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26章 擊個掌 (1)

關燈
很快姜麓發現秦彥似乎又開始躲她, 倒不像是之前的冷戰,更像是不想看到她。她心想著自己已然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真不知道他別扭個什麽勁。

他不理她, 她樂得自在。

進九之後天氣一天比一天, 她有時候還挺佩服姜明珠的毅力。不愧是重活一世的人,還真是多活一世多長一智。

眼看著七八天過去, 秦彥還是見她繞道走,且那張玉面一天比一天黑沈,隱約還有可疑的紅雲。

她無語至極,臭小子差不多得了。

這一次輪對到她堵他, 將他堵在地頭。

“地整得不錯。”

他不搭話,埋頭找草。

可憐這個季節不長草,有些草籽好不容易在麥苗根下冒個頭, 就被他連根拔起。看他天天找草的勁,恨不得讓眾草斷子絕孫。

“你知不知道黃花草長什麽樣子?”她沒話找話。

他總算是擡頭看了她一眼, “你為何不自己照鏡子?”

不錯,還挺幽默。

“我又不是黃花草,我叫姜麓。我這麽一個如山的女子, 你要是把我當草那就是你有眼不識泰山。”

少年表情不虞,看樣子不太想搭理她。他眼睛在麥苗中梭巡著,她看不到他心不在焉的表情。他內心糾結無比,既希望她和自己說話,又希望她離自己遠一點。

也不知是他心思太過游離, 還是他一時失手。姜麓眼睜睜看著他撥掉一根麥子, 然後燙手似的藏在身後。

她心下好笑,“你是不是還在夢游,連草和麥子都分不清。”

夢這個字, 像炮仗一樣炸響。

他頓時耳尖充血,脖子紅透。

“我沒做夢。”

“沒做夢就沒做夢,你緊張什麽?”她揶揄著,“做夢沒什麽不好的,現實生活中沒有的夢裏都有。”

不就是在夢裏和某位姑娘鼓了掌,這有何難為情的。只怪少年到底面嫩,又好死不死被她看到遺留的證據,所以才會這般緊張。

想不到這小子還挺純情,她倒要看看有朝一日他和一個女人真的為愛鼓掌,他是不是會羞到不肯出門。

遠遠看去他們像一對尋常少年夫妻,丈夫在地裏幹活,妻子在邊上陪著。二人似一對璧人,說不出的般配。陶兒端著一盆水站在院子裏,險些看呆了。

“你看我家夫人和公子的感情真好。”她對蘭桂說。“我家夫人長得好心又善,我就知道公子肯定會喜歡她。”

蘭桂不敢看,因為姜明珠也在。

姜明珠咬碎銀牙,一定是姜麓纏著殿下不放。殿下那等出身,怎麽可能會喜歡上一個粗魯的鄉間女子。

所謂糟糠之妻不下堂,前世裏殿下沒有休掉姜麓是怕世人詬病,她就不信以殿下的眼光能看得上那般粗俗的女子。

她還是有機會的,一切都來得及。

一盆水毫無預兆地潑在她腳邊,水濺起的泥點沾得她裙邊全是。這水明顯是抹洗過後的臟水,她提著裙擺往後退時差點摔倒。

陶兒一臉無辜,“姜姑娘對不住,奴婢沒有看到。”

公子是她家夫人的,這個姜姑娘故意賴著不走,好不要臉。

“你…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姜明珠氣紅了眼,如今連一個丫頭都敢欺負她,肯定是姜麓指使的。

姜麓還真沒有教唆過陶兒什麽,是陶兒認定自己的主子。但凡是和夫人做對的人,都是她的仇人。

她毫無懼意,反正她又不是國公府的下人,“奴婢當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姜姑娘你也別忘記自己的身份。”

