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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劉觴的馬甲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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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掌櫃竟然還活著!

這對於王歲平來說, 簡直是重磅一擊。

大掌櫃被押解上殿,跪在地上,立刻哭嚎大喊:“陛下!陛下, 罪民冤枉!!罪名冤枉啊——”

“哦?”李諶幽幽的道:“你自稱罪民, 為何還要喊冤?”

大掌櫃扭頭瞪著王歲平,渾身的鎖鏈枷鎖震顫的嘩啦啦作響,厲聲道:“陛下英明, 罪民雖然有罪, 但並非罪魁禍首,真正的罪魁禍首,另有其人!”

大殿立刻喧嘩起來, 眾人紛紛順著大掌櫃的目光看過去,雖然他的雙手扣在枷鎖裏面,不能指認, 但大家順著目光也不難發現, 大掌櫃死死盯著的, 正是王太後的弟弟——王歲平!

“難道是王歲平?”

“竟然是他?”

“我聽說大掌櫃的背後還有一個大郎君,竟然是王太後的弟親!”

在場的百官之中,難免有一些被露華臺捏住把柄的, 他們都知曉大掌櫃的背後還有人,但是因著前些日子大掌櫃突然被刺殺,所以大郎君也無從查起, 沒想到今日竟然有了意外的發展……

大掌櫃怒吼道:“是他!是王歲平!”

“胡說!”王歲平怒喝:“一片胡言!天子面前,你竟如此胡言亂語, 誹謗忠臣!來人啊!給我拿下, 叉出去!”

王歲平喊著, 身邊兒都是神策軍, 根本沒人動彈。

“來人!來人啊!”王歲平又是大喊,還是沒人搭理他。

王歲平著急了,顫抖的跪在地上:“天子!天子您一定要為微臣做主啊!微臣……微臣怎麽可能做那違法的勾當?而且……而且微臣完全沒有必要這麽做啊!微臣可是……是您的親舅舅啊!”

王太後也著急的道:“是啊!諶兒,他可是你的親舅舅,為何要去做那些違法的勾當?是絕對不可能的!”

“正是、正是!”王歲平擦著自己額頭上的冷汗。

“是麽?”李諶道:“既然是誣告,身正不怕影子斜,那這樣罷,朕便允許大掌櫃,與王歲平當庭對峙,既然舅舅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敢一試?”

“這……這……”王歲平額頭上的汗水更是多,他剛剛飲酒多度,這會子腦子裏亂哄哄的,意識很難以集中。

“陛、陛下!”王歲平找了一個借口:“這個露華臺的賊子,不過是個死囚,若是什麽樣的平頭百姓都能狀告士大夫,那……那以後百姓爭相效仿,大唐的朝廷還不……還不亂套了?”

劉觴笑瞇瞇的道:“王大人,您這般推三阻四,別不是不敢罷?”

“放肆!”王太後氣怒的道:“王歲平乃我的弟親,如何會做這樣見不得人的勾當?他需要做這樣的勾當不成?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還真的把他當成了罪囚不成?”

王太後隨即對王歲平道:“你便與他對峙,讓他輸得心服口服!”

王歲平狂擦汗,王太後一直給他拖後腿,王歲平心裏如何能不著急。

李諶道:“如此甚好。”

大掌櫃惡狠狠的道:“陛下!王歲平才是露華臺真正的掌櫃!小人不過是為他驅使小廝罷了,這露華臺背後一切的經營,還有營收,最後全都進到了王歲平的囊袋中,陛下若是不信,有賬目為證!”

“賬目?”李諶詢問:“可是劉長邑已經清點了露華臺的賬目,上面並沒有王歲平的名字。”

“陛下有所不知!”大掌櫃道:“那些只是搪塞官服查看的明賬,露華臺還另有一份隱賬!”

