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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自刎謝罪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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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熙之和金商公子碰面了, 經過大哥和程懷瑾的刺激,劉觴覺得,這次一定成功, 按照程熙之那炸毛的性子, 必然會答應與金商公子合作。

劉觴道:“現在咱們的問題就是……給程三公子偷盜兵符,制造一個良好的環境。”

李諶眼皮狂跳:“良好的環境?”

劉觴解釋道:“陛下你想想看,程三公子就是一個炸毛啊, 他的決定肯定都是一時之氣, 如果冷靜下來之前還沒對兵符下手,他可能就改變主意了,所以咱們要制造一個方便下手的環境, 簡而言之,就是幫助他偷盜兵符,還要悄悄幫助, 不讓他發現端倪。”

李諶雖然聽明白了解釋, 但還是很頭疼, 按了按狂跳的額角,道:“這個……朕從未偷過兵符,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不知該如何幫助程三公子。”

劉觴摸著下巴道:“嗯——這個事兒,需要不能被程三公子知曉,也不能被程老將軍知曉, 如何才能讓程三公子偷偷的將兵符拿走呢……”

“哎!”劉觴突然睜大了眼睛,似乎來了精神:“陛下, 我想到了!”

李諶幹笑, 一定不是什麽好主意。

劉觴道:“陛下不如賞賜各個節度使一些好東西, 上次給程老將軍的便是一些安神的焚香, 你看如何?讓崔禦醫配置一些焚香來,最好是點上就能把人藥倒,足足睡上一整天那種。”

李諶聽了更覺得不靠譜,道:“你說的,是土匪用的蒙汗藥罷?”

“對啊對啊!”劉觴道:“我怎麽沒想到呢,崔禦醫做過土匪,他的小弟們應該會用蒙汗藥吧?把這種東西加入焚香中,程老將軍肯定防不勝防,如此一來,方便程三公子偷盜兵符。”

李諶道:“阿觴還真是……體貼細心呢。”

劉觴一點子也不謙虛:“那是。”

李諶:“……”

李諶找來崔岑,讓配置一些這樣的焚香,崔岑雖然很奇怪,陛下為何要弄一些蒙汗藥來,但還是答應了,不到一天功夫便給調配好。

劉觴便拿上這些賞賜,登上金輅車,施施然來到了驛館,將這些賞賜全都分發下去。

因著是賞賜,而且人人有份,劉觴身為宣徽使,又將這些敕賜一個個送到大家手中,所以節度使們根本沒有任何懷疑。

劉觴拿著敕賜的焚香來到滄景節度使下榻的院落,程老將軍帶著兒子們已經恭候多時,但是唯獨沒見到程熙之。

劉觴挑了挑眉:“怎麽沒見到程三公子。”

程輕裘的面色有些僵硬,想必是因著程輕裘打了程熙之,程熙之一時賭氣便沒有來,不想見到他。

程輕裘趕緊道:“三弟他……身子有些抱恙,未免傳染給宣徽使,因此便沒有前來,還請宣徽使恕罪。”

“沒事沒事。”劉觴很是善解人意,道:“本使今日是來送敕賜的,無妨。”

他說著,將焚香交給程老將軍,笑瞇瞇的道:“程老將軍,這敕賜的焚香,是陛下親自挑選的,又親自找來禦醫反覆調配,陛下知曉,程老將軍這些年身子不好,又勞碌奔波的來到長安,更是水土不服,因此便下令調配這種安神的焚香,程老將軍只需要夜間歇息之時,點燃焚香,必然睡得比嬰孩還要踏實呢!”

劉觴的嘴巴就是甜,程老將軍感恩戴德的道:“多謝天子!難為天子還想著老夫這個老匹夫!”

