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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永輝(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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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上工的第一天,洛河被織羅叫起來的時候剛好是日出,陽光還沒那麽強烈,朦朦朧朧地籠在雲層裏,宛如罩著薄紗的少女,迷蒙而曼妙。

洛河昨夜興奮地很晚才睡著,被叫起來的時候竟然也沒有任何的疲憊感,感覺到精神煥發,活力十足。她很快就打理好了自己,選了件嚴嚴實實的罩袍,只露出一雙眼睛。出門的時候看了眼沙漏,剛好是六點鐘,不由得想起以前上學的日子。

永輝城的時間是按24小時劃分的,太陽從東到西為半天,再從西到東又是半天,合起來是一整天。洛河一開始以為是以日出為零點的,但實際上是以五點為分界點。當太陽從東邊升起時,記為五點,西邊落下為十七點,依次類推。

洛河和織羅匆匆趕到了報道的空地,這裏站滿了等著工作的勞工,所有人都穿著嚴嚴實實的罩袍,如果不是能聽見小聲議論的嗡嗡聲,簡直活像是個邪教儀式的現場。

因為建在緯度高的地域的關系,清晨的陽光不怎麽熱烈的情況下,周身就能感受到若有似無的寒氣。洛河忍不住搓搓手,又試圖哈氣讓自己的手變得暖和些,等手伸到面前了,才想起來自己還帶著口罩,只好聳拉著眉頭放下。

過了一會兒,來了一隊人。遠遠地就能看到那群穿著招搖的白袍人,身後跟著馬匹拉著的木質板車。車輪碾在不怎麽平整的路上,吱呀吱呀作響。還有些侍衛似的走在兩側,手上的金屬武器泛著的冷光。他們一出現在視野裏,勞工們的議論聲就漸漸弱了下去,在他們站在到面前之前,所有人都安靜地閉緊了嘴巴。洛河不想出頭,別人做什麽她就跟著做,低眉順眼地小心觀察,緊緊地跟著織羅。

等馬車都停在了空地上,領頭的人手一揮,勞工們就迅速地找了馬車上。要運夠一整座城的人的用水量,勞工的數量無疑是非常龐大的數字,可就是這麽多人,集體行動時也只聽見腳步聲,一個敢交頭接耳的人都沒有。洛河莫名地有些想起大學軍訓,倒是心情稍稍輕松了起來。

馬車配備的馬匹看起來矮矮的,每輛馬車配備兩匹,馬脖子上的鬃毛長長地披在一邊,馬蹄上也披著一層絨毛,仿佛是細密的流蘇,可愛。洛河的這輛車所配的兩匹馬是白色的,以前看電視裏電視劇那些西方貴族出行所用的馬大多都是白色的,可惜她沒有錢也沒有時間,沒想到到了這裏竟然能體驗一把,不知道這算不算禍福相依。

等上馬車的時候她忍不住摸了摸那長長的鬃毛,小馬也很溫順,還順著她的動作蹭了蹭。聽說古時候的茶馬古道就是這種以耐力著稱的馬匹作為主要運輸工具的,或許矮腳馬就是有耐力強的特性,才被選來做運輸用馬匹,或許這裏也是一樣。

織羅已經和別人達成了協議,一輛馬車可以坐四個人,與她們同行的是一名少女和一名高大的男人。她們分別坐在馬車的左右兩側,洛河和少女坐在了一起,而織羅和男人坐在另一邊。馬車上還有許多木桶,放的滿滿當當。還有些疊在了上方,需要人用手去扶,洛河有點不理解,等這些桶裝滿了水後,去扶可不太輕松。

等所有人都上完車之後,由一名侍衛騎馬領頭在前,所有的馬脖子上都有系一枚鈴鐺,跑動的時候叮當作響,而後面的馬匹都會自動跟上,所以即使每匹馬上都有韁繩,也不需要專門有人去駕車。

馬匹帶動著車緩緩動了一起來,她們行進在城內行進的速度並不快。直到那扇沈重的木吊門被兒臂粗的麻繩吊著緩緩降下,搭在對岸的岸邊,在沈悶的一響裏揚起一大片幹燥的灰塵。

這像是一聲嘹亮的信號,只見那領頭的侍衛飛快地拉起韁繩,□□的馬擡起前腿嘶鳴一聲如同離弦的箭一般沖了出去。那馬脖子上的鈴鐺叮叮當當響作一氣,聽見鈴鐺的聲音,後面的馬匹也快速地跟上,一匹接著一匹,一輛接著一輛。馬蹄踏在土地上的聲音、鈴鐺響亂的聲音、車輪碾過土地的聲音,馬車連接處的吱呀聲,一時間胡亂響作一團,刨起的塵土飛揚,浩浩蕩蕩造出一股磅礴的氣勢。

