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冬來。

終於等到父親回家的日子。

明明是冰冷的冬天, 桃樂絲卻起了個大早，把自己穿成小團子，歡快的往床上一撲, 海克斯就被床墊的彈力騰空。

自它搬來的那天, 一直常駐在她的房間。

“起床啦，奴隸！”

桃樂絲伸出自己熱乎乎的小手，捂到奴隸有些涼涼的臉頰上。

“今天爸爸就要回來了, 你快點起床，我們說好要接爸爸回家的。”

這麽一鬧，再困的人也都醒了。

海克斯睜開眼睛，對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抱歉, 妹妹，等我，一下。”

它故意慢吞吞的講話，一停一頓之間，結巴並不明顯, 反而格外突出對妹妹的寵溺和縱容。

與瘋瘋癲癲的桃樂絲不同，海克斯十分優雅的起床穿衣。

考慮到今日要見父親，它專門穿上正式的小西裝，連尾巴都結結實實的裝在特制布袋中。

“妹妹，沒有, 洗漱？”

海克斯在浴室拿起還幹的牙刷，很有耐心的教導。

“來, 啊……我幫，妹妹，刷牙。”

桃樂絲聽話的任它動作。

刷完牙，海克斯還細心的用濕帕子替她擦臉。

“好了。”

海克斯親親妹妹的額頭。

“今天的, 妹妹，好可愛。喜歡。”

穩重、會照顧人、充滿耐心。

如今的海克斯是很稱職的哥哥。

“謝謝哥哥。”她清清脆脆的說道。

有事喊哥哥，無事叫奴隸，真是非常現實。

“走，下樓。”

海克斯替她整整衣領，與她十指相扣，走出門前不忘順手拿上妹妹的圍巾帽子和手套。

“鐵皮人，說，今天，有雪。妹妹，小心冷。”

有雪？

桃樂絲眼睛一亮，扭頭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下雪超棒，她可以和父親與奴隸一起，堆個超大的雪人。

不過等桃樂絲坐到餐桌上，看到窗外飄起雪花，又擔憂起來。

下雪會讓路上滑滑的，爸爸回家時怎麽辦啊？

奶奶：“桃樂絲，專心吃飯。”

“哦。”桃樂絲端正態度，放過戳得爛糟糟的早餐——好醜，她有一點點的不想吃。

海克斯在面對妹妹仿佛有讀心術一般，交換了二人的盤子：“給你，這份，熱的。”

奶奶默默嘆了口氣，對海克斯寵溺桃樂絲的行為，實在無力管教。

每次說完，海克斯口頭同意，實際上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她說了也是白費力氣。

“桃樂絲，你父親給你買的練習冊，都寫完了嗎？”

家裏有人唱白臉，有人就得唱紅臉。為了樹立桃樂絲正確的三觀，曾經最寵愛小孫女的奶奶，不得不擼起袖子做討人厭的那個。

“如果沒寫完，你父親他會很失望。”

“當然寫完了。”

桃樂絲相當得意的挺起胸膛。

這可多虧了奴隸哥哥，她只要撒撒嬌，就能逃脫大部分不必要的作業。

“寒假剛開始，我就寫完了，哥哥也是。”

海克斯應聲點頭，專心吃妹妹碗裏的食物。

它心想，等妹妹吃完飯，要記得給她擦擦嘴。

雪越下越大，海克斯強撐著越來越低的體溫，和桃樂絲在門外玩雪，直到被奶奶叫回去。

“桃樂絲，很抱歉，你父親今天可能會很晚才能回來。”

原來隨著暴雪襲擊，除去積雪的阻礙外，能見度也十分低。

他們這裏雖然修了平整寬敞的馬路，卻不能保證一點意外也不能出。

眼看實驗就要成功，他卻因為心急，趕路出車禍。

這種嚴重拖欠進度的事兒，父親絕對不允許。

得知這個消息，桃樂絲小大人一般嘆了口氣：“雖然我也很想見爸爸，可爸爸的安全更重要。”

說完，她也沒了玩雪的欲.望，拉起四肢快要完全僵硬的海克斯，回自己房間看雪。

到了自己地盤，桃樂絲悶悶不樂的丟掉手套帽子圍巾：“奴隸，你怎麽不說話。”

言行舉止，非常放肆。

海克斯懷疑自己的上下顎都要凍在一起了。

面對妹妹的疑問，它舉起自己的雙手，戳進妹妹的頸窩裏取暖。

“嘶——”

桃樂絲縮縮脖子，又咯咯笑起來，伸手也塞進它的頸窩捂住。

“對哦，我都忘了，你好怕冷的。”

她這個學習一流打架超棒、家務做飯樣樣精通的天才奴隸哥哥，唯一的弱點，就是超級怕冷。

從夏日降溫後開始，它的體溫持續性偏低。

不過桃樂絲能理解，蜥蜴和鱷魚嘛，動物世界裏說它們都是冷血生物，怕冷又怕熱是正常的。

海克斯縱容的看著她。

“……海克斯。”