劉觴道:“誒,程老將軍您哪裏的話?您兢兢業業為國盡忠,陛下自然心裏頭惦念著您!這焚香雖然稀罕,但陛下吩咐過了,若是程老將軍用著好,以後還會送一些過來,請程老將軍一定要試試。”

“自然自然!”程老將軍感激的道:“老夫今日夜間,便點上焚香試試看,定然不辜負陛下的恩德。”

“那就好那就好。”劉觴完成了任務,施施然離開醫官,回到大明宮去覆命。

李諶見到劉觴回來,蹙著眉頭,似乎有一個百思不得其解的難題,道:“阿觴……其實朕有點想問,如果程三公子去偷盜兵符,他進了程老將軍的屋舍,會不會也被焚香迷暈?”

“不、不會吧?”劉觴眨了眨眼睛:“崔禦醫不是說了嗎,這焚香要燃燒一段時間才會起到安神的作用,程三公子偷盜兵符而已,應該不會在屋舍裏逗留這麽長時間吧?”

李諶道:“希望如此……”

程熙之還在氣頭上,他答應了金商公子偷盜兵符,當天越想越氣,便準備動手。

等到夜深人靜,過了子時,程熙之這才動手。他一直沒有歇息,直接起身來,悄無聲息的離開屋舍,然後輕輕掩上舍門,不發出一丁點的聲音。

程熙之離開屋舍,完全沒有發現,其實一直有人蹲守著自己,那個人正是範陽節度使之子陸品先。

因為劉觴不方便從大明宮出來蹲守,便把這件事情交給了陸品先和沒廬赤讚,沒廬赤讚要例行帶著將士們巡邏,陸品先的行動最為方便。

程熙之離開屋舍,熟門熟路的朝著程老將軍的屋舍而去,到了門口,左右查看,仿佛十足謹慎似的。

不過他查看了也是白查看,因著陸品先就在他身後的墻角藏著,可是程熙之什麽也沒發現,還覺得不可能有人發現自己。

程熙之輕輕推開戶牖,往裏看了看,屋舍中黑漆漆的,顯然已經熄燈,就連程老將軍的吐息也綿長而有規律,他靜聽了一會兒,確定程老將軍已經睡了,這才雙手一撐,從戶牖鉆進去。

一進入屋舍,立刻聞到了一股幽幽的檀香味道,舒緩而平靜,那是天子敕賜的焚香,就放在程老將軍榻頭的案幾上。

程老將軍果然已經睡下,呼吸綿長,不知是不是程熙之的錯覺,今日阿爹睡得好像格外香甜。

程熙之心道天助我也,躡手躡腳走進去,開始翻箱倒櫃。

案幾上,沒有。

矮櫃裏,沒有。

衣櫃中,也沒有!

今日夜間的氣溫十分宜人,程熙之卻著急的出了一頭熱汗,怎麽哪裏也沒有,阿爹到底把兵符藏在何處了?

別說是程熙之了,陸品先此時也著急,程熙之進去那麽久,怎麽還不出來?按理來說,安神的焚香不會那麽快發作,並不可能將程熙之藥倒在裏面,可是程熙之進去這麽久,一點子動靜也沒有,陸品先很是著急,生怕他真的被藥倒在裏面,那豈不是穿幫了?

“偷個東西都不會……”陸品先苦惱。

程熙之在屋舍裏找啊找,找啊找,翻箱倒櫃,哪裏都找了,就連床榻的角落都不放過。他跪在地上,仔細去找,一撇頭,雙眼不由明亮起來,原來阿爹將兵符放在榻上了!那枕邊的錦盒,不就是兵符的盒子麽?

程熙之立刻伸手過去,悄無聲息的去夠錦盒。

“嗯……”程老將軍卻在此時,突然翻了個身,還嘟囔了一句,嚇得程熙之雙手抱頭蹲在地上。

程老將軍並沒有醒過來,只是夢囈一聲,他這麽一翻身,手臂正好蓋住了錦盒。

程熙之小心的看了一眼,一臉糾結,又小心翼翼的伸手過去,將錦盒一點點往外抽。

程老將軍睡得很瓷實,真別說,焚香還是管用一些的。

呼……

程熙之無聲的嘆息一聲,終於把錦盒抽了出來,趕緊打開,果然,兵符就在其中,他又趕緊將兵符拿出來,放在懷中,然後將錦盒蓋好,重新放回程老將軍懷中。

軟榻比較低矮,程熙之一直跪在地上,他興奮的站起身來,登時感覺頭暈眼花,不知怎麽的,有些站不起來,而且雙腿發軟。

啪!