“隱賬?”李諶笑道:“朕還是頭一次聽說。”

“你!你血口噴人!”王歲平大吼著阻止大掌櫃的說辭。

李諶卻道:“讓他說下去。”

王歲平沒了法子,眼珠子狂轉,似乎想著如何辯解。

大掌櫃解釋道:“露華臺有一本隱賬,最後的營收並非小民一個人收取,還會從小民這裏,分出大頭,每個月都要送給露華臺的大郎君,而那個大郎君就是王歲平!”

“胡、胡說!”王歲平道:“你休得胡言亂語!”

“小民沒有胡言亂語!”大掌櫃惡狠狠得道:“小民有證據!這本隱賬,小人做了賬面,從露華臺建成之初始,便記錄了賬面,一條條,一框框,全都記錄了下來!”

“你?!”王歲平震驚,沒想到自己被大掌櫃擺了一道,他竟然偷偷記賬,如此一來,豈不是鐵證如山?實錘了露華臺有王歲平一筆?

大掌櫃道:“你不仁,我才不義!我在牢裏受盡了苦楚,什麽有沒有招供,而你呢!?竟然派人來殺我,還想斬草除根?既然如此,就別怪我不仁不義了!”

李諶道:“來人。”

郭郁臣立刻上前,拱手道:“陛下。”

李諶道:“勞煩大將軍親自跑一趟,按照大掌櫃所說,去取隱賬賬本。”

“是!”

郭郁臣立刻回身就走,去取賬本,王歲平更是汗如雨下,一瞬間大殿中議論紛紛。

王太後則是冷笑:“好啊!說的頭頭是道,我倒要看看,這賬本是個什麽東西!真是把你這個死囚給能個兒壞了,還敢誣告了?什麽人都是你能告的麽?”

王歲平聽了自家姐姐的話,更是冷汗直流,頻頻擦汗,一副馬上要昏倒的模樣。

劉觴低笑道:“陛下,看來王太後實在不知情,還在瘋狂給王歲平拖後腿呢。”

李諶也低聲道:“如此甚好。”

郭郁臣很快折返回來,手中捧著隱賬的賬冊,王歲平一看,身體忽悠忽悠,像是破了的風箏,幾乎站立不穩。

李諶接過賬本,還未打開,“咚!”王歲平雙膝一曲,直接跪倒在眾人面前,失魂落魄的大喊著:“陛下!陛下饒命啊——”

他這麽一喊,楞是把王太後給喊懵了,道:“你做什麽?身正不怕影子斜,陛下要查,便好好兒的查一查!”

王歲平眼睛登時通紅,竟然還哭了出來,哭得是老淚縱橫,悔恨不已,磕頭道:“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啊!其實……其實露華臺的確有微臣一份……”

他的話音一落,王太後幾乎站不住,踉蹌了好幾下,身後好幾個宮女搶過去攙扶。

“真的有王歲平一份?”

“他就是大郎君?!”

“竟是王歲平……”

李諶幽幽的道:“哦?那你的意思是……你承認自己便是露華臺的罪魁禍首大郎君?”

“不不不!”王歲平辯解道:“微臣……微臣是承認,曾經投錢給露華臺。陛下也知曉,微臣在入仕之前,是經商的商賈,其實……其實曾經投錢給露華臺,當時露華臺還未有建成,微臣是商賈之一,所以每月都會得到露華臺的分賬,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但是微臣決計沒有參與露華臺不法的勾當!微臣是被陷害的,微臣不知情啊!”

李諶差點冷笑出聲,好一步以退為進呢!

王歲平突然承認與露華臺的幹系,但是他只承認了自己投資給露華臺,所以露華臺每個月都會和他分賬,如此一來,便算是賬本上有王歲平的名字,也會被王歲平撇的幹幹凈凈,只是說這是分賬,還是拒不承認大郎君的事情。

“你……”大掌櫃怒神道:“你胡說!你分明便是罪魁禍首的大郎君!這賬面上記得清清楚楚!露華臺的大頭,全都進了你的囊袋!”

