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蓮的臉色果然不好看了，顧左右而言他：“沒事沒事，就是，就是著涼了。來，快來嘗嘗這瓜子兒，我娘自己炒的。要是你們喜歡，一會兒我給你們裝點帶回去。”

此時此刻哪裏還有心情吃瓜子兒？

陳香娥也去廚房把海大嬸叫了過來，低聲問她羅家寶的事。她不相信這麽大的事，海大嬸會不知道。

果然，一提起這事兒來，先前還一臉笑容的海大嬸頓時就紅了眼睛，倒是海小蓮依然無所謂地淡笑著，好像已經定親要去娶別人的男子並不是自己的寶哥哥。

沈瑤本以為今日前來會看到一個哭哭啼啼的海小蓮，沒想到看到的小蓮卻比她想象中的要堅強許多。

至少表面上看，她是堅強的。

小蓮笑笑：“你們就是因為這事來的？放心吧，我沒事，我早就看開了，或許這就是我們的命，有緣無分吧！”

若是小蓮又哭又鬧甚至絕食尋短見，沈瑤還會費盡口舌地勸她罵她讓她清醒，可是現在小蓮不哭不鬧，她反而更擔心了。

小蓮對羅家寶的感情如何，她是看在眼裏的，小蓮可以為了羅家寶降低自己的身份和姿態，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她什麽苦什麽委屈都受的。

但現在呢？以前所有的甜言蜜語海誓山盟通通變成了一個屁！

“小蓮姐。”

沈瑤心疼地很，心疼這個命運多舛卻又堅強溫柔的女子。

她拉著小蓮進了裏屋，十分認真地看著她：“小蓮姐，你真的放下了？別撐著了，告訴我實話。”

房中再沒有旁人，看著自己的好閨蜜好知己，小蓮終於撐不住了，一張嘴，一個字都沒說出來，眼淚卻先洶湧而出了。

“阿瑤，阿瑤，我的寶哥哥要成親了，他要成親了啊！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阿瑤，我怎麽辦啊，寶哥哥要娶別人了，我該怎麽辦啊阿瑤！”

太過悲痛的緣故，小蓮的身子根本站不直了，即便有沈瑤全力攙扶著，她依然不受控制地往下滑。

沈瑤鼻子一酸，使勁將她扶到了炕頭上，讓她伏在自己肩頭發洩。

“他說過會娶我的啊，怎麽就變卦了呢？阿瑤，你知不知道，他是初一上午來拜年的時候親口跟我說的啊！他怎麽能這麽做，這是過年啊，他怎麽能在這個時候跟我們說這件事！”

雖然又是痛哭又是埋怨，但小蓮的聲音一直都壓得很低，即便僅是一墻之隔，陳香娥海大嬸幾人也沒有聽出來她是在哭。

這樣的小蓮更讓沈瑤心痛，心中對那個背信棄義的羅家寶更是多了幾分怨恨。

小蓮抹了一把眼淚，卻怎麽也擦不幹臉上的淚水：“爹爹當場就被氣病了，娘也哭了一整天。阿瑤，我不能在這個時候讓他們繼續難過了啊！我就是個拖油瓶，要不是因為我，爹娘也不會被村裏人嘲笑。阿瑤，我好累，我的心好疼啊！”

“我知道，我都知道。”沈瑤深深吸了一口氣，將自己的眼淚強逼了回去，輕輕拍著小蓮的肩頭柔聲安慰著。

羅家寶背棄小蓮，無非就是因為她的腿是瘸的。而她變成這個樣子，歸根到底都是海大嬸的疏忽。

這麽多年了，海大嬸一直生活在自責和愧疚之中，現在女兒的幸福也因此而葬送，她比誰都更自責。

身為女兒的小蓮只能笑，只能裝作無所謂。爹娘為了她已經承受了太多，她不能再讓他們痛苦了。

害得女兒瘸了腿，哪個父母願意這樣做？

怕屋外的海大嬸惦記著，小蓮哭了一會兒便趕緊止住了，為了不讓自己的眼睛看上去紅腫不堪，她還悄悄開了窗子從窗臺上抓了一把尚未融化的雪敷到了自己的眼睛上。

沈瑤悄悄看了眼窗臺上幾道明顯的抓痕，知道小蓮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做了。

這個可憐的姑娘，是不是每天晚上都躲在被窩裏悄悄地哭，早上再用冰雪狠狠地敷？

“小蓮姐，你不值得為了那個羅家寶這樣作踐自己啊！”

小蓮閉著眼睛，水跡從她眼角流了下來，不知是融化了的雪水還是不經意間又悄悄滑落的淚水。

“阿瑤，你不懂，當你愛一個人愛到骨子裏的時候，就不會在乎這樣做值不值得了。”