程熙之身形不穩,身子一晃,懷中的虎符沈重,登時掉了出去,直楞楞砸在地上。

一時間,程熙之嚇得汗毛倒豎,瞪大眼睛,緊緊盯著榻上的程老將軍,他已經想到了阿爹醒過來,發現自己偷盜兵符的一百零一種死法!

程熙之不敢呼吸,時間就這麽一點一點的過去,他仔細一看,程老將軍好似沒有醒過來,還是兀自沈睡,這才狠狠松了一口氣。

其實程熙之不知,若不是劉觴想的焚香法子,程熙之今日必死無疑!

程熙之將兵符撿起來,揣在懷中,不敢逗留,趕緊往外跑,踩著案幾爬上戶牖準備離開,他腦海中的眩暈和困頓又席卷而來,和剛才十足相似。

啪嚓——

程熙之身形一歪,這次是碰到了案幾上的筆洗,真是巧了,筆洗是瓷做的,掉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竟然四分五裂了!

程熙之:“……”

程熙之大汗毛再一次倒豎,緊張的看向軟榻,心想著完了完了。

但是令他沒想到的是,程老將軍竟然睡得如此踏實,無論是兵符掉在地上,還是筆洗碎在地上,竟然都沒有被吵醒。

程熙之不敢多留,趕緊扒著戶牖往外爬,簡直是手腳並用,離開了程老將軍的屋舍,深深的呼吸了幾口新鮮的空氣,這才覺得腦海中的困頓眩暈稍微好轉了一些。

程熙之不知焚香裏的門道,還以為是自己剛才太緊張導致的,拍了拍胸口位置的兵符,立刻快步離開。

“呼……”陸品先也狠狠松了一口氣,他站在外面觀察情勢,先是聽到啪的一聲,隨即於是啪嚓一聲,不知程熙之還要打碎多少東西,若是程老將軍沒有焚香,程熙之怕是見不到明日的太陽了!

陸品先搖搖頭:“笨死了。”

他剛說到這裏,便聽到遠去的程熙之“嗬——”倒抽了一口冷氣。

陸品先定眼一看,真是太巧了,程熙之竟然碰到了帶兵巡邏的沒廬赤讚。

程熙之與沒廬赤讚四目相對,大眼瞪小眼。

沒廬赤讚日常帶兵巡邏,他也沒想到程熙之這麽不做作,竟然不躲著巡邏軍。

程熙之顯然是第一次幹這種壞事兒,瞪著眼睛十分緊張,不停的摸自己胸口的位置,生怕旁人不知他把東西放在懷裏一般。

“呵呵!”沒廬赤讚尷尬的道:“程三公子,這麽晚了……還不睡呢?”

“啊,對、對啊!沒睡呢!”程熙之磕磕巴巴的道。

沒廬赤讚道:“原來程三公子也沒睡啊。”

程熙之尷尬的道:“還有誰沒、沒睡麽?”

“我啊!”沒廬赤讚繼續說一些沒營養的話。

程熙之道:“沒廬將軍不是要帶兵巡邏,自然……自然是沒誰呢。”

“哈哈哈……”沒廬赤讚從沒笑得如此尷尬過,道:“是是,我還要帶兵巡邏,那程三公子你早點歇息,我們去巡邏了。”

程熙之趕緊道:“好好好,不打擾沒廬將軍了。”

沒廬赤讚搖搖頭,趕緊離開,心說若是真的偷兵符,程三公子早就被抓了八百遍了!

陸品先與沒廬赤第二日去大明宮覆命,將程熙之成功偷盜兵符的事情告知李諶與劉觴。

劉觴道:“筆洗不是碎了嗎?沒有被程老將軍發現吧?”