姜明珠面色發白,指甲掐進肉裏。

自打身世被揭穿,她不知聽過多少冷嘲熱諷。在京中受那些貴女們明裏暗裏的恥笑,到京外還要受一個丫頭的氣。如果她還是國公府的姑娘,誰敢如此對她。

蘭桂見勢不妙,小聲勸說,“陶兒姐姐,你少說兩句。”

她和陶兒走得近,兩人私下交情越來越好。一邊是自己的主子,一邊是新交的好姐妹,她夾在中間很是為難,慌忙丟下掃帚去扶姜明珠,“姑娘,你進屋歇歇吧。”

姜明珠甩開她的手,聰明的不忠心,這蠢的又給人添堵。自己為什麽不能再早一點重生,為什麽要受這樣的氣。

姜麓望過來,見幾人都在院子裏。

“你們都沒事做了嗎?”

一聲吼,立馬將院子裏的人吼得四散分開。蘭桂趕緊扶姜明珠進屋,陶兒悠哉悠哉地端著空盆去廚房。

她一轉頭,對上秦彥覆雜的眼神。

這小子,為何如此看她?

“看什麽看,沒看過美人嗎?”

他低頭的時候在想,自己是瘋了嗎?姜氏慣會翻臉不認人,嬉笑怒罵性情無常。他怎麽會夢到她,還和她……

她倒是大言不慚,居然自詡美人。

少年最是嘴硬,心中越是羞惱越是不願承認,當下頂回去,“你是美人嗎?”

“我當然是美人,即使我外表不怎麽出色,但是我心靈美。”

“那是你自以為,我看你是想得美。”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他,臭小子可以啊,竟然學到了幾分她的說話風格,看來她這個老師沒白教。

“我想的確實挺美的,我想過自己想過的日子。”

冬閑自在,青山曠野讓人神清氣爽。還有美男近在眼前,朝氣蓬勃又賞心悅目,姜麓覺得此情此景才是令人神往的田園生活。

然而平靜之下必有騷動,安逸之中總有不速之客前來打打擾。

來人一共四人,為首者錦衣華服白白胖胖。後面跟著三個家丁打扮的下人,一個個身材壯實像打手一般。

那白胖的男人長了一雙小瞇縫眼,年紀不大應該不到二十的樣子。他走路的樣子像一只大肥鵝,抖著一身肥肉顛顛地跑起來,在走近之後兩眼猛放光。

“美人!你們看這裏真的有美人!”

姜麓抱胸皺眉,這是哪裏冒出來的紈絝子弟,肥頭大耳一副色瞇瞇的樣子。他口中的美人指的是誰?是她,還是秦彥?

他不倫不類地搖著扇子,還當自己風流倜儻。他穿得那叫一個金光閃閃,脖子上還掛著一個大金項圈。

此人姓萬,名桂舉,乃臨水縣令萬大人的公子。他也不知從哪聽的閑話,說北坳村有個天仙似的美人。做為一個無所事事游手好閑的官家子弟,他當真稱得上是臨水縣一霸,平日裏欺男霸女的事情沒少幹。

萬桂舉先前看到的是地邊上的姜麓,眼下才看到地裏的秦彥。驚艷的同時又惋惜不已,流著口水想著這小白臉為什麽不是個姑娘。

小美人肯定是被小白臉所迷,要不怎麽會窩在這鄉下地方吃苦。

他理理衣襟,以為自己風度翩翩。

“美人,本公子家有房屋近十間,仆人丫頭數十。你若跟本公子走,本公子保你日後吃香喝辣穿金戴銀。”

姜麓挑眉,確認他這聲美人叫的是自己。她朝秦彥挑眉,眼裏的戲謔不言而喻。這小子剛還說她不是美人,想不到打臉如此之快。

就沖這聲美人,她決定忽略小胖子令人不舒服的目光。

“你叫什麽名字??”她神情嚴肅,問話一板一眼。

萬桂舉白胖的面皮抽搐,他最不喜歡讀書,最討厭和害怕的人就是夫子。眼前明明是個小美人,他怎麽有種被夫子叫起問話的恐懼。

“我叫萬桂舉。”