王歲平果然辯解道:“微臣……微臣投了錢給露華臺,還是投了大部分,露華臺後來發達了,每月分賬給微臣大頭,也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兒啊,還請陛下為微臣做主,微臣真的是被陷害的!真的什麽也不知情啊!”

李諶拿過賬本看了兩眼,的確如此,雖然賬面上記錄著王歲平是大頭,但因為是隱賬,所以並沒有太多的記錄,寫的都很隱晦,如此一來硬說是分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兒,不好反駁。

李諶瞇著眼睛,心中一口惡氣頂上來,沒想到王歲平死到臨頭了,竟然還能想到法子狡辯。

劉觴挑了挑眉,該說王歲平是機智呢,還是蠢笨呢?這緊要關頭,竟然還能給自己想出借口,也的確是機智了。

劉觴故意道:“王大人,您再仔細想想,若是誣告,這可了不得啊!”

“沒錯,”王歲平應和:“分明便是誣告!是誣告!”

劉觴如法炮制,對大掌櫃道:“大掌櫃,你也仔細想想,若是誣告,那可是……”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罪民不敢誣告啊!”大掌故哭嚎起來:“小民已經到了這幅田地,怎麽還敢誣告?陛下!陛下相信小民啊,小民說的都是真的!是真的!”

王歲平有些發慌,雖然他狡辯的的確有道理,但是剛才他還矢口否認自己與露華臺的幹系,現在又突然說自己有參與露華臺,已然出爾反爾,站不住立場,眾人其實對王歲平的說辭,都抱有懷疑態度,只是不方便說出口罷了。

同時懷疑王歲平的,還有王太後。

王太後方才有多信誓旦旦,此時就有多心虛。

“你……”王太後對王歲平招手,道:“我有幾句話,想與你單獨說說……”

王歲平看了一眼李諶,李諶也不介意,擺了擺手。

王太後便與王歲平來到了大殿的角落,遣退了身邊的宮人,等宮人都走遠了,王太後一把抓住王歲平的手腕,用力的顫抖著:“這……這都是怎麽回事?露華臺的事兒,到底與你有沒有幹系?有沒有幹系?”

“姊姊……”王歲平想要含糊。

王太後已然截斷了他的話頭:“你說啊!到底有沒有幹系?都到了這田地,你還要瞞著我?你竟還瞞著我?你若是再瞞著我,我看誰給你補救!”

王歲平一狠心,微微點頭。

“嗬——”王太後險些暈倒過去,勉強撐著身子,顫聲道:“你……真的是你,你竟然做這樣的不法勾當!你可是天子的舅舅!你可是太後的弟弟!你要什麽沒有?為何要做這樣的事情!”

“為何?”王歲平道:“姊姊!你還不明白麽?小弟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姊姊你啊!”

“為我?”

“正是!”王歲平振振有詞:“姊姊這些年,在先皇面前裝乖,在老太太面前裝乖,他們是誰也看不起咱們王家,姊姊心裏的痛,難道小弟還看不明白麽?若不是小弟在露華臺背後張羅著,尋求這滿朝文武的把柄,姊姊如何能垂簾聽政?我又如何能邁入仕途?姊姊您還不明白麽!”

王太後瞇著眼睛若有所思,她現在終於明白了。當時太皇太後被扳倒,取消了垂簾聽政,王太後便開始躍躍欲試,她本身是有顧慮的,畢竟王家沒幾個當官的,他們的勢力遠遠不如郭氏。

但當時王歲平極力支持姐姐垂簾輔國,理由很簡單,只是說姊姊是天子的母親,難道還不夠輔國麽?

王太後哪裏有郭太皇太後那樣的眼見,還覺得王歲平說的有道理,天子都是我兒子,我出去垂簾輔國,有什麽不對?