陸品先提起這個便頭疼,下意識的揉了揉額角,道:“卑將昨日夜裏,臨時找了一只野貓,將那只野貓順著戶牖放入了程老將軍的屋舍中,今早又打聽了一番,程老將軍並沒有發現兵符被偷盜一事,只以為筆洗是野貓打碎的。”

劉觴拍著胸口道:“陸少將軍,你也太靠譜了一點兒吧!”

陸品先拱手道:“宣徽使謬讚了。”

幸虧有陸品先和沒廬赤讚幫襯著,要不然程熙之偷兵符都不會偷,真真是地主家的傻兒子……

李諶道:“如今程熙之已經拿到了兵符,一定會與金商的人碰頭,金商也必然會有下一步動作,之後咱們便順藤摸瓜,將金商的叛賊一網打盡。”

“是!”

李諶又道:“至於金商之後的動作,還要勞煩陸少將軍與沒廬將軍費心查探,你二人身在驛館,應該便宜一些。”

“是!”

二人又應聲,很快離開了大明宮,返回驛館去了。

那二人離開之後,劉觴也離開了紫宸殿,他沒有回宣徽院,而是跑到了太醫署去找崔岑。

“崔禦醫!崔禦醫!”劉觴風風火火的找過來,一副火燒屁股的模樣。

崔岑從藥舍中走出來,道:“可是宣徽使受傷了?”

“沒有沒有!”劉觴笑瞇瞇的搓著掌心道:“崔禦醫,那個給程老將軍調配的,安神的焚香,好像特別管用,程老將軍昨夜睡得是雷打不動!”

崔岑道:“確實如此,那焚香的劑量的確大了一些。”

“那個……”劉觴道:“這個焚香的劑量這麽大,對身體有害麽?”

“請宣徽使放心,”崔岑道:“是無害的,而且安神,可以起到助眠的作用,一晚上安然入夢,第二天反而容光煥發。”

“那就好那就好!”劉觴更是一副急不可待的模樣:“那……你還有這種焚香嗎?我的意思是……我想要一點,那個那個,我的睡眠也不是太好,我想給自己用一點。”

崔岑挑了挑眉,看他的表情便知道,崔岑是不相信劉觴的“鬼話”的。

崔岑平靜的道:“還有一些,幸而宣徽使來早了一點,不然一會子便沒有了。”

“什麽意思?”劉觴追問:“是有人管你要這種焚香嗎?”

崔岑點點頭,道:“正是宣徽使您的養父,樞密使大人。”

劉觴:“……”

劉觴脫口而出:“阿爹要這個幹什麽?不會是……”

崔岑笑瞇瞇的道:“樞密使與宣徽使所言一樣,都說是自己睡眠不好,用在自己身上的。”

劉觴:“……”我信了阿爹的邪!

阿爹不會想要點這個香給小郭將軍吧?然後這樣這樣那樣那樣小郭將軍!

劉觴突然有些懷疑,自己真的不是阿爹親生的兒子嗎?為什麽自己與阿爹的想法如此一致,簡直如出一轍!

無錯,劉觴向崔岑討要這種焚香,並不是因著自己睡眠不好,劉觴的睡眠好著呢,不焚香都可以雷打不動。

他只是覺得這種焚香真的有奇效,如果用在小奶狗天子身上,那麽……嘿嘿嘿,小奶狗睡得香甜,武藝再高也不會警覺,自己豈不是可以為所欲為的這樣這樣那樣那樣?

崔岑自動忽略了劉觴不懷好意的笑容,也不問他用在什麽地方,道:“這本是全都要給樞密使留著的焚香,不過既然宣徽使也想討要一些,那就將這一半交給宣徽使罷。”

“多謝多謝!”劉觴笑瞇瞇的道:“崔禦醫,你真是大好人!”