“好名字。”姜麓讚道:“你父親必是盼著你能蟾宮折桂,一舉揚名。一看公子就是有學問的人,你定能七步成詩五步對聯。我生平最欣賞有才之人,不如公子作一首應景詩來聽聽。”

萬桂舉吃喝玩樂樣樣行,就讀書不行。

姜麓把他高高架起,他又不能在美人面前露短,又實在是才疏學淺憋不出半句詩來。一時之間白胖的臉脹至通紅,隱約有些惱怒。

“美人,你且同我先家去,我再和你慢慢吟詩作對。”

正經的詩他不會,那些花樓裏的艷詩他倒是會不少。什麽奴家怯怯把郎求,梨花帶雨盼君憐。什麽紅帳錦被玉鴛鴦,不到天明勢不分。到時候小美人樂不思蜀,哪裏還記得讓他真的作詩。思及日後二人耳鬢廝磨,他嘿嘿笑出聲來。恨不得當下帶著小美人回去,關上門好好疼惜一番。

他的笑讓姜麓皺起眉頭,“公子連詩都不會作,憑空長了這麽大個腦袋。”

“美人別惱,本公子怎麽可能不會作詩。你看這天寒地凍的,美人你穿成這樣,本公子瞧著都心疼。你別再跟著這小白臉受苦,以後本公子疼你。”

小白臉慢慢捋著衣袖,一舉一動是那麽的矜貴從容。姜麓心下突然一跳,他這個樣子優雅又危險。

“站到後面去。”他對她說。

她先是一楞,爾後聽話地躲到他身後。莫名覺得他此時男友力十足,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張力和氣場。

他一出頭,萬桂舉面皮抽了幾下。

“小白臉,我勸你識相一點。”

“我這人什麽字都認識,就是不識相。”

姜麓暗笑,他現在說話越來越有她的風格。

他單手護著身後的姜麓,“再站遠一點。”

“你要幹什麽?”她低聲問。

“打架!”他說。

萬桂舉萬萬沒想到一個看上去弱不驚風的小白臉會打架,更沒想到這個小白臉打起架來兇狠無比。他被打得嗷嗷叫喚,那幾個家丁更是抱頭如鼠竄。

少年如風如影,拳腳之間游刃有餘從容無比。姜麓雙眼一亮,沒想到長得好看的人打個架都如此之帥。

也是萬桂舉運氣不好,這些人哪裏知道秦彥從被貶之後一直憋著一股氣。先前沒有合適的機會,這股惡氣無從宣洩。此時有找死的倒黴蛋撞上來,他焉有放過之理。

“我…我爹是縣令,我不會放過你的!”

縣令而已,嚇唬誰呢。

秦彥就算不是太子,那也是皇帝老兒的親兒子。

萬桂舉擡出自己老爹來,不僅沒有嚇住秦彥,反倒更激起少年的血性。身為大昭官員竟然縱子為禍,更是該打。

趙弈和小新子趕來,齊齊護在秦彥身前。

秦彥示意他們讓開,對著萬桂舉又是一頓猛揍。那些爬起來的家丁被趙弈再次撂倒,一個個在地上抱著肚子翻滾。

白胖的縣令公子被打得像個豬頭,饅頭似的胖臉青一塊紫一塊,像磕傷的白面瓜一般。他捂著臉殺豬似的狂叫,“你死定了…我一定讓我爹把你抓起來!”

秦彥揉著手腕,眼眸淬冰,“我一沒作奸二沒犯科,你爹身為縣令也不敢冤枉無辜,我倒要看看還有沒有王法!”

王法是什麽,在萬桂舉的眼裏那是他爹。

“你…你給我等著!”

房裏正聞訊趕來,驚得是面無人色。

“萬公子,萬公子,你沒事吧?”

