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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永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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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輝城實行九日一休的節假制度,恰逢織羅輪班空閑,能一口氣休息兩天,就趁著機會做個大掃除,整理整理東西。

永輝城沒有明顯的季節變化,這天織羅說要清洗舊衣物,洛河就在一旁等著一起送去洗衣房。

林朝也帶了一些來,那些衣物堆在一個小木盆裏像座小山。她手短腳短,力氣又小,抱過來的時候堆積的衣山連她的頭頂都遮住,人也晃晃悠悠搖搖欲墜,嚇得洛河立馬跑過去幫忙。

等洛河辛辛苦苦把東西都搬進房間裏,才發現這堆裏還有各種亂七八糟的玩具、布料,竟然還有陳年的已經不能穿的衣物。

此時織羅在衣櫃裏翻箱倒櫃,洛河正拉著林朝坐在床邊,試圖勸說林朝把不必要的東西扔掉。

她拿起一件小衣服,摸上去非常柔軟,是專門給肌膚嬌嫩的幼兒穿的,翻來翻去也沒看見臟汙:“這件都不能穿了,為什麽要洗?”

林朝木著一張臉,頭都沒擡,自顧自地疊著一只新的草螞蚱,這裏的小孩沒什麽娛樂活動:“這是我小時候的衣服,因為過祈神節了,所以想拿出來洗洗。”

洛河不好說什麽,放下又拿了一件白色無袖長衫:“那這件看起來也挺幹凈啊。”

“那是我天熱的時候穿的,都好久沒穿了,拿出來洗洗過段時間就要穿了。”

……這裏原來還分天冷天熱的嗎,看來是我沒有文化。

洛河默默記下,擡頭正巧看見織羅也拿出一件無袖白亞麻長衫丟進一個大筐,準備等有時間再問問。

又拿出一件:“那這件呢?”

“那是我天冷的時候穿的,馬上要天冷了。”

洛河:???

不是才說馬上要天熱了嗎???

還沒等她開口,林朝被她問的煩了,自己跳下床坐到桌邊的椅子上一邊抱怨道:“哎呀你是我母親嗎?有什麽好多問的!”

洛河一噎,放棄了勸說,彎下腰開始分揀。

剛把一件衣服堆進草框,擡頭瞥見織羅也扔來一件白色無袖長衫。

洛河:……

這件衣服是不是出現過,是我眼花了還是我的時間線出現了什麽問題?

她轉過身去,看見在床靠近衣櫃的另一邊,拿出來的衣物已經被織羅堆成了一個小土丘。

洛河:……

好的吧,她嘆了口氣,果然一脈相承。

不過愛美也是女孩子的天性,細細想來自己大學時候也買過很多軟妹服,大多快遞剛到下水穿過一次就被壓箱底了,買的很多化妝品都放在桌上懶得用,也沒什麽立場多嘴什麽。

想通了就乖乖繼續分揀,最後準備的各種盆,框還不夠,還是織羅去借了幾個,又借了一輛小推車才出門。

至於林朝,被她們留下看家了。

洛河:呵。



洗衣房裏人很多,洛河也是路上才聽織羅介紹說祈神節在這裏算是一年中最大的一個節日了,所有人家都要清洗衣物,當天還要穿上新衣服聚餐,連她們運水隊的工作也會停幾天,洛河的運氣還不錯,在停工前還能跟幾次賺一點錢過節。

洛河這會兒反應過來了,這祈神節就和自己那裏的春節差不多,怪不得要翻那麽多的衣物出來洗。她面上火燒火燎的,覺得剛剛隨意指責林朝的自己實在太不懂事。織羅安慰她沒事,她點點頭答應了,心裏想著等拿了工錢給林朝買點零食道歉作為補償。

她們排了一會兒時間的隊,前前後後的人都帶著大筐小筐,都用白布蓋著。或許是過節的緣故,大多數人臉上都喜氣洋洋的,排隊途中都互相攀談起來,嗡嗡聲不絕於耳。或許是被這樣的氛圍感染了,洛河這時候才突然覺得有一點融入了這個世界,不是之前一直處於好奇和陌生,自己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這些熟悉的、家長裏短的生活氣息將她一下子拉進了這個城市。

她忽然有一點雀躍,就像是小時候每一次搬家,或者學校組織的春秋游一樣,期待著明天的到來,興奮一直睡不著覺。

搬家?