王太後第一次垂簾十足成功,很多朝臣應和支持,她壓根兒不知道,其實這一切都是露華臺在背後的作用,王歲平提前通過露華臺威脅了很多朝臣,讓他們支持王太後的意見。

王太後今日才明白,原來這其中竟然有這麽多小道道兒。

“那……那……”王太後沒了主見:“如何是好啊!該如何是好!再這樣審理下去,你非被揪出來不可!”

“別著急!別著急!”王歲平雖然安慰著王太後,但他自己也很著急。

“要不然這樣……”王太後道:“你現在也只是露華臺的出錢者,你幹脆提出來,不知道露華臺背地裏的不法勾當,你想要將露華臺賺來的銀錢,全都捐給國庫!”

“什麽……”王歲平心肝肺脾腎都在隱隱作疼:“捐……捐錢?”

“都什麽時候了!”王太後恨鐵不成鋼:“你還心疼那些小錢?!”

王歲平心疼的厲害,那可不是小錢啊!

王太後道:“有錢賺,沒命花啊!你把那些錢全都捐出來,我再說些好話,這件事情便揭過去,除此之外,你還有旁的法子不成?”

王歲平也沒有旁的法子,那二人又嘰嘰咕咕一會子,這才走了回來。

李諶幽幽的道:“母親、舅舅,不知二位說的如何了?”

咕咚——

王歲平又跪了下來,磕頭哭訴:“陛下,微臣有罪!微臣有罪!微臣不知露華臺背後的不法勾當,竟還給露華臺出款,實在有罪!有負聖恩!陛下,微臣願意將露華臺營收的全部款項,捐給國庫!”

劉觴挑了挑眉,心裏嗬了一聲,大手筆啊,割肉啊!

果然,王歲平說完,臉上一副肉疼到哭出來的模樣。

李諶並不想如此放過他,冷笑一聲,剛要開口,劉觴卻攔住他,低聲道:“陛下,您還沒看出來麽?大掌櫃已經黔驢技窮了。”

“那朕就要這樣放過他?這個王歲平,還在朕面前裝腔作勢,他分明便是那個大郎君!”

劉觴能不知道麽?滿朝文武其實都看出來了,王歲平就是露華臺的大郎君,可是看出來有什麽用,想要判罪,是要講究證據的。王歲平又是李諶的親舅舅,如果李諶執意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治罪王歲平,很可能引起不好的輿論,反而傷害了李諶的威信地位。

劉觴笑道:“陛下,王家畢竟是您的親戚,就算王歲平被廢了,太後也是您的母親,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是不是?”

“那你說,”李諶不甘心的道:“該當如何?就這麽放了他?”

“自然不是。”劉觴低聲對李諶耳語了幾句。

李諶走回來,目光涼絲絲的註視著王歲平,道:“王歲平,朕念你不知露華臺背後的不法勾當,你願捐獻露華臺的全部營收沖入國庫,這份心思,的確天地可鑒。”

“多謝陛下!多謝陛下!”

王太後還未美言幾句,李諶已然妥協,王太後心裏暗暗松了口氣,果然是親生骨肉,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

哪知道李諶還有後話:“但是……露華臺的確是你的產業,你手下產業經營不法,而你絲毫未有察覺,實在失察。”

“微臣失察!微臣失察!”王歲平使勁叩頭:“是微臣的罪過!”

“既然如此,”李諶幽幽的道:“便罷免了你在太仆寺的官職,永不得入仕……你可心服口服?你可有異議?”

“陛……陛下?!”王歲平震驚的瞠目結舌,他所做的這一切,抓住朝臣的小辮子這一切,都是為了入仕。

畢竟,做一個商賈,做得再大,能大得過竇扶風?但是做官宦並不一樣了,有權有勢之後,自然便會有銀錢滾滾而來。

王歲平仗著自己得天獨厚的條件,有王太後撐腰,本以為進入仕途必然一片平坦,一步登天,哪知道……

王歲平腸子都悔青了,並不想答應,但李諶還有後話:“怎麽?你不願意?不服氣?”

