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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偏心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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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劉觴?

劉觴看向劉光, 道:“阿爹,你相信我嗎?”

劉光淡淡的道:“阿爹便從未懷疑過你。”

劉觴一時有些感動,道:“我分明就在這裏, 怎麽可能會有第二個劉觴?這個所謂的劉觴應該是假的……阿爹, 你快我幫查查這個人的底細嗎?”

劉光點點頭道:“這自然沒問題。”

劉觴瞇著眼睛道:“看來是有人想要冒充我去接近天子。”

劉光道:“觴兒也不必著急,這三年來,不知道有多少冒充你的人, 妄圖接近天子, 不過都被天子識破了。”

劉觴有些恍然大悟,竟然有這麽多人冒充自己,怪不得李諶如此謹慎, 覺得是我在模仿劉觴呢,看來李諶是被騙怕了。

沒廬赤讚連夜離開營地,飛馬趕去武寧, 武寧距離這裏並不近, 尤其這些天一直在下雨, 這一來一回,怎麽也要幾天的時間。

第二天一大早,營地便忙碌了起來, 還要繼續賑災,災情可是不等人的,李諶帶著一些人出門去查看, 留下程熙之負責開倉放糧,接濟難民。

程熙之來找劉觴, 道:“陛下要求開倉放糧, 你們能熬制多少粥水?”

劉觴道:“你要讓我們膳房熬制多少粥水?”

程熙之道:“口氣還挺大, 若是完不成任務, 我可是要拿你開刀的!”

劉觴指揮著膳房忙碌,很快粥水便熬制出來,程熙之帶著人負責舍粥,難民比想象中的還要多,聽說這裏舍粥,烏央烏央的人群趕過來,一個挨著一個,遠遠的看過去,十足壯觀。

劉觴在膳房裏忙了一陣,走出來一看,這麽多人,戶部那些人也不知忙不忙的過來,便趕到了粥場,果不其然,戶部都忙壞了,簡直忙的四腳朝天,又要負責維持秩序,又要負責舍粥等等。

劉觴道:“我也來幫忙吧?”

“你?”程熙之十足懷疑,畢竟劉觴看起來十分柔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模樣。

劉觴也沒廢話,立刻開始幹活兒,和程熙之兩人一組分發粥水,這一忙起來,過了正午都不自知,完全沒有自己用食,只顧著舍粥。

劉觴忙的滿頭大汗,舀粥水的手臂幾乎擡不起來,酸疼的厲害,不只是酸疼,還十分腫脹,感覺自己的胳膊腫的比兩個還要大。

程熙之瞥斜了他兩眼,嘴裏十分嫌棄的道:“去去去,你去那邊兒,別在這兒礙事兒,去那邊。”

程熙之說著,搶過舀粥的大勺子,替劉觴忙碌了起來。

劉觴笑瞇瞇的道:“多謝你啊程侍郎。”

“謝我做什麽?”程熙之梗著脖子道:“我是嫌棄你笨手笨腳,慢吞吞的,這樣舍粥什麽時候是個頭兒啊?”

劉觴知道,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走到一邊去休息了,他休息了一會子,又來替換程熙之,兩個人配合十足默契。

等到李諶帶著人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下來,路過粥場,正好看到了舍粥的程熙之和劉觴,難民排隊的隊伍井然有序,舍粥的場面井井有條。

李諶頓住了腳步,道:“他一直在這裏舍粥?”

魚之舟上前,看了一眼舍粥的人群,似乎在回憶,天子指的是劉觴,便點點頭道:“回天子,良醞署副令的確一直在此舍粥。”

李諶本以為劉觴是在作秀,做給自己看的,不過沒想到他從白天開始便一直在這裏,不由瞇了瞇眼睛,心中若有所思。

劉觴和程熙之忙了一整天,等到粥場關閉,一粒米都沒有的時候,二人這才離開了粥場,回到營地來。

劉觴累的腰酸背疼,捶著自己的腰道:“累死我了。”

程熙之嘲笑的道:“這就不行了?像你這般文弱的人,就是無用,還是要像本侍郎一般,多多習武,那次……啊!”