可不就是這樣嘛!洛河想,這就是一次搬家,只是搬到了很遠的地方。

她暗暗下了決心,翹起了唇角,眼眶卻有點紅:我一定會在這裏好好活下來的。



林朝在房間裏百無聊賴,她正用草編一只小豬,小豬很大,是她原本是打算當做儲蓄罐用的。已經快要做完了,編到了末尾這裏,只剩一個她拳頭這麽大的小口,只要收口,再加一條尾巴,就大功告成了。

她編地有些累,就把加工了一半的小豬放在床邊的櫃子上,自己倒在床上休息。床單和被子都是新換的,織羅洗好了曬過,上面還有好聞的太陽味道。

林朝側著頭吸了一口,沈悶的心情總算好了一點。

她一點都不喜歡那個叫洛河的女人,什麽都不懂,指手畫腳的,最重要的是她還分走了織羅姐姐的原本就不多的閑暇時間。

明明之前休息日的時候織羅姐姐都會陪她的,為了讓織羅專心工作,她已經逐漸讓出一部分時間,可現在僅剩的時間還要被那個叫洛河的女人分走!

林朝咬牙切齒地在床上滾了幾圈,看見床單都被自己弄得皺巴巴的就更氣了,發洩似地用力錘了錘床墊,自己還被略微往上彈了彈。

洛河……

她在心裏念叨這個名字,忽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什麽,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開始翻箱倒櫃。

織羅姐姐常用的地方不會有,顯眼的地方也肯定也沒有……她一邊找一邊設身處地地想如果是自己的話會藏在什麽地方,抽屜沒有,櫃子後面也沒有,她甚至找到了幾個連織羅都不知道的松動磚塊,抽出來看到墻裏面也沒有。

到底在哪兒?她皺著眉,一邊無意識地啃著自己的指甲。

視線在房間內轉來轉去,最後凝在了衣櫃上。

她打開了衣櫥,終於在枕頭裏摸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就在這時,織羅和洛河也正好領到了等待的號碼,在一旁等著拿洗好的衣服再回去曬。

織羅的人緣看起來很好,走兩步就能碰見人打招呼,現在正坐在一起聊天,洛河坐在另一側。

洗衣房是一個典型的西式建築,運用了大量透明材料,看起來明朗大方,充足的陽光將整個房間都照的亮堂堂的,甚至還能從這裏看到洗衣房後門的樣子。

洛河今天穿了件灰袍,這也是件織羅的舊物,布料因為多次的清洗而變得非常柔軟,領口還有一枚小小的銀扣,刻著模糊不清的圖樣。洛河穿上的時候沒細看,只覺得像是朵花,就老老實實地戴上了兜帽,現在正在四處打量。

時間趕巧,她正好看見了前來洗衣房送水的勞工,還有那些一如既往陪伴在旁的白袍使者和手持武器的侍衛。

水被裝在一桶桶木箱裏,借由一輛輛板車送來,再搬進洗衣房的後院。

送水的隊伍排了老長,沈重的木車碾在道路上、人的腳步聲、木車的吱呀的聲,混在一起轟隆隆的響,後門的道路都被擠得水洩不通,單純由人力創造的壯觀場面,讓洛河不禁想起從前不堪重負的早高峰。

白袍中領頭的是一個黑發男人,雖然都是相同款式的白袍,他的袍角卻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隱隱的光澤,想必是繡了金線,地位超然,僅僅指揮別人,從不動手。

但實在是離得太遠了,更多細節就看不清了。洛河恍惚間看到男人似乎往這裏瞥了一眼,條件反射地縮了一縮,卻沒有被註視的感覺,暗自猜測或許是在看別人,又探出頭繼續看。

洗衣房的工作人員們很快就跑出來接引,她們討好地朝那男人笑著,不知在說些什麽,大約是些討好的話。洛河眼神尖,從她那個角度一瞬間看到他們將什麽晶亮的東西塞進男人的手心,或許是金銀寶石,在太陽光下閃爍著華貴的光。

之後再也沒什麽看點了,這裏看不到後院,在人群中探出頭也很累,洛河又坐回原位縮著脖子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織羅突然拍了拍她的肩,指指門外,眨了下眼睛:“我出去一下。”

洛河沒明白這個眨眼是什麽意思,她下意識地環顧四周,不像是有事的樣子啊。

難道是單純地個人習慣?

但織羅還等著她的回答,不能讓別人等太久,於是就呆呆地答了一聲好。

等織羅離開視線範圍內了就又開始思索。

這個啥意思呢……難道說是每個美少女不可言說的那個來了?

她想來想去也沒想到答案,突然莫名地覺得這樣的情形出現過,又去想是什麽時候出現過,結果又想不出,整個人都不好了。

而離開了洛河視線的織羅則快速地穿行在洗衣房內的巷道裏,對道路的熟悉程度就算是這裏的工作人員看了也要嘖嘖稱奇。

她七拐八拐,又從小門出去,來到一條偏僻的斷頭路裏。

白袍的男人等在那裏很久了,他摘下頭頂的兜帽,露出柔順的黑色馬尾,看起來很精神。

織羅又露出了那種溫和、平靜的笑容,可眼神裏卻夾雜著不容忽視的興奮。

她伸出左手,並攏手指,放在右肩上,行了個禮。

“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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