

不是睡前洗過了嗎?大半夜的又洗什麽澡?

姜麓猛地想到什麽,暗道一聲該死。看來春火燎原的不止是她一個,血氣方剛的少年更是要用冷水降火。

既如此,那她就大發善心放過他。

“上回你給我們用的那個助眠香,給我來一點。”

“你稍等。”

秦彥轉身進去,很快又出來。

“你不知道用量,我幫你弄好。”

也不等姜麓回答,他自己做主跟過來幫她弄好。她心想著自己確實不知道劑量,他幫自己弄好最好。

香氣一起,味道很舒服。

“你先睡,我再等等看。若是不起效我再調一調。”秦彥說。

姜麓也不客氣,當真上床睡覺。不知是她真的累了,還是藥香效果好。她閉著眼睛沒多會的功夫,當真沈沈睡去。

她睡去之後,該走的人卻是沒走。

秦彥慢慢走到床邊,掀開紗帳坐在床沿靜靜地欣賞著她的睡姿。不知過了多久,他輕輕脫掉鞋子和衣側臥。

姜麓這一覺睡得極沈,到天亮都未再起夜。當她睜開惺忪的眼時,一張精致的睡顏在瞳孔中放大。

“你…你怎麽睡在這裏?”

秦彥被她的聲音吵醒,剛睡醒的狀態似乎在發懵。

“我…我好像要走來著,突然覺得好困好困…”

姜麓心想肯定是那藥香太霸道。

“看來有些東西不能亂用。”她推著他起床,“快起吧,今天還有事。”

今天確實有事,因著昨天她和阮家的關系公開,阮夫人準備正兒八經地設宴請客,大大方方地宣告她是阮府的義女。

眼下已過辰時,趙弈一直在門外候著。

一看到秦彥從姜麓的房間裏出來,趙弈的眼睛睜得老大。轉念一想也是應該,王爺和王妃本就是夫妻。

別看這麽點小事,落在有心人的眼裏那可是不得了。

四方會館的那些女眷們最先得到消息,有人聚在一起議論。說是前腳阮府才認了賢王妃當幹女兒,後腳賢王就睡在賢王妃的屋子裏。之前賢王妃和娘家不和時,賢王可是和她分屋而睡的。

這些人說來說去,又扯到阮府認幹親的事上。有人說會不會是賢王和阮太傅達成某種協議,有人說是姜麓不知使了什麽法子迷惑了阮夫人。

姜麓聽到她們的議論後,簡直是哭笑不得。原來在世人的眼中,秦彥睡不睡她取決於她有沒有利用價值。

她想到秦彥的老子,那個天下最尊貴的皇帝老兒。帝王平衡前朝重臣,使的手段就是睡女人。某個妃子的父親兄弟立功了,皇帝老兒立馬去睡一睡。倘若那妃子的父親兄弟犯事了,皇帝老兒當即撤掉對方的侍寢牌子。

所以說皇帝好當也不好當,好當是因為朝中有些大事睡睡女人就能處理。不好當是因為頂著天子的帝冕做的卻是牛郎的工作。

“你爹也是不容易。”她突然來一句這樣的感慨。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秦彥當然不知所以然。但以他對她的了解,這句話的言外之意絕對不是什麽好話。

他隱晦地看了她一眼,什麽話也沒說。

“你就不好奇我為何這麽說?”姜麓笑道。

“不好奇。”

“為什麽不好奇?”姜麓追問,“那我偏要告訴你。”

他越是不想聽,她還就偏要說。如果他以後會是天下之主,那麽她更要提前吹風上眼藥,讓他潛移默化記在心裏。

“你爹…”

“姜麓,我未必沒有法子讓你閉嘴。”

姜麓一楞,很快明白他是什麽意思。這男人現在可以,都會舉一反三將她的軍。她才不怕什麽教會徒弟餓死師父,她要讓他知道一日為師終身為師的道理。

敢嚇唬她,她可不是嚇大的。

“哦?”她好看的眉輕挑,“你有什麽法子?”