程熙之還在吹牛,劉觴一把拍在他的後腰上,程熙之酸疼的一個激靈,畢竟一整天保持著舍粥的動作,不只是手疼,腰也疼的厲害。

劉觴道:“還嘴硬!”

程熙之瞪著他,道:“我本就比你強壯,哪、哪算是嘴硬?”

劉觴道:“好好好,程侍郎強壯,程侍郎最強壯。”

“嗤!”程熙之傲慢的昂著脖子。

劉觴回了營帳,撲倒在榻上,整個人累的不想動彈,準備趕緊睡覺,畢竟明日還有舍粥,不能耽誤了難民們吃飯。

他想要入睡,可是身上酸疼的實在睡不著,全身的筋肉發緊,根本無法放松下來,難受的在榻上攤煎餅,翻來覆去不老實。

李諶回了禦營大帳,一直想著魚之舟的稟報,說劉觴一天都在舍粥,並不是只有在朕面前做做樣子,很多難民都可以作證。

李諶這麽想著,慢慢攤開手掌,他的手心裏握著一個小瓶子,瓶子裏裝的是活血化瘀的傷藥,對於腰酸背疼最是有效。

李諶緊了緊手中的小瓶子,瞇著眼睛道:“朕為何要關心於他?”

啪!說著,將小瓶子扔在案幾上。

骨碌碌——

小瓶子滾動起來,馬上便要從案幾上掉下去,就在這一剎那,李諶一把按住滾動的小瓶子,重新納在掌中,似乎是妥協了,最終還是站起身來,走出了禦營大帳,往劉觴下榻的營帳而去。

李諶走得很慢,一路都在思量,朕到底在幹什麽?為何要去給他送藥?只是因著……因著他很像朕的阿觴?

太像了,無論是外貌,還是行為舉止,就連一顰一顧,一個笑容都那麽像,還有那些小動作。

李諶想過,他或許就是朕的阿觴哥哥,畢竟奇跡又不是沒有發生過,像朕一樣,重生而來的阿觴哥哥。

可是他當馬上就要相信這點的時候,偏偏武寧節度使送來了邸報,說是宣徽使劉觴還沒有死,正在武寧養傷!

李諶一路心事重重,還是來到了劉觴的營帳外面,並未走入,哪料卻聽到裏面傳來呼喊的聲音。

“啊嘶……疼疼疼!輕點輕點!”

是劉觴的嗓音,緊跟著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道:“這就疼了?說你太柔弱,你卻不承認。”

竟然是戶部侍郎程熙之的聲音。

的確是程熙之無疑。程熙之回了營帳之後,給自己上了一些活血化瘀的傷藥,本想立刻睡下的,但莫名想到了劉觴,劉觴和自己一起舍粥,從沒喊過累,甚至還主動幫助自己。

程熙之一想到這裏,有些睡不踏實,便想著,雖然他長得很像宣徽使這一點,十足討人厭,但……一碼歸一碼,他這麽幫助難民,總算是個壞人,自己也給他送些傷藥罷?

程熙之強調道:“你聽好了,我可不是心疼你,我是心疼難民,你若是明天不來舍粥,少了一個人,舍粥的速度變慢了,受苦的還是難民,所以我並非是……”

“是是是!”劉觴打斷了他的“狡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程熙之嗤了一聲,道:“還有哪疼?”

劉觴道:“脖子,脖子也疼。”

程熙之無奈的道:“你傻啊,別老低著頭,你總是低著頭,脖子能不疼麽?”

劉觴道:“可是舍粥不低著頭,萬一灑在難民手上,那麽滾燙的粥水,會燙傷的。”

程熙之道:“就說你傻,我也舍粥了,我脖子怎麽不疼?我……嘶!你又偷襲我!?”

劉觴哈哈大笑:“誰說自己脖子不疼的?侍郎大人的金貴脖子,看來也很疼啊?”

“你、你胡說!我才不疼!”

