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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終局(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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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白光吞沒的時候,亞恒知道他的生命已經到了盡頭。

這段充滿了希望與罪惡、毀滅與新生的旅途終於到達終點,迎接他的只有漫無盡頭的黑暗。

這個世界的法則已經雖然強硬地將星與□□鏈接在一起,但是因為他幾乎調動身體內全部的魔力去對抗對方的緣故,應該再也不能重新凝結起來了。打個比方來說,就像是被扔進榨汁機的一顆蔬菜,構成他存在的魔力元素已經被打碎融合成其他的物體,成為這顆星球中不起眼的一縷塵土。

或許在許多年後,他會變成生命之源去延續某人的生命,也或許會成為土壤,供養數不清的植物,成為不起眼的煉金材料,但這些許多許多年以後的事情,都已經與他無關。

所以,準備好迎接意識消散的亞恒在發現自己仍然能夠保持自己的意識的時候,心中第一次充滿了茫然與無措。

無盡的白光籠罩著目之所及的全部,與之前伊西多豎起的光之壁——將裏外的區域分割開來完全不同。先前他還能見到被一同分割進裏側的熟悉的土地和景物,但是現在,他所能看見的只有白色。

視野內除了白色之外看不見任何東西,沒有參照物也沒有能夠被當做路標的任何物體。天空是白色的,大地也是白色的,甚至地平線也也不能分辨,在這個世界裏,沒有風、沒有任何聲音、時間、前進後退都會產生錯亂的感覺,連自己的存在都不能清晰的認識到。

亞恒茫然地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等待了許久,在空無一物的靜謐和說不定這就是死後世界的念頭占據他的腦海之前,遠遠地,他的視野中出現了兩個人的身影。

那是,非常熟悉的人。在他的眼睛能夠看清他們的面容之前,本能就已經向他發出了提示——至少其中的一個人是他非常熟悉的人。

失去了魔力的加持,讓他長年以來已經逐漸習慣地優越實力退化到了普通人的水平,只能站在原地等待兩人的接近,倒也算是時隔許久的普通人體驗。

隨著時間的流逝,拉近的距離讓他獲得了足夠清晰的景象——那是一名帶著兜帽的少女與青年的身影。

少女走在前方,目標筆直地向自己走來。她的目的明確而顯而易見,似乎並不擔心他做出什麽異動,與之相反的是走在相對落後位置的青年的身影,他仿佛完全不情願向自己靠近,整個人的姿勢都透露出別扭和抗拒的味道。仿佛僅僅是因為少女拉扯在袖間的力道而不得不前進,或者是對少女堅定的目的性而妥協。

少女的懷中捧著一把長劍,在看見它的輪廓的那一刻,亞恒終於知道這股熟悉感是從何而來的了。

即使老師從未使用過它,亞恒也記得它從未離開過那名青年的身邊,甚至可以說是他的另一件象征性的物品。既然它出現在這裏,那麽走在後側的青年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

在明白的一瞬間,亞恒仿佛看見流星墜落般呆楞在原地。這是他久違無措的時刻,不知是因為已經在潛意識中已經將對方從自己的人生中割離卻又猛然相見,還是因為在做出決定之後什麽在自己看起來了不起似的決定之後卻又會想起少考慮了很多事情的事實,就像是兩個友人在互相道別之後又發現還有一段重疊的路程一樣尷尬。

在他的過於漫長的人生中,能夠被稱為巨大轉折的結點,就是與他的老師的相遇。

他仿佛是天空中劃過的流星,拖著長長明亮的尾巴昭示著自己的與眾不同,即使自己並沒有認識到這一點。

深不可測的實力,從不幹涸的知識,就像是永遠不會看到盡頭的大海一樣寧靜,可是他從來都沒有認識到這一點。

從最開始的追逐、向往,到之後明白自己永遠不能到達而產生的嫉妒和憎惡。特別是有時亞恒自身無法控制住自己澎湃翻湧的惡意而從眼神中透露出來的時候,那個人也永遠都是一副平靜的樣子,就像是人們在看著螞蟻一樣的眼神,遙遠又疏離。

那個人如果是個普通的、優秀的人話,恐怕是會被所有人厭惡的類型吧。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因為遠超常人的力量和知識而被戒備而被傷害,茫然地還認為自己是與蕓蕓眾生一樣的普通人,甚至會露出被仿佛是被眾人所拋棄的、令人憐愛的小動物一般求助的眼神。

然而再精美的金屬也不能承受永恒的高溫,他的內心,他本身的存在就會灼傷在他身邊的所有人。原本這樣的人合該是成為領導者或是矚目的存在,可他卻拼命地遮掩自己的光芒,著了魔似的想要讓自己融入普通地羊群,近乎自虐地遮掩才能。

如果他沒有在那個遙遠的日子,被野獸追趕著掉進他沈睡著的地下洞窟,沒有遇到這位青年,他又會擁有什麽樣的人生呢?