劉觴道:“王大人,你身為露華臺最大的東家,手下的掌櫃都能背著您做一些不法的勾當,而您卻無從察覺,這……這怎麽在朝為官呢?往後裏您的手下,也會鉆了您的空檔,做出一些不法的勾當來,陛下如何能放心?”

“是啊是啊!”羣臣喧嘩起來。

一來是覺得劉觴說的有道理,連一個露華臺都管不了,更何況是做官呢?

這二來……

大家也看出來了,王歲平便是露華臺的大郎君,他手裏握著那麽多把柄,不趁這個時候墻倒眾人推,把王歲平推下臺,那往後裏受罪的不還是大家夥兒麽?

於是羣臣喧嘩起來:“陛下英明!”

“陛下乾綱獨斷!”

“陛下處理的英明果斷!極是極是啊!”

王歲平滿臉冷汗,慌張的環看四周,實在是沒有法子,終於磕頭道:“罪臣……謝陛下恩典!”

李諶冷聲道:“望舅舅經過此事,能擦亮眼睛。”

“是……是……”王歲平顫聲道:“微臣……哦不,小民受教了。”

王歲平的官職都丟了,永不得入仕,還要捐一大筆錢財,何止是肉疼,還臉疼,此時心灰意冷,本想告退。

哪知道劉觴道:“等等。”

王歲平腿肚子轉筋,道:“不知……宣徽使還有什麽事?”

“還真是有一件事,是關於您的。”劉觴笑瞇瞇的道:“真巧,我這裏收到了一份壯詞,上面寫著……狀告太後之弟親,強搶民女!”

“什麽?”王歲平立刻否定:“絕無此事!絕無此事!”

“是嗎?”劉觴道:“既然如此,那還是當面對質吧。”

他的話音一落,有人從大殿外面走了進來。

“嗬——”王歲平狠狠倒抽一口冷氣,顫抖的指著那人:“是你!是你?!”

那從大殿外面走進來之人,正是孟簪纓!

王歲平看到孟簪纓,一切的疑問全都迎刃而解了,孟簪纓這個叛徒,肯定是他背叛了自己,不然大掌櫃為何還活著?

孟簪纓冷著臉走進來,站定在王歲平面前,跪下來對李諶作禮道:“草民孟簪纓,拜見天子!”

李諶道:“聽說是你要狀告太後之弟,對麽?”

“正是!”孟簪纓鏗鏘有力的道:“草民要狀告太後之弟,為了一己私欲,迫害孟家,害得草民家破人亡。此賊還以太後的名義在外招搖撞騙,強搶家姐。”

“你……你胡說!”王歲平否認。

孟簪纓道:“是不是胡說,陛下一查便知。”

“這……這……”王歲平渾身顫抖,他先是丟了錢,又說丟了官,現在還要被告禦狀,已然慌了神。

王太後更是生氣,她本想維護王歲平的,誰讓王歲平是她唯一的弟弟呢?誰成想王太後一個不留神,楞是給氣暈了過去。

“啊!太後!太後——”

“太後昏倒了!”

“太後!快叫禦醫!”

宮女們亂成一團,趕緊攙扶著太後離開大殿,回了寢殿。

王太後一走,王歲平更是孤立無援,一切都成了李諶做主。

李諶冷聲道:“王歲平,你欺男霸女,還有什麽可狡辯的?”

“陛下,小民……”

不等他說完,李諶已經道:“宣徽使。”

“小臣在。”劉觴拱手。

李諶下令道:“你即刻動身,前往王歲平宅邸,充露華臺的銀錢入國庫,同時釋放孟簪纓之姊,還有……關於露華臺的一切,只要王歲平的宅邸裏有,都給朕搜羅回來。”

咕咚……

王歲平終於跪不住了,直接跌坐在地上,雙眼無神,這是抄家啊!分明便是抄家!