李諶握著傷藥的藥瓶,站在營帳外面,聽著裏面嘻嘻哈哈的聲音,雖程熙之語氣很是不屑,甚至有些嘲諷,但是李諶了解他,能聽的出來,程熙之是真心關心劉觴的。

李諶入內的腳步突然頓住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傷藥,沒有說話,轉頭離開了,往禦營大帳走回去。

第二日天還未亮,劉觴便從榻上爬起來,畢竟舍粥的前提是熬粥,膳房需要比平日裏早一些開工。

劉觴進了膳房,道:“各位,今兒個咱們也要早一些開工,等賑災成功,回了長安,我一定會上稟光祿寺,讓光祿寺給大家加俸料,今日也辛苦一下。”

因著劉觴平日裏為人很是親和,從來不耍大牌,膳夫們與劉觴都很親近,道:“副令不要這麽說,什麽辛苦不辛苦?您才是最辛苦的,昨兒個我們都看到了,一直到粥場散了,副令才離開,對比起副令,小人們實在是汗顏。”

膳夫們忙叨起來,很快擡著粥水進入了粥場,天亮的時候,一切準備工序準時完成,劉觴擦了擦熱汗,道:“可以舍粥了。”

一連過去幾天,劉觴每日都安排舍粥,已然安排出了心得,一日比一日有經驗。

今日李諶並無外出,特意來了粥場一趟,便看到了舍粥的劉觴,因著連續幾日舍粥,工作強度太大,很多戶部的官員都被累病了,劉觴看起來明明是最嬌氣的一個,但偏偏撐到了現在。

劉觴拿著巨大的勺子,一勺一勺的給難民舍粥,汗水從額角滾下來,劉觴根本顧忌不了太多,天氣分明一點子也不熱,卻累得他大汗淋漓。

李諶站在遠處看著,突然有些出神,這個人……是最像阿觴的一個,三年了,整整三年,他不只是長得最像阿觴,甚至是神態都一模一樣,神似的就好像……劉觴覆生了一般。

“嘶!”

李諶被痛呼的聲音拉回神來,定眼一看,是劉觴受傷了,粥水灑在劉觴的手背上,因著粥水都是現成熬制的,十分滾燙,加之很是濃稠,立刻燙出了一片大泡。

劉觴疼的甩甩手,趕緊把粥水甩下去,程熙之著急的道:“怎麽笨手笨腳的,又不是第一天舍粥了,快……”

他說著,想要去抓劉觴的手仔細查看水泡,但還未碰到劉觴,一只大手從側面伸過來,直接撥開程熙之的手,托住了劉觴的手。

“陛下?!”

“拜見天子,天子萬年——”

粥場的官員和官吏立刻跪倒在地,連綿山呼,難民們不識得天子,但是聽到大家的呼喚聲,趕緊也跪在地上磕頭。

程熙之震驚的道:“天子,您怎麽來粥場了?”

李諶緊緊蹙著眉頭,盯著劉觴手背上的紅腫,沈聲道:“跟朕來。”

“誒,可是粥……”

劉觴的話根本沒有說完,直接被李諶強硬拽走,離開粥場,回到了禦營大帳之中。

李諶從一個藥囊中拿出傷藥,道:“把手伸出來。”

劉觴挑了挑眉,他瞥了一眼藥囊,順從的坐在李諶面前,笑瞇瞇的道:“陛下,您的藥囊裏,怎麽都是一些活血祛瘀的藥?還有治療燙傷的傷藥?”

李諶下意識蹙眉,還能為什麽,是專門讓崔岑配置的,畢竟舍粥十分辛苦,還容易被燙傷,李諶早就讓崔岑準備好了,只是這些藥,他一直沒有送出去罷了。

至於為何讓崔岑準備著,李諶自己也不清楚,最好這些藥永遠也沒有用武之地。

李諶道:“這些不都是常備的藥膏麽?”