她嘆了口氣，笑道：“雖然寶哥哥負了我，但我不會忘記以前的海誓山盟。阿瑤，我知道我這樣做是在鉆牛角尖兒，可是，可是我真的不想放手。阿瑤，你能不能幫我勸勸我娘，不要把我這麽急著嫁出去好不好？我，我不想嫁。”

以海小蓮的年紀，她早就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只是因為羅家寶那邊吊著，她才錯過了。

再加上她的腿腳不靈便，上門來提親的男人不是年紀大的就是身有殘疾的，海大叔兩口子心疼閨女，是萬萬不會讓自己的閨女嫁給那樣的男人的。

只是以前還有羅家寶在，現在連羅家寶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都沒有了，他們也慌了。

難道，真的要把閨女嫁給老男人或者有殘疾的男人嗎？

在這個年代，女人有殘疾確實不好嫁，除非你很有錢。可是海家的情況又是這樣清貧，真是逼得人走投無路了。

“小蓮姐，你別擔心了，我相信嬸子他們是疼你的，只要你不願意他們不會勉強你的！你放心，我之前說過的話絕對不會食言，我一定會給你找一個稱心如意的郎君的。”

小蓮雖然腿腳不好，但是心地善良，模樣也不差。她不信在這裏真的找不到一個不註重外表的好男人。

小蓮只當沈瑤是勸慰自己的，笑了笑並沒有放在心上。

屋外海大嬸也在陳香娥面前哭訴了好久，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我害了我閨女啊，我寧願瘸了的是我啊”。

對海大嬸這樣的心理，陳香娥是最理解的，當初孟向西病歪歪的時候，她多麽希望躺在炕上起不來身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兒子！

只是這些想法都沒什麽作用罷了。

“嫂子，這樣的話不要再說了。你若是當我是妹子，就聽我一句勸。”陳香娥認真地看著海大嬸，對這個半路認識的老姐姐，她也是真心相待的。

海大嬸點點頭，抹幹了眼淚。

只聽陳香娥道：“小蓮現在這個樣子，肯定不好嫁了。你和大哥也別那麽悲觀，一方面勸著小蓮看開些，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兒的男人遍地是，不光羅家寶那一個。再就是，你們也該好好打算打算了，你們只有小蓮這一個閨女，而且小蓮又這個樣子，依我看，還是招個上門女婿吧，閨女在自己眼底下，就算日子過得不如意，至少孩子不會受委屈，你說是不是？”

陳香娥是真心為海小蓮著想的，若換了旁人，只怕根本不會跟他們說這些話。

海大嬸點點頭：“我之前也想過招女婿的念頭，可是，咱們家這情況你也看到了，誰願意來咱們家裏啊！那些個醜啊嚙啊的，咱又看不上。就算是我們老兩口看上了，又怕小蓮委屈。唉，妹子，嫂子這心裏，真的是苦啊！”

陳香娥嘆了口氣，無奈地拍拍海大嬸的肩頭，她也想不到如何來安慰她了。

不過想來沈瑤應該是有辦法的，這丫頭向來鬼靈精怪的，希望她能想出辦法來幫幫海小蓮。

海大叔就是心病，多休息幾天想開了就沒事了，沈瑤的嘴皮子利索的很，又十分會說，不一會兒就把他勸的想開了。

海大叔發誓，一定要多掙錢，給自己閨女多存嫁妝，等將來閨女嫁個好人家的時候，一定要讓羅家寶那個忘恩負義的東西後悔莫及。

沈瑤也連連點頭，都說好人有好報，小蓮天性善良，一定會有稀罕她的男人來珍惜她的。

將帶來的各種禮物給小蓮留下，沈瑤幾人便乘坐馬車回去了。

路上栗子一臉不郁，沈瑤好奇地問她怎麽了。

小姑娘小大人兒似的嘆了口氣，依然不說話。

倒是外邊趕車的六子探進頭來，一臉得信誓旦旦：“妹妹，你放心，哥哥一定會好好努力多掙錢，給你存好多好多嫁妝，讓你風光大嫁的！”

栗子小臉兒一紅，碎了哥哥一口：“胡說什麽，不害臊！”

六子嘿嘿一笑，回轉身子繼續趕車去了。

沈瑤和陳香娥面面相覷，敢情這兩個還沒馬車高的小東西已經開始發愁將來成親的嫁妝和聘禮的事了？

陳香娥拍拍閨女的肩頭：“你也放心，娘會好好掙錢，給你存好多好多嫁妝，讓你風光大……”

“風光大嫁嗎？”

沈瑤連連搖頭，豪氣幹雲：“誰說我要風光大嫁？我要風光大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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