崔岑:“……”

李諶批看完文書,眼看著劉觴還沒有回來,便去了演武場,等他汗流浹背的從演武場回來的時候,劉觴已經在紫宸殿中。

劉觴彎著腰,正在撥弄案幾上的芙蓉石蓋爐,他拿著金色的小簽子,一點點的撥弄著香爐,時不時還聞一聞味道,笑得一臉……蕩漾?

“阿觴!”李諶見他如此專註,都沒有發現自己,便呼喚了一聲。

劉觴做賊心虛,正在撥弄從崔岑那裏要來的焚香,根本沒有註意到李諶回來了,被他一呼喚,嚇得一個激靈。

“陛下!”劉觴道:“陛下你回來了啊!”

他說著,拿帕子給李諶擦汗,道:“流了這麽多汗,我給陛下擦擦。”

李諶笑道:“朕方才沒見到你,便去練武了,不必擦了,一會子朕沐浴更衣便好。”

劉觴腦補了一下天子沐浴更衣的模樣,不由嘿嘿笑起來。

李諶並不知道劉觴搞什麽鬼,還深深的嗅了嗅香爐的焚香,道:“好香,這個味道與平日裏不同,阿觴你換新的焚香了?”

“是啊,”劉觴點頭道:“陛下,好聞嗎?”

“好聞。”李諶不疑有他:“阿觴喜歡的,朕都喜歡。”

劉觴道:“那陛下就多聞聞看。”

李諶還是沒有任何懷疑,道:“阿觴,朕發現你特別喜歡這個蓋爐,要不然,你把這個蓋爐拿回去放在宣徽院罷?”

劉觴幹笑,自己哪裏是喜歡這個蓋爐,而是很在意蓋爐裏的焚香罷了,畢竟這是從阿爹手裏槍來的一半焚香呢,要好好的珍惜!

劉觴笑瞇瞇的道:“陛下,您快沐浴更衣罷,流了這麽多汗,別著涼。”

李諶輕笑:“那……阿觴要不要朕一起鴛鴦浴?”

鴛鴦浴啊!當然好,可是劉觴已經點燃了焚香,他怕自己留在這裏鴛鴦浴,最後兩個人會排排睡,那自己的計劃豈不是泡湯了?

劉觴忍痛拒絕道:“其實我還有點事兒,我要先去忙一下,陛下先洗罷,我一會兒就回來。”

李諶被拒絕,有點小失落,不過很是聽話,點點頭:“那阿觴忙完趕緊回來,諶兒沒有阿觴哥哥陪著,晚上是睡不著的。”

劉觴心裏壞笑,你放心好了,有了這焚香,你很快就睡著了,如此一來,阿觴哥哥就可以對小奶狗為所欲為了!

劉觴借口離開,李諶便讓魚之舟準備熱湯沐浴。李諶沐浴完畢,換了衣裳,拿了一卷書,便半臥在榻上看書,想要等著劉觴忙完事情回來一起歇息。

李諶不知怎麽的,這書看著看著,突然很是犯困,眼皮子打架,上下眼皮好像有一定的吸力,怎麽也睜不開,而且愈來愈困,瞌睡蟲上頭,實在是忍不住了,捏著書卷便睡了過去。

劉觴算著時間,回到紫宸殿的時候,內殿裏靜悄悄的,一點兒聲音也沒有,他走進去,先滅了焚香,然後才走到榻邊,攏著手輕聲道:“陛下?陛下——”

李諶歪著頭,斜靠在榻上,好一副美人入睡圖,睡得十分香甜安逸,手中還握著書卷,簡直是美不勝收。

劉觴嘿嘿一笑,又道:“諶兒?諶兒你睡了嗎?”

李諶還是沒有回應,完全沒有被劉觴的嗓音吵醒,李諶這回高興了,立刻唰唰退掉自己的罩衫劈手一扔,又將李諶握著的書卷扔下去。

“哈哈!諶兒,阿觴哥哥來了!先給你蓋個戳子!蓋在哪裏好呢?”