“哦——”劉觴故意笑瞇瞇的道:“是嗎?都是常備藥啊。”

李諶不理會劉觴的調侃,托著劉觴的手掌,用布巾將上面的粥水擦幹凈,然後小心翼翼的塗抹上清涼的藥膏。

劉觴見他如此小心翼翼,如此珍視的模樣,忍不住唇角上翹,看吧,什麽小奶狗,什麽大野狼,就算成長了又怎麽樣?還不是被我拿捏在手掌中,一次兩次都要被我拿捏。

劉觴故意“嘶!”的倒抽一口冷氣,李諶立刻道:“疼了?朕輕一點。”

“陛下……”劉觴輕聲道。

“怎麽……”李諶擡頭追問,剛一擡頭,登時覺得唇上溫熱,竟是被劉觴偷襲偷吻了一記。

李諶震驚的睜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劉觴,劉觴則是笑得像一只偷腥的小貓咪,十分的得意。

劉觴偷襲成功,見他楞神,忍不住加一把勁兒,繼續調戲,道:“諶兒的嘴唇好軟,好甜。”說著又湊過去,含住李諶的嘴唇。

李諶的喉結快速滾動,諶兒?這個稱謂,很久很久都沒有人這麽呼喚過朕了,李諶的血液瞬間沸騰起來,嘭一聲巨響,直接將劉觴撲在席上,加深了親吻反客為主。

劉觴感覺到李諶的回應,十分沾沾自喜,就在此時,營帳外面傳來雜亂的聲音,仿佛是一隊馬隊進入了營地。

“沒廬將軍回來了!”

“是沒廬將軍!”

“快,去通知陛下!”

李諶一時情愫迷亂,突聽外面的嘈雜聲,猛地清醒過來,一把推開劉觴。

“哎呦!”劉觴被他推開,險些撞到了案幾。

李諶噌的站起身來,整理自己的衣裳,眼神覆雜的看了一眼劉觴,大步離開禦營大帳。

劉觴從地上爬起來,自言自語的道:“氣氛正好呢,來的真不是時候。”

李諶急匆匆走出禦營大帳,沒廬赤讚果然回來了,不只是他,身後還跟著一輛車駕,車駕行駛入營地,緩緩停下來。

李諶上前道:“怎麽樣,是……他麽?”

沒廬赤讚拱手道:“陛下,卑將不敢妄言,還是請陛下……親自看過再說罷。”

李諶蹙了蹙眉,不知沒廬赤讚是什麽意思,道:“讓他下車。”

沒廬赤讚道:“打起車簾。”

宮人將車簾子打起來,擺好腳踏,隨即一個帶著鬥笠的男子從車架上緩緩步下,他包裹的很是嚴密,頭上還戴著鬥笠,故意垂著頭,什麽也看不出來。

劉觴從禦營大帳走出來,就看到這樣一個“宣徽使劉觴”,他眼眸一動,立刻上前,殷勤的道:“小心小心,地滑!我來扶你!”

劉觴沖上去,抓住對方的手,故意一拽,對方本能自己穩穩的下車,被劉觴這麽一扶,反而身形不穩,險些跌落下來,頭上的鬥笠發出啪的一聲,掉在地上,終於露出對方的廬山真面目。

“嗬——”

“老天爺……”

“怎會……”

身邊的宮人倒抽一口冷氣,低聲竊竊私語起來。

劉觴也被嚇了一跳,結結實實的嚇了一跳,他以為對方帶著鬥笠,是為了遮掩與自己不怎麽形似的容貌,哪知道……

鬥笠之下,竟然是被燒傷的臉面!

一張臉被燒傷了三分之一,劉觴如此近距離的觀察,難免嚇得一個哆嗦,別說是像不像了,這樣的臉面,就算是像,也看不太出來,就算是不像,同樣看不太出來。

那人連忙撿起自己的鬥笠戴上,聲音有些哽咽的道:“三年前仙居殿一場大火,小臣雖然僥幸活了下來,但是卻被燒傷嚴重,一直昏迷不醒……”

李諶緊緊蹙著眉頭,立刻道:“傳崔岑看診。”

“是,陛下。”

崔岑來到禦營大帳之中,請“劉觴”坐下來,給他查看臉上的傷口,道:“回陛下,的確是燒傷,而且十分嚴重。”

“劉觴”雙肩顫抖,立刻哭咽起來,斷斷續續的道:“小臣被燒傷昏迷,本以為必死無疑,可能是老天爺見憐,這才令我醒了過來,與陛下再次相見!”