劉觴欣然領命,雖然到了古代已經好幾個月,劉觴連樓子都逛過了,但抄家還是頭一遭,感覺十分新奇,笑道:“是,陛下,小臣定不辱命!”

李諶幽幽的道:“宣徽使,即刻動身罷,動身慢了,唯恐證據湮滅。”

“是!”

劉觴笑瞇瞇的對王歲平:“王郎君,請吧!”

劉觴要去王歲平家裏抄家,孟簪纓也一同跟著,他要親自去迎接自己的阿姊。

雖然已經到了宮禁時分,但此事事關重大,大明宮丹鳳門轟然打開,劉觴帶領著一隊神策軍沖出丹鳳大門,朝著王歲平的府邸而去。

“嗬,”劉觴感嘆道:“這個王歲平,還真是知道享受!”

王歲平的宅邸恢弘壯觀,說是比擬大明宮有些誇張了,但也絕不差,甚至更加奢靡。

孟簪纓沖進來,焦急的大喊著:“阿姊!阿姊!!阿姊——”

他心急如焚:“阿姊不會不在這裏罷?”

劉觴安撫道:“別著急,就算不在這裏也沒關系,咱們一家一家挨著抄,王歲平有多少個老窩,都給他抄了。”

神策軍沖入府邸,快速查抄,很快便聽到有人大喊著:“阿纓!”

孟簪纓渾身一抖,立刻回身去看,果然看到一個女子被神策軍團團保護著從內院走出來。

“阿姊!”孟簪纓驚喜非常,立刻沖過去,緊緊抓住那女子的手,激動的道:“真的是姊姊!太好了!是姊姊!”

劉觴也走過去,笑瞇瞇的打量著孟簪纓的姐姐。

孟簪纓的姐姐比孟簪纓大了幾歲,看起來溫柔沈穩,端莊賢淑,雖然是黑夜,光線並不明亮,但是不難看出來,絕對是個美人,而且是個大美人。

孟簪纓激動的險些哭出來,阿姊輕柔的給他擦掉眼淚,寬慰道:“都多大的人了,怎麽還像個孩子,不要哭了,惹人閑話。”

劉觴忍不住感嘆:“不只是長得好看,說話也溫柔,真好看!”

孟簪纓連忙引薦,道:“阿姊,這是咱們得恩宮,宣徽使大人。”

劉觴笑道:“不叫恩公了,你的恩公實在太多了。”

罷了又挺了挺胸膛,想要給大美人留下一個很好的印象,道:“孟家娘子不必擔心,禦狀已經告到了陛下面前,陛下敕令禦史大夫兼大理卿劉長邑,為孟家討回一個公道,劉禦史鐵面無私,在民間素有賢明,二位都不必再擔心什麽。”

孟簪纓道:“是啊阿姊,劉禦史鐵面無私,從不徇私,這次一定能還給咱們一個公道!”

孟簪纓的姊姊作禮,柔柔的道:“多謝宣徽使大人。”

劉觴擺擺手,道:“不必多禮,不必多禮,我和你家幺弟是友人,這些小忙,應該的,舉手之勞。”

孟簪纓的姊姊用手帕擋著輕笑一聲,果然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夜色濃郁,王歲平的府邸熱熱鬧鬧,簡直是熱火朝天,王歲平也著急忙慌的趕了過來,看到這個熱鬧的場面,差點也像王太後一般昏厥過去。

“放下!放下!”王歲平阻攔道:“那個與露華臺無關!那個無關,你們不能搬走!不能!”

他雖然阻攔,但是神策軍根本不搭理,照樣還是該搬搬,完全像是土匪搶劫。

劉觴面前堆著好幾個大箱子,裏面金銀珠寶無數,兩只眼睛都直了,平日裏大明宮中也有許多珍奇珠寶,但那都是天子,劉觴眼饞也拿不得,但今日不同了,抄家嘛,一切都是劉觴說了算。

劉觴隨手抄起一把大珍珠,怪他眼界短,從沒見過這麽大的珍珠,感嘆道:“哇——真好看!這麽大的珍珠,那必然是露華臺的營收,充公!”