李諶昨日本想等劉觴一起安歇的,但不知怎麽的,特別的困頓,特別的想睡覺,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自己也不知具體是什麽時辰睡下的。

因著一夜睡得很是香甜,李諶睜開眼睛,外面還灰蒙蒙的,天色沒有完全大亮,側頭一看,劉觴就歇在自己懷中,而且還……

還一臉疲憊的模樣?

李諶十足奇怪,他儼然不知劉觴昨日是什麽時候回來的,雖李諶不算淺眠,但他的武藝很好,但凡有個風吹草動,立刻便能警覺,昨日劉觴回來這麽大動靜,自己竟然沒有發覺?

李諶納悶極了,低頭親了親劉觴的額角,道:“阿觴,該晨起了。”

“唔——”劉觴搖了搖頭,把自己的腦袋往李諶懷裏紮,嘟囔著:“不起不起……太困了,我再睡一會兒……”

李諶笑道:“該起了。”

“就不,”劉觴把被子蒙在頭上:“我昨日累死了,再睡會兒……”

昨日?李諶奇怪,阿觴昨日為何勞累?難道是離開紫宸殿的那會兒去忙了什麽事,因此十分勞累?想必回來的很晚罷?

他這麽一想,便不忍心叫劉觴晨起了,自己小心翼翼的下了榻,低聲呼喚道:“魚之舟,把朕的常服拿來。”

魚之舟早就在外面候著了,聽到李諶的嗓音,立刻捧著木承槃走進來,剛一走進來,登時睜大了的眼鏡,似乎是受到了什麽驚嚇,然後把頭垂下去,下巴抵在胸口上,不敢看李諶一眼。

李諶更是奇怪,朕今天怎麽了?面色如此可怖?昨日睡得不錯,也不應該有可怖的黑眼圈才對,瞧把魚之舟給嚇的。

他這麽想著,走到鏡鑒前一看……

“朕、朕怎麽?”李諶打了一個磕巴,震驚的捧起鏡鑒,反覆的照著自己,下巴上有個牙印,脖頸上也有,不只如此,肩膀上還有兩道抓痕,就跟小貓爪子抓的似的。

怪不得魚之舟看了一眼便不敢看了,這實在太不堪入目了,但凡是個正經人,都不會多看一眼。

李諶趕緊讓魚之舟退下,晃了晃劉觴道:“阿觴,阿觴你快醒醒,朕這是怎麽回事?”

劉觴睡得正香甜,聽到李諶的呼喚聲,雖然困頓,但還是嘿嘿壞笑,撐開一絲絲眼縫,努力的去看李諶,笑瞇瞇的道:“陛下你昨夜睡著的樣子,好乖巧哦!”

李諶:“……”到底什麽情況!朕錯過了什麽?

二人晨起之後,便找來了神策軍大將軍郭郁臣,算起來之後這段日子,金商那面一定會有所行動,因此李諶必須提前知會郭郁臣,讓他知曉這件事情,早作準備,才不會亂了陣腳。

郭郁臣匆匆而來,甚至介胄穿得歪歪扭扭,趕緊跪下來作禮。

劉觴瞥了一眼行色匆匆的郭郁臣,不由挑了挑眉,小郭將軍的衣領下面都是草莓哦,看起來昨天晚上阿爹那面也很激烈,改日一定要和阿爹討教討教心得呢!

————

程熙之拿到了兵符,第二天便去找了金商公子,二人進了屋舍,將舍門關緊,程熙之這才將兵符展示給金商公子看。

金商公子興奮的想要去觸碰兵符,程熙之一縮手,沒有讓他碰到。

“程三公子,您真是了不得!”金商公子恭維道:“果然,這件事情交給程三公子你來做,就是穩妥呢!”