萬桂舉得意起來,腫成豬頭的臉猙獰無比,“房裏正,你來得正好。你們村有人敢襲擊本公子,你還不快把他綁起來。”

房裏正趕緊過去,把萬桂舉扶起來後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萬桂舉大怒,臉上的傷讓他呲牙,“什麽李大人,不就是個從五品的小官。本公子我會怕他!”

李員外的兒子官至從五品,在百姓眼中那可是了不得的大官。然而在天子腳下,卻不過是個尋常官員。

房裏正暗自叫苦,萬縣令官不大,但在臨水縣那就是一方父母,他一個小小的裏正哪裏敢得罪。

顏老爺看著不像是個惹事,怎麽就惹到這位小祖宗。

“從五品都是小官,你好大的口氣!”秦彥捏著手指,作勢還要動手。

萬桂舉嚇得趕緊躲到房裏正身後,藏頭露尾又色厲內荏,“那當然,從五品在國公府面前自然是小官。”

姜麓心頭劃過異樣,心道不會那麽巧吧。

她問房裏正,“哪個國公府?”

房裏正回道:“林國公府,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過?萬夫人娘家表姐的夫家的表外甥女,嫁的是林國公府的二公子。”

她險些笑出聲來,還以為是什麽直親,原來是一個山路十八彎的遠親。

林國公府的二公子,那不就她的便宜二哥。還真是大水沖到龍王廟,可別怪龍王大口一張吞了這些小魚小蝦。

她這一笑,房裏正心思活泛起來。

“夫人,你們若有倚仗報個名,這事也就了了。”

“倚仗自然是有的。”她看著秦彥,“得看我家夫君答不答應。”

秦彥當然不願意和稀泥,一張俊臉又冷又沈。

房裏正低聲勸說萬桂舉,萬桂舉瞇縫眼一瞪,“不可能,天下還有能大過國公府的大官?小白臉休想誑我!你若識相就把她交給本公子,再給本子磕一百個響頭,否則你就等著吃官司坐牢!”

他如此作死,聽得姜麓都想打人。

原來萬公子是看上顏夫人,房裏正苦著一張臉。兩邊都是他不能得罪的人,如果他真眼睜睜讓萬公子帶走顏夫人,日後怎麽向李大人交待。可若是不依萬公子,他的裏正之位肯定保不住。

“萬公子,這…這使不得。”

“房裏正,我看你這裏正之位是坐得不耐煩了。”

房裏正越發臉苦,為難地看著秦彥和姜麓。

秦彥冷笑,“讓我磕頭,我看你是嫌命長。”

“你…你別囂張。我聽我爹說過李大人是禮部郎中,就是一個管宮裏女人穿衣吃飯的雜事官。我可不怕你們,你們有種給我等著。”

房裏正那叫一個急,他總覺得顏家這對小夫妻不簡單。萬家確有貴親不假,但這對小夫妻應該也不是可欺之人。

他還沒開口,就見趙弈一個腿踢過去,萬桂舉結結實實在踢跪在地上。

萬桂舉精彩的臉脹至通紅,“你…你們這是找死!”

“找死的是你!”趙弈又一腳過去。

房裏正駭得心口突突直跳,顏氏夫婦到底是什麽來頭?他相信就算是李大人在場,也會給萬公子幾分薄面。

姜麓在秦彥身後道:“萬公子,有道是色字頭上一把刀,這刀也是一把殺豬刀。他既能壯你的膽,也會要你的命。”

秦彥睨她一眼,這女人又在拐著彎罵人。

萬桂舉聽不出來,什麽刀啊豬的,他現在只想把這小白臉千刀萬剮,“你給我等著,我要是收拾不了你,我…我就是你孫子!”