李諶還是死死蹙著眉頭,仙居殿大火,眼前的“劉觴”被燒傷,連容貌都無從分辨,雖然燒傷是真實的,但是李諶不得不懷疑,畢竟仙居殿在長安大明宮中,而武寧節度使的府邸在徐州附近,這麽遠的距離,“劉觴”是如何從長安來到武寧的,還被武寧節度使撿到養傷?

李諶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頑童了,這三年來,他變得獨斷專*制,甚至多疑善變,即使面對燒傷的“劉觴”,也無法激起李諶的同情心,他還是要疑慮一番。

李諶瞇眼道:“你如何能讓朕相信,你便是劉觴?”

“劉觴”止住了抽噎,從懷中拿出一樣東西來,捧著遞給李諶,道:“陛下,請看。”

李諶低頭去看那樣東西,神情一震,道:“這是……你……真的是阿觴?”

劉觴無法進入禦營大帳,在外面轉了好幾圈,抓耳撓腮的。

劉光拉著他進入了自己的營帳,道:“觴兒,坐,不要著急。”

劉觴道:“阿爹,我能不著急麽?這個武寧節度使好手段啊,樣貌不夠,竟然毀容來湊啊!”

劉觴千算萬算,楞是沒有算到,武寧節度使送來的“劉觴”是個臉上燒傷高達三分之一的人!

劉光平靜的道:“阿爹已經安排了眼線,一旦禦營之內有結果,必然會第一時間通知你我。”

“樞密使!樞密使大人!”

一個小太監匆忙跑進來,急火火的道:“樞密使大人!大事不好了!”

劉光還未發話,劉觴急促的道:“快說!”

小太監道:“那、那個人,好似是真的前宣徽使!”

“不可能!”劉觴一口否認,心說他是劉觴,那我是什麽?活見鬼還是精分呢?

小太監道:“千真萬確,千真萬確!那人拿出了……拿出了前宣徽使的小印!”

無論是宣徽使,還是樞密使,身上都會攜帶小印,這是他們的印信,當年劉觴火焚在仙居殿,不只是“遺體”不見,小印也跟著消失,化為烏有,而如今,那個人不只是臉面燒傷,還隨身攜帶著小印。

小太監道:“陛下驗看過小印了,千真萬確,是宣徽使的小印!”

劉光瞇了瞇眼睛,擺擺手道:“你且下去,若有風吹草動,再來稟報。”

“是,樞密使大人。”

小太監退出去,劉觴忍不住道:“看來是有備而來。”

劉光冷笑:“倒是個狠人,燒傷加上小印。”

劉觴沈吟道:“的確,小印雖然的確是宣徽使的印信,可是見過小印的人,沒有一百,也有五十,朝中的要員全都見過我的小印。”

宣徽院每次有令,都會蓋上劉觴的小印,小印上有“打殘”的防偽,以供分辨真偽。

但是這東西說白了,又不是高科技,找一個能工巧匠也不是不能模仿,想要模仿的以假亂真,只不過是時間和工序的問題,就看肯不肯下功夫了。

劉觴道:“這個人不只肯下功夫,還肯用苦肉計,他知道陛下很聰明,一個小印不足以打動陛下鐵石了三年的心腸,所以還來了個毀容。”

仙居殿大火,如果“劉觴”被燒傷,也在情理之中,不只是合情合理,還是一個最好的苦肉計,也能用傷疤來遮掩與劉觴長相不同的缺憾。

劉觴站起身來,劉光道:“觴兒,去何處?此時可不能沖動行事。”

劉觴道:“阿爹放心,我可不是沒頭腦,不會沖動行事的,但是我兒子沖動不沖動,那是控制不住的。”

兒子?