程熙之瞇眼道:“我雖然拿到了滄景的兵符,但是只靠滄景的這些兵力,你覺得可以完成兵諫麽?再者,滄景的兵馬也不能調動太多,如果調動的太多太紮眼,我阿爹那裏,還有天子那裏,必然便會得到消息。”

“這點子你放心。”金商公子安慰道:“不只是程三公子你一個人出力,我們金商也會出兵的。”

程熙之道:“你們何時出兵,出多少兵?我要知道。”

金商公子笑道:“程三公子,這些您都不用操心,只需要到時候與我們裏應外合便可以。”

“哼。”程熙之冷笑一聲:“您們要與我合作,卻什麽也不告知我,只會讓我到時候發兵?這天底下哪裏有這樣的道理?羅公子,你怕不是在利用我罷?”

“怎麽會?”

程熙之站起身來,態度很決然:“如果你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透露,沒有聯手的誠意,那也罷了,這件事情我便不蹚渾水,走便是了。”

“等等!等等!”金商公子趕緊攔住他:“程三公子,您別動怒啊,別動怒,有事兒好商量。”

金商公子拉著他坐下來,道:“好,既然程三公子如此有合作的誠意,那我也就直說了。”

他拿出一張圖紙來,撲在案幾上道:“請程三公子過目。”

“這是……?”

“這是我們提前準備好的兵馬,全都潛伏在長安城中。”

程熙之震驚的道:“這麽多兵馬,全都已經潛伏在長安城中了?”

金商公子笑道:“一千兵馬雖然不算太多,對比那些節度使,胡麻都不算一把,但長安城的防衛,可不如咱們節度使和防禦使不是麽?加之程三公子的合作,咱們是打他一個措手不及,還是可以的,到時候長安城大亂,神策軍支派不開人手,咱們便趁機殺入大明宮兵諫!”

程熙之道:“我還是想不明白,一千人是怎麽混入長安城,還不叫旁人發現的。”

“這還不容易麽?”金商公子道:“一千人馬,一個月混入長安,兩個月混入長安,肯定是會被發現的,畢竟人數太多了,但若是……花了整整半年,才混入長安呢?”

“再者說了,”金山公子又道:“金商與長安本就接壤,用行商的借口,零零散散的進入長安城,並不是什麽難事兒。”

程熙之瞇了瞇眼睛:“所以……金商早有這樣的心思了?”

金商公子一笑:“程三公子已經是自己人了,我便直說了,那小天子有什麽能耐,一天天只知道馬球,太皇太後也是老糊塗了,才被一個奶娃娃扳倒,現在天子無能,羣臣無為,我大唐的江山基業,就要這樣毀於一旦麽?我們金商也是為了大唐分憂不是麽?”

程熙之瞇了瞇眼睛,沒說話。

金商公子勸慰道:“只要程三公子可以調動人馬,與我們呼應,事成之後,別說是滄景節度使這樣小小的官位,就是大將軍、指揮使這樣的位置,還不是任由程三公子挑選?”

程熙之與金商公子商議之後,便離開了金商公子的屋舍,他慢慢的往前走,不由自主的走到了驛館的演武場上,一個人獨自坐在踏跺的邊沿,默默的吹著夜風。

程熙之一個人坐著,突聽踏踏踏的腳步聲,有人走到了他身邊站定,程熙之下意識看了一眼,竟然是大兄程輕裘。

他立刻蹙眉,想要起身離開,程輕裘卻道:“我馬上便走,你不必離開。”

程熙之冷哼一聲,程輕裘將一樣東西交給他,道:“上次打了你,大兄也是心急,思來想去十足後悔,這個給你。”

程熙之定眼一看,是傷藥。

程輕裘將傷藥塞給他,似乎怕程熙之拒絕,立刻調頭便走,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程熙之握著傷藥,本想大喊:誰要你的破藥,拿走!