姜麓無語,小胖子真是天堂有路不走,地獄無門偏來。熊孩子給自己挖坑,就算是把自己埋了也不冤。

“我們可不要你這樣的孫子。”她露出嫌棄的表情。

萬桂舉氣得吐血水,他發現這小娘們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以後落在他手上,他定要讓她知道什麽是厲害。

他還想嚷嚷,被房裏正截住。

顏夫人敢說這樣的話,身後的倚仗肯定不小。

“萬公子,你看你還有傷,不如先去我家裏喝口水?”

說完也不管萬桂舉如何不情願,強行將人拉走。

姜麓陰著臉,大步回去一腳踹開東屋的門。

屋子裏的姜明珠嚇得差點跳起來,滿臉心虛。

“那個萬公子,是你招來的?”

“不…不是我。”姜明珠白著臉解釋,“我根本就不知道還有這門親,我怎麽可能看得上他們。”

姜麓不吃這套,“我不管他是不是你招來的,他敢行兇作惡仗的就是國公府的勢。你趕緊收拾東西走人,晚了我就讓人把你們扔出去。”

“我…真的沒有做過。姜麓,你不能這麽冤枉我。再說國公府也是你家。”姜明珠氣白了臉,她兩世加起來都沒見如此混不講理之人。

“廢話少說,趕緊滾蛋!”

“姜麓,你可知自己在做什麽?殿下同意嗎?此事一旦傳揚出去,別人會如何看你,如何看待殿下的為人?”

“這個家是我做主,我說怎麽做就怎麽做。至於名聲這個東西,你當我會在乎嗎?嘴長在別人身上,他們愛怎麽說就怎麽說。”

姜明珠倒吸一口涼氣,世上怎麽會有這般無所謂之人。一個不知禮數行事不講章法的鄉野村姑,有什麽資格得到那些做夢都得不到的東西。

“姜麓,你怎麽能這樣。”

姜麓窩著火,老綠茶倒是會裝。只可惜她不是土生土長的人,她壓根不想遵守這世間的有些法則。

不想走也得走,她還要讓老綠茶自己主動開口。

她突然盯著姜明珠的臉,像發現什麽似的問道:“黃明珠,你臉上是什麽東西?怎麽長了黑點?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醜了?”

姜明珠聞言大驚失色,雙手捂臉。再也顧不上和姜麓理論,也不管姜麓還在屋子裏,急忙去找鏡子。

很快房間裏傳來一聲尖叫,聲音淒厲刺耳。

姜明珠一副見鬼的樣子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她最滿意的皮膚粗了黑了不說,還長出幾點褐色的斑。更讓她崩潰的事,她摸到臉上有硬硬的地方。一問蘭桂,蘭桂支支吾吾地說怕是要長凍瘡。

凍瘡是什麽?那是賤民才長的東西,紅紅腫腫的還會流膿。姜明珠聽過見過,卻沒有想過這樣的東西會長在自己臉上。

姜麓不知何時進來,閑閑地道:“凍瘡可不容易好,就算是今年好了明年還會長。長過凍瘡的人臉上都會留下印子,紅紅烏烏的一大塊布在臉上,別提有多難看。”

姜明珠知道她在幸災樂禍,心裏又急又恨。急的是自己這張臉不知道還能不能挽救,恨的是她不安好心。

她不是在鄉野長大的嗎?為什麽她不長?

姜麓卻是知道一些,原主之前又黑又瘦又習慣那樣的苦日子,反而不太容易生凍瘡。但姜明珠不一樣,太過嬌嫩的皮膚經不起半點風霜。

沒有什麽比容貌更重要,姜明珠當即決定回京。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她不能把自己這張臉折損。

“姜麓,我知道你對我誤會太深,我這就走。”

“你說留就留,你說走就走,天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姜麓蠻橫起來,“我傷還沒有好,傷筋動骨一百天,我還要休養好一段日子。”

姜明珠氣結,這個鄉野村姑就是故意的。她是想借機毀掉她的容貌,用心何其惡毒。她不能再待在這裏,她必須馬上回京。

“姜麓,你剛才不說那什麽縣令公子是我招來的。我若是再待在這裏,萬一他再找上門來,你肯定還會誤會是我背後使壞。”

“我想了想,我覺得你可能沒有那樣的本事。再說你要是走了,我家的大黃牛誰來放?”

