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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終局(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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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開!讓開!你們這些卑劣的野蠻之徒!背棄了神諭的骯臟之人!”

穿著黑色鬥篷的人群像是久遠的書籍中才會出現的不祥之鳥,烏壓壓地遠遠看來就像是一團湧動的黑霧,如同流水般毫無規則的邊緣,從陰暗的小路、巷道,一縷縷匯聚,拼命地向永輝城的腹地進發。

“退後!退後!放下你們的武器!神明的治下無從爭鬥!”

得到了消息的衛兵們來的很快,那是負責城內治安的艾德蒙家的騎士們,還有一些手持□□的葉家衛兵。他們穿著厚重的鎧甲,程亮的銀色在太陽下閃閃發亮,盾牌和盾牌,長劍和長劍,整齊劃一,銀色的一片。

訓練有素的騎士們用盾牌組成了人墻,盡力將暴動的人群阻擋在原地,肢體與肢體相接,金屬的武器與盾牌互相刮擦的聲音讓人牙酸。騎士們還沒有打算抽出長劍,幾乎整個面孔都籠罩在銀色頭盔下的騎士長正在大吼,試圖讓躁動的人群知難而退,但他的聲音從頭盔的縫隙中傳遞而出後淹沒在黑袍人憤怒的浪潮中,就像是丟入大海的石子一樣渺小與無力。

附近的居民們早已緊閉門窗,但仍然有許多人都從窗簾的縫隙中窺探事情的進展,試圖從言語中得知零碎的情報。好奇是人類不可避免的本性,對於未知的探索從未停止過腳步,危險又刺激。

生活在永輝城的人們從不知道真正的爭鬥是什麽樣的,狹小的地域總是治安良好,連偷竊這種類型的犯罪都幾乎不會發生。人們知道鋒利武器的危險,卻從不知道閃著寒光的刃尖染上鮮血的時候是什麽樣的,他們知道血液的顏色,知道血液的溫度,卻從來沒有見過那些令人膽寒的液體潺潺地、大片大片地在地上流動,帶來生命的流逝和無可避免的恐懼。

他們就像是在□□邊玩耍煙火,在刀尖上起舞,在海嘯時弄潮,無知又無畏,自大又盲目,看著騎士們用盾牌擋下攻擊,只覺得沈悶的聲音如同鑼鼓咚咚,看著騎士們與黑袍人爭鬥,只覺得新鮮又熱血澎湃。

“停下!停下!放下你們的武器!”騎士長還在進行最後的警告。作為城市中管理的一環,他們有著自己的規章秩序,這標志了他們不能如同逐夜鄉的人一樣野蠻又放縱,他們是文明的、生之神的信徒,秩序的代表,不到最後一刻,不能用武器傷害任何一條生命。

“流血吧!痛苦吧!懦弱的走狗!”可是,那些穿著黑袍的人對騎士長的聲音充耳不聞,太久了,太久了。在漫長的被永輝城驅逐的日子,在逐夜鄉隱忍的日子,他們心底的恨意就像是燃燒的火焰那樣劈啪作響。流逝的時間沒有讓他們的怨言隨風而逝,封閉的壓抑環境反而讓仇恨與怒火滋生瘋長,如同被關在瓶子裏的惡魔那樣絕望,又迫切地想要用殺戮和暴力來宣洩自己的情感。

利器和盾牌相擊的聲音還在繼續,刮擦著發出響聲。排在最前面的,手持盾牌列成一排的騎士們所感受到的壓力不斷增長,鑄成的防線也在不停地後退。

“見鬼!他們不害怕的嗎?!”

在騎士長看來,逐夜鄉的人仿佛完全不知道害怕為何物似的,他甚至覺得這些人就像是古籍中被暗巫師所操縱的傀儡一般,不畏生死,只知完成主人所下達的命令那樣一往直前,沒有思緒,也不會思考,只是一種用來達成目的,不知道保全自己的工具。

防線還在不斷後退。

了解前線情況的送報員來了一波又一波,將實時的情報送到本家的主腦,騎士長也知道了其他地方的情況。這些人就宛如暗夜的幽靈,不知從哪兒跑出來,源源不斷地跑出來,從各個方向發動攻擊。

騎士長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覺得今天很可能就是他們、他們的父輩、他們父輩的父輩以來,第一次將要在長劍上染上同類的鮮血的時候。

終於,再一次前來的通訊員下達了家主進攻的命令。

通訊員來的匆忙,走的也匆忙,背影很快在後方消失成一個小點。騎士長有一瞬間的發楞,他的胸中湧動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黯然的悲傷,但很快,這些情感都隨著他長長呼出的氣消失、上升、最後融入到天空中。

“傳家主之令!高潔的騎士們啊!拔出你們手中的長劍,讓它破除邪惡的濃霧,帶來無上的光明。”

“請憐憫,請寬恕。”

“請垂憐,請慈悲。”

如同詠嘆般,騎士長用一種特殊的韻律訴說著,隨著他的話語吐露,他抽出了自己的長劍,先將劍尖對準了太陽,再緩慢地移動向了湧動的人群。

“請驅趕魔鬼的仆從!”