他們正在馬車上,欲前往阮府赴宴。今日宴會是姜麓的露臉之時,她可謂是盛裝打扮過。桃花妝面流仙裙,出門的那一刻險些讓秦彥的眼睛看癡。

眼看著她越靠越近,少年心跳如鼓。

姜麓盯著他泛紅的耳尖,“秦彥,你準備用什麽法子讓我閉嘴?我可是好奇的緊。”

他說的法子不會是她想的那個吧,如果是那個她可不怕。一想到昨夜的那場甜蜜交換,她不由自覺腿肚子發軟。

“姜麓,你坐好。”秦彥身體往外側避讓,眼睛微垂不看她。她身上的馨香淡雅如蘭,明明極淡極雅聞來卻令人面紅心跳。

一個越靠越近,一個拼命往外躲避。如此情景好似姜麓在調戲良家閨男,兩人之間的氣氛說不出的怪異。

馬車外熱鬧至極,叫賣聲喧鬧聲雜成一片。馬車內卻是詭異的寂靜,靜到她恍惚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你爹白天要應付一堆男人,晚上還要侍候一堆女人…”

“姜麓!”秦彥情急之下作勢要捂她的嘴。

她急忙擋開,“我好不容易畫好的妝,你可別給我弄花了。你看看我口脂,這可是上等的桃花胭脂…”

“那你閉嘴!”

“我不!”姜麓耍賴,“嘴長在我身上,我想怎麽說就怎麽說。你堵得了我一人之口,你還能堵得了天下悠悠眾口。”

少年在炸毛和羞恥的邊緣來回轉變,“我堵別人做什麽,我堵你一人即可。”

姜麓聞言,面色越發如桃。

“這可是你說的,以後只能堵我一人。”

秦彥不理她,不知是生氣還是害羞。

眼看著馬車快到阮府,姜麓突然趨向靠近他。在他來不及反應時,“吧唧”一聲將一抹艷紅留在他的臉頰上。

他錯愕地捂著臉,“你…你胡鬧!”

馬車恰在此時停下來,他們還能聽到阮德的聲音。在阮德恭敬的目光中,秦彥死死捂著一邊臉下馬車。

“王爺,你的臉怎麽了?”

“本王牙疼。”

阮德一聽,趕緊要稟報主子。

秦彥制止他,“本王用冷巾敷一敷即可。”

姜麓一聽,偷偷朝他豎起大拇指。

阮夫人對此次認親十分註視,奉京城中但凡是有頭有臉的世家皆在邀請之列。林國公府也收到阮府的帖子,但玉氏沒有露面。

聽說玉氏病了,不知道是真病還是假病。姜家不受註視的親生女兒搖身一變成為阮府的姑娘,玉氏恐怕是真病。

那些世家夫人們都是頭一回見到姜麓,驚訝者有、驚嘆者有、示好者有、不冷不淡者有。看在阮府的面子上,大多數夫人們無不滿口誇她。

姜麓聽著這些人的誇獎,只覺得很多話虛偽至極。先前京中關於她的傳言何等不堪,也虧得這些人能昧著心誇她。不過也有一些真心示好之人,從她們的眼神中她猜到應該是自己長得像祖母的緣故。

不管真心還是假意,她已是阮府的義女。阮家地位卓然,阮太傅更是德高望重。有這麽一門幹親在,日後再有人說她的是非也要掂量一二。

她無比乖巧地站在阮夫人的身邊,神情自然既不驕傲也不自得。如此不驕不躁的態度,讓很多人不由高看幾分。

有心暗想著此女也是命好,流落在外多年還能被找回來。嫁的丈夫沒多久又成了賢王,如今她自己還真為阮府的義女。

當初姜麓隨秦彥出京時多少人感慨她命苦,好好的國公府嫡女在鄉下長大,一認回來又不得不跟著廢太子被貶出京。

這才不到一年的功夫,世人眼裏的命苦之人又成了命好之人,還真是世事無常。

秦彥在阮太傅的陪同下在女眷這邊露了一下臉,他臉上的口脂已經清理幹凈,看向姜麓的眼神只有他們二人能懂。

落在其他人的眼,便是另外的意味。

有幾位夫人交換著眼色,仿佛在說賢王果然還是瞧不上這位賢王妃,不過是在外人面前做個樣子。誰不知道賢王妃不得林國公夫婦的喜愛,賢王怕是也覺得臉上無光,是以才想出這麽一個法子來遮遮臉面。

若不是阮太傅一心向著賢王,只怕也不能答應。別看阮夫人對賢王妃親熱得緊,心裏指不定嫌棄無比。

阮夫人拉著姜麓坐在自己的身邊,細細介紹著在座夫人們的夫家身份。這一幕落在眾人的眼中,自然各有思量。

忽然外頭一陣騷動,有下人飛快進來稟報,說是林國公夫婦前來祝賀。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看向姜麓。

姜麓環視眾人看戲的表情,眉眼未動神色如常。

既然這些人想看戲,那就讓她們看個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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