這是洛河第一次看到永輝城外的世界,那是一望無際的貧瘠土地,天空還能能望見雪山影影綽綽的輪廓、白雲和永不落下的太陽;地上就只有偶爾能看見的一兩顆雜草,更多的是平平無奇碎石和荒漠。馬蹄踏下揚起的塵埃能直接吹到她的臉上,嗆得她直咳嗽,只好悻悻地將探出的腦袋收了回來。

“噗”身旁的少女笑了,輕輕一聲,不帶嘲諷或是其他的惡意,熱心地伸出手來替她拍拍背順氣,安慰道:“沒關系,我第一次的時候也這樣”。

洛河十分不好意思,覺得自己剛才就像是個沒見識的土包子,借著咳嗽遮掩自己紅透的臉頰。等那一陣熱度過去了,正打算厚著臉向那少女攀談,卻見那少女從懷中掏出一只懷表。

那只表是很普通的樣式,用黃銅做的殼和長鏈,時間一長就顯地暗淡。表面平平無奇,只用筆寫上了大致的數字,兩根指針光禿禿的,一點花樣裝飾也沒有,只在表面扣上一塊玻璃,就這樣完成了。這樣的表在洛河原來的世界十塊錢都不一定有人買,可現在她卻睜大了眼睛,微微張著嘴,驚訝極了。

這可是機械啊……她對這個世界發展的科技程度又模糊了。因為這裏看起來就宛如一個中古世界,用馬車運送貨物,用手搓洗衣物,連計時器她也只見過織羅房間內的一個沙漏,她原以為這個世界的科技水平也就這樣了,卻萬萬沒想到眼前普通的少女竟然能掏出個機械表來。

那小姑娘十分善解人意,見洛河如此驚訝就主動地解釋:"這個是普及的計時器,你也可以領的。"說完她就有點疑惑,“織羅姐姐那裏不是也有一個沙漏嗎?你沒有見過嗎?”

織羅……織羅那個是沙漏啊,這要怎麽和機械比?

大概是洛河的表情太過明顯,僅僅只看著眼睛和眉毛,小姑娘就發現了她的疑惑,不過她也不懂洛河在疑惑什麽:“這兩個不是一樣的麽?”

怎麽可能一樣啊?!

洛河決定問個清楚,但是她自己也不太懂怎麽解釋這兩者的區別,斟酌半天,想出了個通俗易懂的說辭,比劃著道:“這個東西比起沙漏更準,不用掐著時間顛倒呀。”

那小姑娘更茫然了:“計時器是城主安排了神廟加持過的,都不需要人來驅動啊?”

洛河一時間沒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反應過來了一個激靈地問少女借來了懷表細細查看。她翻來覆去地看,沒有漏過任何一點表上的東西,卻始終沒有找到她想要的東西——上鏈的發條。

她恍惚地將表還給了少女,將將遞到對方手裏的時候浮起了一個念頭,舔了舔幹燥的唇瓣,問道:“這個東西……呃……我是說這種加持,都叫做什麽呀?”

說實話洛河這樣子有些滲人,在小姑娘眼裏她仿佛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一樣無知,不知道是怎麽在永輝城裏活下來的,她偷偷坐的離她遠了一些:“艾德蒙家說這是他們那裏的魔法,葉家又說這是道術,他們兩家爭爭吵吵好多年了,城主就折個了中取名叫做魔術。”說完就收起了懷表,縮著身子靠到裏側去了。

魔術……洛河將著兩個字嚼了又嚼,突然輕輕笑了一聲。

還真的是來到了個玄幻世界呀。

之前沒有細心地觀察周圍,知道了答案之後,許多帶有疑點的東西仿佛自己一股腦兒地宛如池塘裏的氣泡一個個浮了上來——這片地上遍布著碎石和馬蹄踏出的凹凸不平的地面,他們的車子飛快地行駛竟然一點顛簸也沒有;拉著四個人和一輛車,還有這麽多木桶,那兩匹馬竟也跟得上那單人的侍衛;還有……那些一道道的門,破空而來的花枝。她原來還能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說是對善堂的地形不熟悉,現在這些證據就□□裸地擺在她面前。

不是她太大意,是魔術的作用啊。

接下來一路無言,不知馬匹跑了多久,一座淩然的雪山的輪廓終於出現在視野裏。在小姑娘第二次掏出懷表查看時間後不久,奔跑著的白馬逐漸停了下來。

鞋子踏在雪地上的碾壓聲逐漸增多,洛河松了松坐的僵硬的腿,率先跳下了車。在車上坐的太久,等真的走在了雪地上還有一瞬間搖搖晃晃的不真實感。雪山上空氣帶著寒意,卻又很清新,在城市汙濁的空氣中生活慣的洛河不由在心底讚嘆了一句,她拍了拍小白馬的鬃毛,那神聖的雪山已經近在咫尺。

他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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