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瑤的動作一頓，呆呆地看著餘竹君：“你是，為了我？”

“你以為呢！”

餘竹君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沈瑤一眼，忽地脫下鞋子來，從裏邊掏了幾個碎銀子出來，一把塞進沈瑤的手裏：“你自己一個人攢點錢不容易，別把銀子都給了我們，也該為自己存著點了。”

這銀子？

沈瑤立即看向婉兒，果然見到婉兒訕訕地討好一笑，低下頭去不說話了。

不用說，定是這丫頭出賣了她！

“你也別怪婉兒了，是我自己發現她半夜不睡覺偷偷出去挖墻角。”餘竹君嗔了她一眼：“你也是，她才幾歲的孩子？你居然給她這麽多錢，還不讓告訴我，你是不是擔心我給了她奶奶？”

沈瑤撇撇嘴，嘀咕了一聲：“給不給那老太婆我不知道，反正你是一定會給了她那個混賬爹的！”

不管沈玉海對餘竹君如何，反正沈瑤知道，餘竹君一直都是一心一意地對待沈玉海的。要不然怎麽過了這麽多年，她不僅沒有因為丈夫的冷嘲熱諷而離開，反而還給他生老二呢？

餘竹君嘆了口氣，知道自己就是跟沈瑤說了她也不會明白自己的心意的。她和玉海之間的感情，他們兩個人心裏明白就行了。

馬車晃晃悠悠地往幸福村去了，期間餘竹君不知多少次提出要回娘家都被沈瑤一口回絕了。

終於，馬車到了家門口，陳香娥正在院子裏餵雞，看到馬車進門了，立即端著小籃子高興地跑了過來：“瑤瑤你快看！咱們的鴨子下蛋了！足足有五個呢！”

阿誠也迎了出來，嘴巴還一個勁兒地動彈著，也不知道剛剛吃了什麽好吃的。

阿忠悠悠地瞪了他一眼，絕對不承認自己其實也餓了。

“下蛋了？真的？”

沈瑤掀開簾子，直接無視赫連翊想要扶她的手，一個健步從馬車上跳了下來，那動作簡單利落，要多完美就有多完美。

赫連翊一臉黑線，尷尬無比。

餘竹君也牽著婉兒的手下來了，見到了陳香娥，餘竹君臉上露出一個禮貌卻有些尷尬窘迫的笑容：“嬸子。”

婉兒嘴巴甜得很，不用娘親囑咐自己就當先喊了一聲“奶奶”。

陳香娥先是一楞，隨即笑道：“哎，哎！路上冷不冷？快進屋坐，屋裏暖和！”

餘竹君還以為陳香娥第一反應會是去質問沈瑤，沒想到她卻先讓自己進屋，心裏頓時溫暖了許多。

沈瑤沖她使了個眼色，一手拉著餘竹君一手拉著婉兒往屋裏去了。陳香娥放下鴨蛋，一邊讓栗子去多燒點熱水，一邊快步跟進了屋。

這還是餘竹君頭一次來陳香娥家中呢，雖然早已知道沈瑤嫁的不好，卻沒想到居然這麽不好。沈家已經夠貧窮了，沒想到這裏比沈家還不如。

總共北房三間，院子裏除了一個廚房一個小窩棚，就只剩下那個雞窩有頂子了。偌大的院子，竟然荒涼至此，看得餘竹君心中一陣淒涼，忍不住酸了鼻子。

沈瑤素來知道這個嫂子沒什麽心眼兒，心裏想的都在臉上掛著呢，看她這個樣子自然就知道她是怎麽回事了。

“嫂子，你別看我們家裏不怎麽好，不過跟沈家村比起來，我倒是覺得這裏更像是我的家。”

餘竹君連忙擺手解釋：“瑤瑤你別誤會，我不是嫌棄……”

“嫂子，我明白的。”沈瑤拉著她坐到熱乎乎的炕頭上，“你是怕我受委屈，不過說實話，我真的覺得這裏挺好。”

雖然總是有幾個不怎麽長眼的鄰居過來找茬兒，但是這裏有沒有血緣卻依然對她還不錯的幹娘，還有仗義的秋香，單純的二牛。更重要的是，有赫連翊。

沈瑤此時覺得，幸福村這個名字真的是挺好聽的。

“快坐快坐，別站著說話了，去炕裏頭，裏頭暖和！”

陳香娥端了自己炸得小麻花進來了，全都塞到了婉兒的手裏，對這個機靈可愛的小姑娘，她可是真心喜歡的。

“嬸子，你別忙活了，我們娘倆兒過來，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餘竹君有些局促不安，陳香娥越是這麽熱情，她就越是不好意思了。