“珊瑚樹怎麽能長得這麽大?打了激素嗎?必然是露華臺的營收,搬回去!”

“這個這個!這綢緞的顏色這麽漂亮,太襯我阿爹的膚色了!必然是露華臺的營收,全都打包!”

王歲平的心竅在滴血,眼看著一樣一樣的珍寶全都被搬走,他雖然生氣卻沒有法子,眼珠子一轉,幹脆來到劉觴面前,諂媚的道:“宣徽使,宣徽使,借一步說話。”

“哦?”劉觴正在挑選夜明珠,抽空道:“何事啊?沒看本使忙得很嗎?有事兒就這說吧。”

王歲平實在沒轍,道:“宣徽使,這夜明珠,送您送您了!”

“那多不好意思。”劉觴雖然這麽說著,卻還是將夜明珠塞進了自己的繡裳裏,繡裳登時鼓起來一大塊。

王歲平繼續諂媚道:“宣徽使,您看……我這露華臺的營收,其實……其實搬得都差多了,您覺得呢?”

“是嘛?”劉觴抱臂環視四周:“本使怎麽覺得?那個那個、還有這個這個,就連那面的那棵樹,都是露華臺的營收,全都應該通通充公呢?”

“你!”王歲平氣急:“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劉觴撣了撣自己的袍子:“王郎君,你可知道欺人太甚這四個字怎麽寫?你平日裏欺男霸女的時候,可覺得自己欺人太甚了?今日本使便親自給你上一課,教教你什麽叫做社會的險惡!”

“劉、劉觴!”王歲平惡狠狠的道:“你收了我的賄賂,見好就收罷!”

“賄賂?”劉觴拍了拍夜明珠的大鼓包,理直氣壯的道:“開什麽玩笑,這是本使靠本事充公!”

“你、你——”王歲平渾身顫抖,氣得已然七竅生煙。

他猛的一步沖上去,雙手拽住劉觴的衣領子,怒喝道:“劉觴!你欺人太甚!你可別把我逼急了!你難道不知,你在露華臺可是也有檔子的!你若是把我逼急了,咱們一拍兩散!”

“哦?”劉觴並不懼怕:“怎麽?你承認了?”

“承認?!”王歲平胡攪蠻纏:“我承認什麽?我只是告訴你一聲,你在露華臺也是有檔子的!你難道就不怕這些檔子流傳到天子的耳朵裏?你自己是什麽人,你自己清楚!”

“本使是什麽人?”劉觴挑眉。

王歲平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你以為別人都不知道,我便不知道了麽?真正的宣徽使劉觴也在露華臺留下了檔子,而你……是個冒牌貨!你根本便是假的!假冒朝廷命官,你有幾個腦袋可以砍!?”

他越說越是激動,可劉觴的表情還是那般淡淡的,雲淡風輕,仿佛王歲平用盡渾身解數的威脅根本不值一提。

王歲平揪住劉觴衣領的手勁愈發的收緊,瞪大了一雙牛卵子般的眼睛,失控的大吼:“劉觴!!你不讓我活命,我也要跟你拼了!!”

“咳咳咳……”劉觴被扼的呼吸不暢,面色憋紅,急促的咳嗽起來。

孟簪纓姐弟二人就在附近,聽到王歲平的怒吼聲,立刻發覺,大步沖過來。

“嗤——”

銀光一晃,孟簪纓腰間的軟劍陡然出鞘,緊跟著是王歲平“啊啊啊啊”的慘烈叫聲,幾乎響徹黑夜。

王歲平手背被劃了一個長長大血口,登時血流如註,又被人當胸“嘭!”一腳踹翻出去,直接跌出八丈遠,撞到院落的一棵大樹,這才堪堪停下裏,在地上不停打滾,活脫脫一個翻個兒的王八,爬都不爬不起來。

“多謝孟……”劉觴本想多謝孟簪纓出手相救。

定眼一看,震驚的喊出聲來:“孟娘子?!”