姜明珠氣得兩眼發黑,越發離心似箭。

“母親先前還病著,也不知道她如今身體如何。自古仁孝不能兩全,我實在是放心不下母親。待我看過母親之後,我會再回來的。”

姜麓一拍桌子,“說來說去你就是想走,還說什麽要侍候我養傷,我看你就是說得好聽。既然你真的要走,那以後別再來了,你當我這是什麽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蘭桂一直在旁邊聽著,腦子打結成一團麻。明明一開始是夫人要趕姑娘走,怎麽到後來變成姑娘求著要離開。

這到底是怎麽弄的,她都聽糊塗了。

姜明珠恨得腸子發青,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蠻橫無理還狡猾奸詐,這樣的女子怎麽能配得上光風霽月的殿下。

等她回京之後養好臉,她一定會再回來的。

她離開的時候不停張望,遮著面紗哀哀切切百般不舍的樣子。嬌柔作態半天,始終不見秦彥的身影。

“黃明珠,你不是哭著喊著要走嗎?你再不走的話,是時候該去放牛了。”姜麓叉著腰,冷言冷語。

一聽放牛二字,姜明珠恨得不行。

“這段日子承蒙你們照顧,我心中萬分感激。等我回京之後會給你們寫信,還會給你們捎東西過來。”

姜麓眼中不掩嘲諷,她真的很敬佩老綠茶的精神,她們的關系稀碎成這樣,老綠茶居然還想粉飾太平。到底是什麽樣的信仰和堅持,才會在被別人打了左臉之後還把右臉抻過來。

權勢地位就那麽令人著迷,以至於可以讓人沒臉沒皮。

“你明知道我沒讀過書,你還說給我寫信。你不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借著我的名頭向我夫君獻殷勤,你好不要臉!”

“姜麓,你誤會我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黃明珠,天下聰明之人何其多,你別聰明反被聰明誤。這世上有些人有些東西,你得不到自有得不到的道理。我勸你還是省點心思,免得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

姜明珠不敢與她對視,“你若不喜歡我寫信,我不寫便是。”

她轉身就走,看來這老綠茶還是不長記性。虧她還出來給對方送行,真是給臉不要臉。陶兒等人跟上,把姜明珠晾在那裏上不得上下不得下。好半天才緩過氣來,憋著一肚子的氣讓車夫趕緊走。

陶兒歡天喜地,說她們總算走了。又說蘭桂還算不錯,雖然吃得多但幹活很利索,頗有幾分舍不得。

“別高興太早,她還會回來的。”

“為什麽?”陶兒不解,姜姑娘還來做什麽,難道是放牛沒放夠?

“她野心勃勃想要吃唐僧肉,不想栽樹不想剪枝光想著摘桃。你且等著看,桃子熟時她跑得比誰都快。”

陶兒聽得直撓頭,這又是肉又是桃的,夫人到底在說什麽。

突然她靈光一現,“我知道了,公子就是那什麽肉什麽桃。”

趙弈聽得個一言半句,問誰是肉桃。

“趙大哥,夫人說公子是肉桃,姜姑娘還會回來摘的。”

這話被正巧出來的秦彥聽到,冷玉似的臉剎那間紅到滴血。

姜麓心下一通亂跳,她哪裏說秦彥是肉桃,看看這話傳話傳的都成什麽樣子。還有秦彥那小子,怎麽臉紅成那樣。

她狐疑看去,心想這小子思想還挺汙。

思想挺汙的少年重回屋內,半天不見出來。趙弈神經大條無所察覺,主動把放牛的活攬過去。小新子眼中歡喜無比,和陶兒在說話。

“你是不是舍不得蘭桂?”他問陶兒。

陶兒老實點頭,“有點舍不得,蘭桂真可憐,怎麽跟了那麽一個主子。”