陳香娥剛剛在外邊已經跟阿忠問過發生什麽事了，阿忠現在早已將沈瑤看作自己的準主子夫人了，自然是要向著夫人說話的。

他一五一十地把餘竹君在沈家的遭遇說給陳香娥聽，當然還時不時地加了點兒自己的想象。譬如，餘竹君上山撿柴的時候摔了兩腳，空著手回到家裏的時候被婆婆打了兩下什麽的。

上次在鎮上碰到的時候，陳香娥就對餘竹君的遭遇十分同情，此時聽到這樣的事更是義憤填膺。

待聽說沈瑤硬是把人給帶回來小住的時候，她把腰一叉，氣呼呼道：“什麽小住？就在這裏住下了！我陳香娥又不是養活不起她們娘倆兒，哼！我早就看出瑤瑤的大伯大娘不是個東西了！對侄女兒狠點兒也就罷了，畢竟不是親生的。哪知對自己的兒媳婦兒和小孫女兒也這麽無情，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阿忠一本正經地點點頭，手卻不老實地伸到阿誠抱著的盤子裏抓了一把小麻花回來。

婉兒特別喜歡陳香娥做的小麻花，吃的小腮幫子鼓鼓的，小嘴巴更是一動一動地，活像山上的小松鼠，十分可愛。

陳香娥自己就只有一個兒子，又常年臥病在床，她對孩子的喜歡要超過任何人。

一見到婉兒，就忍不住將她抱在了自己的懷裏，又是幫她擦嘴又是親自餵她喝水的，別提多親了。

餘竹君此時也脫了鞋子坐到了炕裏頭，陳香娥見她穿得單薄，還特意給她準備了一床被子蓋在身上，不一會兒她的臉蛋兒就紅撲撲地了，渾身都熱乎起來了。

看著陳香娥給婉兒梳小辮子的模樣，沈瑤悄悄拐了拐餘竹君的胳膊，低聲笑道：“怎麽樣？我說我幹娘不會嫌棄你們吧？你別看她有時候嘴巴不怎麽討喜，不過她這人啊心地挺好的，當初我剛過來的時候還差點兒被她掐死呢，現在不照樣跟她過得挺好？”

掐死？

餘竹君的笑容頓時僵在嘴邊，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沈瑤訕訕一笑，知道自己得意忘形說了不該說的話了，趕緊打圓場：“其實那也不能怪她，那會兒孟向西剛去世，村裏人都說我們兩個人是克星，巴不得把我們攆出去呢！她知道沈家不要我了，不放心我一個人在幸福村受苦，索性就帶著我一起死了算了。不過呢，我這人命大，也不信命，楞是把她和我自己給救活了。好死不如賴活著，連死都不怕，還有什麽可怕的？”

沈瑤說得看似輕松，其實她心裏的苦沒人知曉。

餘竹君心疼地握住了她的手，想說些寬慰她的話，但一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良久，她終於說道：“瑤瑤，你變了。”

沈瑤心裏一個咯噔，變了？壞了，該不會是這個嫂子看出來她跟以前的沈瑤不是一個芯子了吧？這可怎麽辦？難道自己要說自己是投胎轉世到這具**上來的？那還不得被人當成妖怪燒死？

只聽餘竹君嘆道：“瑤瑤，你變了，變得堅強了，若是以前，你定然就認命了。”

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沈瑤默默松了口氣，笑起來都有些勉強：“我，我經歷了這麽多，自然是不能再跟眼前一樣了。不然，真的混不下去了。”

這也正是餘竹君最心疼她的地方。

拍拍沈瑤的手，餘竹君說起了她還未出嫁時的事：“那時候咱們姐倆兒相依為命，你身子虛幹不了活兒，就幫我帶著婉兒。婆婆看你不順眼，總是出言擠兌，你默默受著，背地裏就找我哭訴。唉，想想那時候，感覺你就跟婉兒一樣，還是個小孩子呢！沒成想，這才出嫁幾個月？立即就變成大人了呢！”

餘竹君定定地看著她的眼睛，笑道：“看見你這樣，嫂子為你高興。”

沈瑤沒想到她居然會這樣說，說不感動是假的，畢竟她們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親人，她跟沈玉海都隔了一層關系，更何況是嫂子？

餘竹君和婉兒就這樣住了下來，幸好家裏的炕頭兒都是圍著半邊房子壘的，多住下兩個人也不過是有些緊湊而已，還不到擠不下的地步。

婉兒本來是要跟餘竹君一起睡的，結果到了晚上就被陳香娥摟到了自己懷裏，還說什麽她懷著身子，萬一被婉兒踢到就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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