自然是小灰灰了!

劉觴離開劉光的營帳,立刻去找小灰灰,小灰灰正在吃飯,吃的西裏呼嚕,一張大嘴巴上粘的滿滿都是碎屑,聽到劉觴的腳步聲,立刻仰起頭來,嗷嗚嗷嗚的叫著,歡脫的跑過來。

劉觴寵溺的給它擦掉嘴巴上的碎屑,道:“兒子,吃飽了嗎?吃飽了就幫阿爹一個忙。”

小灰灰:“嗷嗚?”

李諶看到小印,心中有些激蕩,加之“劉觴”臉面上的燒傷,他心裏不知是什麽感覺,猶如沸騰的熱油,煎熬的厲害。

“阿觴?”李諶喃喃的道:“真的是你?”

“劉觴”垂著頭,低聲道:“小臣毀容至此,再也沒有臉面來見陛下,可是……可是小臣的心裏,又實在放不下陛下,所以……”

李諶擡起手來,慢慢伸手過去,想要摘下“劉觴”的鬥笠,“劉觴”嗚咽的道:“陛下,不要!”

劉觴帶著兒子來到禦營大帳門口,便聽到假劉觴的那句“不要!”,氣得沸騰,拍了拍小灰灰的頭頂,道:“上吧,小灰灰!”

“嗷嗚!!!”

小灰灰一聲大吼,撒丫子沖入禦營大帳。

“啊!!”

“狼!”

“嗷嗚嗷嗚!!”

“別過來!”

“嗷嗚嗷嗚!!”

劉觴站在營帳外面,也能聽到裏面雞飛狗跳的聲音,假劉觴的喊叫聲,小灰灰的嘶吼聲,還有宮人們攔阻小灰灰的聲音。

哐當——應該是案幾翻倒的聲音。

啪嚓——應該是扇屏倒塌的聲音。

稀裏嘩啦——這次不知是什麽灑在了一地。

總之……

劉觴笑瞇瞇的抱臂,靜等了一會兒,感覺時機差不多了,裝作一臉匆忙的跑入營帳,誇張的大喊著:“哎呦!這是怎麽回事?小灰灰,快過來,不要鬧了。”

“嗷嗚嗷嗚!”小灰灰聽到劉觴的聲音,立刻停止了攻擊假劉觴,乖乖的竄過來,扒著劉觴的衣服,似乎在求表揚。

假“劉觴”的鬥笠掉了,袍子也被壞了,手背上還有一個血口子,肯定是被小會會抓的,他爬到營帳的矮櫃上,很沒起子的扒著矮櫃不下來。

劉觴笑瞇瞇的道:“實在不好意思,小灰灰今兒個可能是吃太多了,飯後消食兒,飯後消食兒!”

假“劉觴”激動的大喊:“快!快把它帶走!帶出去!”

劉觴詭異道:“宣徽使大人,您不是宣徽使劉大人嗎?怎麽,您不記得了?這只可愛的小狗狗,可是當年您在獵場救下來的,是您的幹兒子呢,才過了三年,怎麽不識得了?”

“我、我……”假“劉觴”支支吾吾一陣,改口道:“我自然是識得的,只不過……只不過我們三年未見,所以小灰灰……對我有些生疏了。”

“是嘛?”劉觴一伸手,小灰灰立刻湊過去,把“狗頭”搭在劉觴的手心裏,十分聽話,還歪著頭來了一個賣萌的動作。

劉觴道:“小灰灰對您這個幹爹如此生疏,倒是怕生的緊,對於我這個外人,卻很是親昵。”

劉觴這些話,自然是故意說給李諶聽的。

李諶瞇了瞇眼睛,看了一眼劉觴。

劉觴道:“哎呀,時辰都這麽晚了,小人也不打擾陛下敘舊了,那我先退下了。”

他說著,轉身便走,招手道:“小灰灰,來。”

“嗷嗚!”小灰灰一改之前兇惡的態度,歡脫的仿佛一只大狗子,不,歡脫的仿佛一只小鹿,蹦蹦跳跳的跟著劉觴往外跑。

咕咚!