還是她好,能碰到夫人這樣的好主子。

小新低頭,“夫人最好,公子也好。”

“那當然,我家夫人是天下最好的主子。夫人還給我重新取了一個名字,叫陶佳瑤。”

“陶是你的姓?”小新子問。

“嗯。”陶兒情緒低落下來,“我姓陶,在家中排二,家裏人叫我二丫。後來我被賣到一戶人家,別人都叫我陶兒。小新,你姓什麽?”

小新子頭更低,“我……我姓王。”

姜麓看他們一眼,沒說什麽。

萬縣令不是蠢人,在看到兒子被人揍得鼻青臉腫之後,先是問明情況原因。房裏正親自送萬桂舉回去,將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相告。

他是越聽越震驚,忙追問秦彥和姜麓的事。等聽到房裏正提到玉氏和姜明珠母女時,他隱約猜到他們的身份。

當下顧不得傷重叫喚的兒子,第二天一大早帶著萬桂舉登門賠罪。

萬桂舉百般不情願,還嚷嚷著要秦彥好看。萬縣令氣急怒急之下,差點動手打他。他一看親爹的樣子,心裏陣陣發虛。

父子二人上門時,秦彥還在雞舍裏餵食。

縱然他身穿粗布衣服,卻無損通身的貴氣。

萬縣令再無僥幸,扯著兒子就要下跪。萬桂舉傲著不肯,他堂堂縣令公子,憑什麽給一個布衣小白臉下跪。

“犬子無狀,公子恕罪。”

姜麓一聽,便知他猜到他們的身份。

“萬大人,令公子昨日撂下狠話,讓我夫君將我送至你府上,否則我們吃不了兜著走。”

“夫人恕罪,下官教子無方。這孽障向來有賊心沒賊膽,他不敢那麽做。”大冷的天,萬縣令額頭冒起汗珠子。

若是他猜得沒錯,這位顏老爺正是前太子,而顏夫人才是林國公府真正的千金小姐。桂舉行事一向張揚,此次險些闖下大禍。幸好房裏正將此事攔下,否則借他十頂烏紗帽也不夠摘的。

“桂舉,你還不快向公子和夫人賠罪!”

一夜過去,萬桂舉臉腫得更厲害。因著萬縣令不肯給他上藥,他只能頂著一張青青紫紫發面饅般的臉招搖過市。

一路走來,他別提心裏多惱怒。不過他不敢不聽自己老子的話,於是心不甘情不願地說了一聲對不起。

姜麓最不喜歡萬縣令這樣的父母,看著是很有禮數又態度端正,實際上都是表面功夫。每一個熊孩子的背後,都有比熊孩子更熊的父母。什麽叫做有賊心沒賊膽,萬胖子可不像是沒膽的。護短護得這麽嚴重,如果他們只是普通的老百姓,此時哪裏還有說理的地方。

“萬大人,令公子明顯不服氣,也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這聲對不起我們不接受,你們請回吧。”

“夫人,他沒有不服氣。”萬縣令一狠心,照著兒子慘不忍睹的臉扇了一巴掌。

萬桂舉捂著臉,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親爹。他是家中獨子,父親一向疼愛他。他從小到大都沒有挨過打,連接兩天的功夫不是被別人打就是被親爹打。

“爹,你居然敢打我!我要告訴我娘,我…”

“你給我閉嘴,還不快向公子夫人賠禮道歉。”萬縣令心裏心疼無比,誰讓桂舉招惹上不該招惹的人。他再是心疼孩子,也不得不硬起心腸做個樣子。

“萬大人,都說人前教子人後教妻。我看你是做給我們看的,你心裏必然也是不服氣的。既然如此,你們還是回去的好。免得傳揚出去,旁人還說我們夫妻得理不饒人。”

萬縣令冷汗直流,他發現前太子可能還好說話一些,真正難對付的是這位國公府真正的嫡女。說到底他們還算是親戚,她怎麽半點情面不講。

他有心想套個近乎,又知道不能洩露他們的身份。

“夫人,下官沒有不服氣。下官是氣自己教子無方冒犯了公子和夫人,下官保證以後一定好好教子。”

這話姜麓不信,她看向秦彥。

秦彥道:“不知萬大人想如何教子?”