但他沒有喊出口,程輕裘已經走了,程熙之呆呆的握著傷藥,呆呆的看著大兄離開的背影,一時間有些迷茫,心裏麻麻的,酸酸的,也不知是什麽感覺。

程熙之重新坐回在踏跺上,他蜷縮起來,一手拿著傷藥的瓶子,一手鬼使神差的伸入懷中,緊緊握著那枚兵符。

那是他夢寐以求的東西,那是滄景至高無上的權利,是身為滄景節度使之子,做夢都想得到的東西。

可是……

沙沙……

又有聲音走了過來,程熙之嚇得連忙縮回手,放開懷中的兵符,還用手掌壓著胸口的衣料,以免兵符被人發現。

這次並非是程輕裘折返回來,而是陸品先。

陸品先走過來,站定在程熙之身邊,他沒有說話,只是將一件披風搭在程熙之的肩膀上,隨即轉身離開。

“餵!”程熙之站起來大喊:“你這是什麽意思!?”

陸品先的步子頓了頓,道:“春日夜間天氣涼,程三公子披著罷,若是不喜歡,扔了也可。”

程熙之瞪著眼睛,誰都不給他說第二句話的機會,陸品先也是,施施然離開,背影消失在黑夜之中。

第二日一大早,陸品先便進宮見了天子,將昨日程熙之與金商公子會面的事情稟報上去。

陸品先道:“程三公子應該已經與金商談妥,剩下的靜觀其變便好。”

李諶點點頭:“有勞陸少將軍。”

“為陛下分憂,”陸品先道:“是卑將應該做的。”

他們正在說話,魚之舟突然走進來道:“陛下,程三公子在宮門口,請求謁見,說是一定想要見一見陛下。”

李諶蹙眉:“程熙之?”

他與劉觴對視了一眼,兩個人均是有些納悶,程熙之來幹什麽,難道還因著增加糧餉的事情謁見?

李諶道:“讓他進來罷。”

陸品先道:“陛下,卑將是否需要回避?”

李諶道:“若是程三公子因著增加糧餉的事情謁見,你在這裏反而有好處。”

陸品先點點頭,便也沒有退出去。

很快,程熙之便走了進來,他面色十足凝重,跪地作禮道:“拜見陛下!”

他說著,還看了一眼陸品先。

李諶道:“程三公子不必多禮,請起罷。”

程熙之卻不起身,而是臉上露出狠戾的神色,一咬牙道:“陛下,卑將犯了死罪,不敢起身。”

李諶與劉觴又是對視一眼,程熙之今兒個是鬧哪出?

程熙之從懷中摸出一物,恭敬的擎在頭頂,道:“卑將偷盜家父兵符,犯了謀逆的大罪,罪該萬死,還請陛下賜死!”

李諶:“……”

劉觴:“……”

陸品先:“……”

三個人一時都沒有說話,其實並非他們不想說話,而是被震驚住了,一個個呆若木雞,實在說不出話來。

劉觴千算萬算,完全沒有算到,程熙之這個傻孩子,竟然主動承認偷盜兵符的事情,這麽實誠的嗎?

要知道,偷盜兵符可是死罪,程熙之竟然跑到天子面前來坦白,這是需要多大的勇氣。

程熙之見眾人不說話,又是一咬牙,道:“卑將自知死罪,不敢狡辯什麽,但卑將冒死前來,便是想要告發金商防禦使,與其子包藏禍心,謀逆犯上!”

他說著,又從懷裏掏出一本文書道:“這是金商防禦使半年來,偷偷遣送金商兵馬入長安的證據,還有這些兵馬潛伏的具體位置,另外金商防禦使勾結各地節度使的名單,卑將一一記錄下來,繪制成冊,請天子過目!”

劉觴立刻上前,接過文冊,打開來和李諶一起看,名單、人數、甚至是潛伏的位置,全都在長安地圖上圈畫出來。

劉觴震驚的道:“程三公子,這些都是你從金商那裏搞到的?”

程熙之道:“說來慚愧,這些並非是我從金商那裏偷盜而來,而是金商公子展示給卑將,卑將看過一遍,背地裏謄抄出來的。”

“你看過一遍?”劉觴道:“就全都記下來了,會不會有什麽出入?”

程熙之連忙道:“不會!不會!卑將雖然沒什麽本事,但是自小記性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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