因為實在太歡脫了,大腦袋撞在禦營的大門上,大門發出哐啷一聲,橫梁上的塵土撲簌簌落下來,落了小灰灰一頭一臉。

劉觴連忙抱住小灰灰:“兒子,你沒事吧?”

小灰灰撞得直發懵,晃了晃腦袋,又開始“嗷嗚嗷嗚”的叫喚著,好像特別瓷實,跟著劉觴走了。

劉觴嘟囔著:“真的沒事吧?兒子你練過鐵頭功嗎?一會兒找獸醫給你看看吧……”

劉觴一路嘮叨的離開,李諶看著劉觴和小灰灰離開的背影,忍不住便想起小灰灰第一次見到劉觴的樣子。

當時他還以為小灰灰會咬劉觴,哪知道小灰灰根本不怕生,對第一次見面的劉觴十分親昵,李諶養了小灰灰三年,好吃好喝的拱著,劉觴一來,李諶這個親爹瞬間變成了後爹,反而是劉觴這個後來者,比親爹還要親。

李諶瞇著眼睛,掃視了一眼還扒在矮櫃上的“劉觴。”

假“劉觴”似乎也發現了李諶的目光,眼看著小灰灰離開,這才從櫃子上下來,咳嗽了一聲,道:“陛下,小臣失態了。”

假“劉觴”又支支吾吾的道:“一定是小臣……小臣三年都沒有回來,小灰灰它……它難免認生了,若是小臣往後裏與小灰灰多多親近,小灰灰一定會記起小臣的。”

李諶的態度很平靜,似乎已然冷靜下來,點點頭道:“時辰不早了,你一路上趕路辛苦,今日早些歇息下來罷。”

“是,多謝陛下體恤。”

假“劉觴”瞥了一眼李諶,道:“陛下,不知小臣今日下榻在何處,小臣還記得,往日裏小臣都是與陛下一同……”

他的話還未說完,李諶已經朗聲道:“魚之舟。”

“小臣在。”魚之舟從外面走進,道:“陛下可有什麽吩咐?”

李諶淡淡的道:“安排一間營帳。”

“是,陛下。”

假“劉觴”似乎有些不甘心,但還是乖巧的應聲:“多謝陛下,災情固然嚴重,陛下也要保重身體,那小臣先退下了。”

魚之舟引著假“劉觴”離開了禦營大帳,往下榻的營帳而去了。

好巧不巧,這下榻的營帳,正好就在劉觴的營帳隔壁。

劉觴陪著小灰灰玩耍,小灰灰突然“嗷嗚!”叫了一聲,呲著牙吃擡起頭來,劉觴順著那方向一看,不由笑起來:“好巧啊!”

假“劉觴”看到小灰灰,嚇得連忙躲在魚之舟身後,魚之舟有些驚訝他的反應,畢竟三年前宣徽使是最寵愛小灰灰的,怎麽會懼怕小灰灰呢?

劉觴笑瞇瞇的道:“看來咱們以後就是鄰居了,多多關照啊!”

假“劉觴”害怕小灰灰,根本不與他多說,繞著道離開,快速進了營帳。

劉觴冷笑:“小樣兒,跟我鬥?”

雖然營地來了一個假的劉觴,但是劉觴第二天一大早,還是要早起舍粥的,不能讓這個冒牌貨影響了賑災。

劉觴來到粥場,程熙之已經在了,笑得幸災樂禍道:“聽說,昨兒個營裏又來了一個劉觴?”

“什麽叫又?”劉觴道。

程熙之上下打量他:“你不是也是一個麽?”

劉觴:“……”

程熙之用肩膀撞了撞他:“我聽說了,這個人啊不只是名字叫劉觴,被大火毀了容,而且還沒有命根子,是個貨真價實的太監,你和他對比起來,實在太不舍得下本錢了。”

劉觴:“……”程小三什麽時候這麽會吐槽了?