萬縣令頭皮發麻,他真是錯得厲害。林國公府真正的嫡女不過是個鄉野丫頭,再難纏也比不過一個當了十幾年太子的人。

前太子說的話聽著不重不輕,卻像一道催命的符。

“下官已經打過他…回去後會關他禁閉,讓他好好學規矩。”

“這樣就夠了嗎?”秦彥的語氣極淡。

萬縣令險些站不住,前太子是什麽意思?他就這麽一個兒子,難道要讓他打死自己的親兒子嗎?

“公子,那依你之意…要如何?”

秦彥看向姜麓,“我們家的牛如今是否無人照料?”

姜明珠一走,接替放牛的人是趙弈。

姜麓一聽他的話,即知他的意思。

她一臉沈重,“可不是嘛,我娘和她的養女一回京,家裏的牛還真沒人放了。我今天一直在發愁此事,夫君你是不是有什麽好法子?”

萬縣令腦門全是汗,她說的娘不會是他知道的那位林國公府的夫人吧?還有她家的養女不會就是前面那位國公府嫡女吧?合著堂堂林國公府的夫人和前林國公府的姑娘都會放牛?

他是個聰明人,怎麽可能聽不出他們的意思。

“若是公子夫人不嫌棄,犬子可以代為照料。”

“爹!”萬桂舉顧不得臉上身上的痛,他覺得自己的耳朵肯定也被打壞了,要不然他怎麽會聽到這樣的話。

“桂舉,你趕快告訴公子和夫人,你一定會照料好他們的牛。”

“我…我不!”

秦彥面沈如水,“萬大人這是做什麽?我們夫妻豈是那等逼迫他人之人。令公子瞧不上我們,不屑向我們賠禮道歉,你又何必強人所難。”

到底是誰在為難誰,萬桂舉瞇縫眼都快瞪出血來。

萬縣令哪敢承認,“沒有的事,他肯定願意的。能為公子夫人放牛,是他的福氣。桂舉,你還不趕緊向公子夫人認錯。”

萬桂舉再是不聰明,也知道讓自己老子都害怕的人肯定不簡單。他就是不服氣,憑什麽好事都讓這小白臉占了。看父親這態度,小白臉身份不低。長得好看還會打架,還是個惹不起的硬茬。他怎麽就這麽倒黴,攤上這麽晦氣的事。

“我願意…放牛。”

姜麓板著臉,“聲音再大一點,我們聽不清!”

萬縣令心頭大跳,她…她真的是鄉下長大的嗎?一個鄉下長大的女子哪有如此氣勢,與前太子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萬桂舉仿佛重回被夫子問話的恐懼,胖臉抖得發疼,“我願意放牛!”

“萬大人,令公子說話有氣無力的,是不是沒有吃飯?這教孩子也得講究方式方法,不能蠻著來。再是責罰孩子,也不能不給飯吃,你說是不是?”

“是,是,夫人說得極是。”萬縣令感覺額頭的汗流進衣襟裏,顧不上擦一擦。他考中進士那年殿試面聖,好像都沒有此刻緊張。“他真的知道錯了,求公子夫人給他一個改過自新機會。”

姜麓老神在在是抿茶,舉止是那麽的得體和從容。若是不知內情的人,還當她是自小長在國公府。

“既然你誠心誠意地求了,那我們就勉為其難地接受。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我最不喜歡言而無信之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