那拔出孟簪纓佩劍的,並不是孟簪纓本人,有人比他速度更快,動作更加狠辣,正是孟簪纓那柔柔弱弱的親姐姐!

孟簪纓的姐姐一甩手中的軟劍,將上面的血跡甩下去,似乎還有些嫌棄,將軟劍拋給孟簪纓,這才柔柔的對劉觴作禮:“宣徽使大人,讓您受驚了。”

劉觴瞠目解釋:“……沒、沒……多謝孟家娘子出手相救。”

孟簪纓見劉觴呆若木雞,在他面前揮了揮手,道:“回神兒了!”

“啊?!”劉觴這才回神,不過還是有些呆呆的:“你家姐姐,怎麽……這麽厲害啊?”

孟簪纓撓了撓後腦勺,道:“我是不是沒和阿觴兄弟你說過,其實我的武藝,都是姐姐親自教導的。”

“呵呵、呵呵!”劉觴幹笑道:“巾幗英雄,女中豪傑,真人不露相啊!”

孟簪纓的姐姐還謙虛的道:“宣徽使,您言重了,小女子只是懂得一些三腳貓的功夫,都是假把式,實在不該拿出來獻醜。”

“劉觴!!劉觴——”

王歲平還在怒吼,他捂著鮮血長流的手背,惡狠狠的喊著:“你不得好死!!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根本不是真正的宣徽使!你以為可以蒙騙所有人的眼目麽?這些露華臺的檔子送到皇上面前,你還能不能瞞得住!到時候便是欺君之罪!”

“劉觴!我倒要看看,到時候天子還會不會信你!”

劉觴瞇了瞇眼睛,冷笑道:“堵住他的嘴巴!免得這個罪民神志不清,胡言亂語。”

“是!”神策軍立刻上前,堵住王歲平的嘴巴,王歲平很快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劉觴笑瞇瞇的道:“王歲平,真難為你還替我著想,你若不說,本使當真給忘了呢。”

他揮了揮手,神策軍士兵立刻捧上來幾個大盒子,裏面裝滿了文書。

劉觴從裏面挑挑揀揀,眼睛一亮,似乎找到了什麽,食指中指一夾,將那頁檔子夾出來,在王歲平面前抖了抖,那上面赫然寫著——宣徽使劉觴。

劉觴手指一松,“呼啦——”檔子輕飄飄的落在地上,隨即一只火把扔在上面,“呼——”熊熊的火焰碰到了助燃物,立刻燃燒的更加猛烈。

劉觴挑起嘴唇,露出一顆小虎牙,幽幽的道:“當真是謝謝你啊,提醒了本使,現在好了……全都燒了。”

————

大明宮,紫宸殿。

禦史大夫兼大理卿劉長邑走入紫宸殿中。

魚之舟很有眼力的退了出去,來到紫宸殿大殿外面侍候。

一時間,昏暗的大殿中,只剩下李諶與劉長邑二人。

李諶道:“劉禦史深夜求見,必然是什麽大事罷?”

劉長邑拱手跪在上,將一卷文書擎在頭頂,道:“陛下,請過目。”

李諶接過文書,慢慢展開,文書的頭五個字竟然是——宣徽使劉觴。

李諶瞇了瞇眼目,道:“這是何物?”

劉長邑道:“下臣不敢隱瞞,這是下臣查抄隱賬之時,發現的一卷檔子。”

李諶的眼神更加深沈,緊緊盯著那卷文書,幽幽的道:“除了你,還有誰看過?”

劉長邑道:“下臣自覺事關重大,除了下臣,誰也沒有看過。”

李諶微微頷首,道:“取火盆來。”

劉長邑不明所以,但還是恭敬的將火盆端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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