他的話語即使再準確不過的命令,後方的騎士們整齊劃一地抽出了各自的長劍,鋒利無比的劍尖在陽光下劃出寒光,一片雪白。

宛如白雪的精靈,他們從持盾的同班後方一躍而上,用銀光刺破不祥的黑霧。



“先生!”

艾德蒙家族的本家建築內,所有人也都忙成了一片。維諾娜匆匆從走廊的盡頭趕來,懷疑抱著許多紙張,守衛的士兵們在這種時候也顧不上稟告的規矩,她一路幾乎沒停下來過,小跑進奧德維奇的辦公室。緊張的氣氛和迫在眉睫的危險事件也影響了她,還沒來得及敲響門,她就小聲地喊起雇主。

“什麽事?維諾娜?”奧德維奇倒看起來悠閑地很,他站在窗前,手裏還捏著一只茶杯,海藍地眼睛望著窗外。

他的辦公室幾乎可以將整個永輝城一覽無遺,那些逐夜鄉的人群就像是一張地圖上的黴點,騎士們的長劍在陽光下晃出一片紛亂的銀光,就像是有人在這裏灑下了星星點點的火苗,任憑它們四處燃燒。

“您還這麽悠閑!”維諾娜有些生氣,她不自覺地帶上一點憤怒的口吻,連職業素養都顧不上了,“我們的前線吃緊,那些人的數量竟然有這麽多?!騎士們只能依靠裝備來獲取優勢。”

她的語速很快,一邊說著一邊快速瀏覽著自己手上的文件:“我已經將您解禁進攻的命令下達了,希望可以能有擊退他們……不知道騎士們可以支撐多久……可惡!”

她嘩啦一下把文件猛地一扔,捏著自己的眉心,那些輕飄飄的紙片在空氣中晃晃悠悠地落在地上,只覺得有些無措。

“都這個時候了,林家那些人哪裏去了?!他們出洞的人甚至還沒有我們多!他們接受了那麽多事物,人手應該比我們充足才對啊!”

“……”奧德維奇的眼神終於從窗外移開,落到了自己的秘書身上。他看見她姣好的面容上是全然的慌張和無措,過去的幹練和冷靜都不覆存在,他想著看來如此緊張的情況連她也會打破自己肅然的面具。這種表情他有多少時間沒有從維諾娜的臉上看見過了?

十年?十五年?恐怕從她來到自己身邊,作為秘書培訓的一員後就沒有再見過了。

這些念頭不由自主地在他腦中閃過,意識到的時候連他自己都覺得好笑,看來自己的確是有些漫不經心了,正常情況下有誰會在此時還能想這些毫無意義的事情?

他看見維諾娜望向自己的眼神帶著熱切的期盼,期盼自己能夠像往常一樣,游刃有餘地解決所有事情。然而這一次,自己怕是要讓她失望了。

“多少的人手都沒有用……”奧德維奇緩緩的說著,他的語氣淡漠地很,就像是在看著一本書中情節,冷靜評判,而不是設身處地地呆在其中。他又笑了一下,充滿了嘲諷的意味:“或者換一種說法,現在人少才好吧?”

“……先生?”維諾娜不能理解自己雇主的話,什麽叫做沒有人手才好?他們不正需要人手來鎮壓□□嗎?

然而奧德維奇沒有更詳細地為她解釋,他從容不迫地坐到那張舒適的沙發上,整個人都像是要陷進去一般沈醉,悠閑的神情像是在寧靜的午後品味自己的下午茶。

“一個謊言需要無數個謊言來圓,從說謊的那一刻起,就註定要為其殫精竭慮。”他看著錫杯內的茶水,深色的液體中倒映出自己的臉,“外表光鮮的王朝,最終會迎來什麽樣的結局呢?”



“伊西多,還有多久?”

“快了,大人。”

亞恒與伊西多還穿行在永輝城中,為了實踐一切從簡,亞恒只待了幾名侍衛就匆匆地跟上伊西多的腳步。兩人的步履迅速,轉彎時的袍角在空氣中晃出一個弧線。

不知過了多久,在光影斑駁中,他們來到了永輝城的一塊偏僻空地。

“就是這裏。”

隨著伊西多停下腳步,亞恒看見那空地之上,已經被用特殊的魔法用具劃出了一個繁覆的法陣。這個法陣有著一個中心點,不斷地、不斷地向外延伸,看得見的部分就足足占滿了整個空地,而看不見的部分還不知道有多少。

他的戒心稍稍放松了一點。因為即使他從未提起過,緊湊的永輝城中有一塊如此大的空地也是有原因的。

很久很久以前,莫廷告訴過他,在這裏,有一條氤氳著魔力的地脈。

作者有話要說:

唉……我好菜啊。

好嘛,我又被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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