在漫長的歲月裏,亞恒不止一次地探尋著這個問題。可每次在腦海中浮現出這個問題,他的心中就無法控制地充滿了負面情緒,為了抑制住自己,他漸漸地轉換了問題的方向——青年到底是什麽人?

誰能夠了解歷史上的所有知識?知道任何一本魔術書籍的位置,即使它是在原主人匆忙的逃難中不小心遺落的?為什麽他總是能夠找出自己尋找不到的魔術書籍?

隨著他調查的深入,這個問題又變成了——青年是什麽?

儼然已經去掉了人的限定。

跳出了一般問題的界限,也意味著猜想答案的難以置信和提問者的自我懷疑,於是這個驚人的猜想一直被埋藏在亞恒的心底,也被他自己下意識地回避著,直到今天——

他對上一雙漆黑如同珍珠的眼睛。

在亞恒思緒稍稍飄散的時間裏,少女和青年已經走到了他的前方。即使到了這個時候,他的老師還是一副下意識回避著所有人的樣子,戴著兜帽就仿佛能夠遮掩自己不同於普通人的地方,卑微地活著一樣。

而這雙毫不避諱地、看著自己的眼睛,則是這名少女的。

他看著少女,少女也沒有絲毫畏懼地緊盯著他的眼睛,他們互相望著,在短短的沈默裏達成彼此的共識和默契,在那之後,少女打破了沈默。

“亞恒。”少女說。

她的唇邊帶著微笑,眼睛明亮,可聲線毫無起伏,沒有帶著任何憧憬或是憎惡,仿佛是一個和他沒有任何交集的人,在閱讀文字一般閱讀他的名字,或者是……來自上位的漠然的審視一般。

然而亞恒又認識這名少女,在祈神節上的生面孔,被逐夜鄉所帶走的受害者之一。他原本是要對她進行問詢的,陡然出現的陌生面孔不可能不引起懷疑,但他原來只是認為少女時逐夜鄉的相關者,或許是被欺騙協作的普通人,根本沒有向別的方向去思考。

他完全沒有思考過是老師所認識的人或者協作者的可能。所以、所以才會那樣啊!

線索在亞恒的腦中被連接了起來,這大腦雖然已經成為冥府的所有物,但功能還如同他主人的舊日那樣清晰明快。

不是因為懷疑自己因為私欲而做出什麽如此可怕殘忍的事情,而是因為少女被卷入了這場災難讓他的忍耐到達的極點,才會出乎意料地在眾人面前使用自己超乎尋常的力量。

亞恒尚且不知道少女的名字,不知道少女的性格、少女的身份,但她是特別的、脫離於這個世界任何一個人之外的存在已經深深印入了他的腦海中。

“是的,女士。”他回應著少女的呼喚,不由自主地帶上了尊敬的語氣。

“我知道你一直以來的迷茫。”對此,洛河沒有任何反應,她像是一個已經設定好的機器,不帶著任何的語氣,僅有禮貌性的微笑和機械性的和藹,蘊藏著不為人知的毛骨悚然。

“我的迷茫……?”

“是的,你的迷茫。”洛河肯定道,“你因為感受到了與身邊截然不同的存在,因為落差而產生不滿與貪婪,這些都是人類的本性,你也不必因為此而感到疑惑和愧疚。”

“年少時期的夢想,在悠久的歲月中腐朽墮落,但是——”

“——我可以肯定你作為人類在人類的歷史上做出的難以量化的貢獻。在末日的黃土上開辟城市,引導所有苦苦求生的人們,以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和意志,做到了他人難以企及的偉業。”

“因此,在靈魂回歸大地之時,作為你的獎賞,我將回應你一直以來的疑惑。”

話音落下,少女輕盈地後退兩步,與一直沈默在一旁的、帶著兜帽仿佛要將自己的存在徹底消除在世界上的青年調整到相同的線條上。

她伸手替青年摘下了兜帽,像是撕去了鳥籠外的黑布,撕去遮擋世界的隔閡。

微笑消失了,少女的面容平靜無波,宣告著。

“站在你面前的,正是在人類史中,被稱為神、神明的存在。”

作者有話要說:

我關註的夏露露太太8個月沒更新了怎麽會此,加拉學弟都沒有糧吃,廚子也少,我想輸出都沒地方(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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