程熙之諄諄教導的道:“從你這幾天舍粥看得出來,你人不是太壞,要我說,你還是別偽裝宣徽使,憑你的本事,不是也可以往上爬麽?只要你肯努力,到我們戶部來討差事……”

程熙之的話說到這裏,一個小太監急匆匆跑過來,道:“良醞副令,前宣徽使正找您呢。”

“我?”劉觴挑眉:“他找我幹什麽?”

小太監道:“好似是因著朝食的緣故,出了什麽問題……具體小臣也不知。”

劉觴不耐煩的道:“真是麻煩,我去去就來,你先看著粥場。”

程熙之擺手:“去罷去罷。”

劉觴跟著小太監來到營帳,假“劉觴”坐在席上,面前是幾道未動過一筷子的朝食。

假“劉觴”見他走進來,一點子也沒有昨日對待李諶的溫柔親和,反而冷嘲熱諷的道:“你就是光祿寺派來的?負責這次扈行的膳食?你自己看看,這都是什麽菜色?”

劉觴道:“不知菜色有什麽問題嗎?”

假“劉觴”道:“這些是泔水麽?餵豬都不食!”

劉觴道:“災情艱苦,連陛下的吃穿用度都一省再省,朝食都是按照份例配額的,不會多也不會少,如果你不信,可以去查查檔子,一看便知。”

他說完,轉身要走:“如果沒別的事情,粥場很忙,我要去忙了。”

“你給我站住!”假“劉觴”斷喝一聲,繞過案幾。

劉觴實在沒空與他糾纏,一會子還有正經事等著。

假“劉觴”追上來,劈手抄起案幾上的吃食,直接兜頭往劉觴腦袋砸去。

劉觴雖然不會武藝,但是一直戒備著,看到他追上來早有準備,立刻閃身躲閃,假“劉觴”沒有砸到他,吃食迸濺在地上,竟還有一些湯湯水水飛濺在自己的身上。

假“劉觴”氣急敗壞,指著劉觴的鼻子道:“你……”

不等他說完,嘩啦一聲,帳簾子被打了起來,李諶從外面走進來,掃視了一眼狼藉不堪的營帳,道:“怎麽回事?”

“陛下!”假“劉觴”立刻梨花帶雨,變臉比翻書還快,委委屈屈要哭不哭的道:“陛下,也不知小臣如何得罪了良醞署副令,副令竟然進來砸爛了小臣的朝食!災區艱苦,陛下尚且省吃儉用,勤儉節約,而良醞署副令如此囂張奢靡,浪費糧食,實在令人不齒!還請陛下做主啊!”

劉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我砸的?”

假“劉觴”又道:“陛下,請您為小臣做主啊!不知……不知為何,良醞署副令處處針對小臣,處處找小臣的麻煩。”

劉觴冷笑一聲,剛想反駁,卻聽李諶沈聲道:“放肆!”

劉觴一楞,眨了眨眼睛,李諶陰鷙著一張臉,道:“你隨朕出來。”

假“劉觴”一聽,瞬間歡心起來,卻期期艾艾的道:“陛下,其實……其實良醞署副令也不一定有什麽壞心,只是……只是不知為何針對小臣罷了,陛下也不必為了小臣,苛責了副令。”

李諶道:“朕自有分寸,你還未用朝食,必然餓了,朕吩咐膳房為你重新準備一份,喜歡什麽口味,只管告訴膳房便是。”

假“劉觴”羞澀點頭:“是,陛下,多謝陛下。”

李諶又溫聲道:“不必與朕生分。”

他說著,轉頭看向劉觴,溫柔的眼神瞬間消失,厲聲道:“與朕來。”

劉觴跟著李諶出了營帳,李諶沒有停留,直接進了禦營大帳,揮退了所有的侍從,營帳中只剩下劉觴與李諶二人。

李諶這才緩緩的開口:“你便沒有什麽想要詢問的?”

劉觴方才被李諶呵斥,還是當著假“劉觴”的面子,不過現在態度異常平靜,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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