這是桃樂絲第一次叫它的名字。

她坐在窗前，神情嚴肅，背景是簌簌飄落的雪花。

“你是不是，不喜歡爸爸？”

誰會喜歡一個瘋子？！

即便離開基地半年，再次提起那個男人，海克斯依舊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從昨天知道父親要回來開始，你就好少說話。”

她無意識的踢踢腳，繼續開口說道。

海克斯沈默片刻，等自己體溫回升後回答：“我，尊敬，父親。”

它展開臉上的鱗片，讓鱗片間的冰渣紛紛掉落，不忘拿手帕擦幹臉上的水痕。

這番行動，讓桃樂絲完全沒辦法看清它的表情。

“我很，尊敬，父親。”海克斯緩緩重覆道，與她重新牽起手，“他，給予我，生命。”

比起尊敬，更像敬畏。但它不可能將基地裏那些經歷告訴妹妹，所以沒辦法讓尚且年幼的妹妹理解它的心情——

尊敬、畏懼、以及天生隱藏在基因中的，對父權強者蠢蠢欲動的挑戰。

“妹妹，別擔心，只是，下雪，太冷了。”它耐心解釋道，“我不想，說話。”

它放在妹妹掌中的手指雖然不再涼得像個冰塊，依舊很冰，讓它彎曲手指十分困難。

“好吧。”

桃樂絲攥緊它的手指，勉強認可了它的理由。

等到午時，風雪漸停。

鐵皮人派出家裏所有的家務機器人，鏟下房頂上的積雪，又在桃樂絲的強烈建議下，把院中的積雪做成超大的滑梯樂園。

“玩這個應該不冷。”

桃樂絲興奮的拖出堆放在雜物間的滑雪板。

“我們去坐滑滑梯吧！”

海克斯當然什麽都聽她的。

出門前，桃樂絲向奶奶要了幾貼暖寶寶，全給它貼上。

又摘下自己的圍巾，將它的腦袋團團圍住。

確認海克斯不會冷得太快後，才放心出門。

這是海克斯第一玩雪上滑梯。

它根據妹妹的指揮，從背後擁抱著她坐在滑雪板上，然後從制高點滑下。

這玩意兒的速度還沒它自己的快，可是在妹妹的飛揚的發絲和愉快的驚呼聲中，那顆因為要見父親而猛然提起的不安心臟，又重新落回腹中。

妹妹——

它在妹妹背後，低頭輕輕抵住她的後腦勺，在妹妹的味道中，深深的嘆息一口。

——它永遠喜歡、永遠不會放手的妹妹，每天都會讓它更喜歡她一點。

要是殺掉父親。

就會只屬於它了吧。

從滑梯上滑下後，桃樂絲激動得小臉紅撲撲的。

她不讓海克斯牽著，也不走正道兒，撒歡似的就順著滑梯往上跑。

理所應當的，樂極生悲。

桃樂絲腳下一滑，摔了個大馬趴，下巴狠狠磕到滑梯上。

疼。

摔懵的桃樂絲都沒有反應過來，直到海克斯焦急的扶她起身，那股巨大的疼痛才猛然襲來。

“好、好兔哦——”

她瞬間落淚，下巴那裏一跳一跳的脹痛。

等等？她剛才說什麽？

桃樂絲楞在原地，大滴的淚珠珠珠滑落。

海克斯看起來比她還著急，它抱起妹妹，抄起她掉的東西，飛速往屋裏跑。

“奶奶！奶奶！”

海克斯顧不上擦掉自己急出的眼淚，只能去找他們這裏最有話語權的人。

“妹妹、妹妹，她——”

奶奶聽到呼喊急忙出來，看到的就是眼淚嘩嘩流、眼淚在臉上凍出冰棍兒的海克斯，和一臉迷茫、下巴比臉還像猴屁股的孫女。

怎麽了這是？

“妹妹，摔跤，牙掉，流血！”

說著，它攤開手掌，露出一顆還沾著血絲的小白牙。

海克斯一著急就會口齒不清，所以他盡量簡潔自己的用詞。

“怎、怎麽辦？還能，安，回去，嗎？”

“我木有！”

桃樂絲一開口就知道要遭，立馬捂住自己的小嘴嘴，也不顧上下巴疼。

當即哼哼唧唧的小聲表示：“我木有掉。”

還以為出什麽大事的奶奶，頓時樂呵呵的笑了笑，安慰海克斯：“沒事兒，你妹妹這是換牙呢，過幾天就長出來了，不用安回去。”

海克斯懵懵懂懂“哦”了一聲，暫且理解了妹妹沒事。

“那，牙？”

海克斯不知道拿掉的這顆牙怎麽辦。

“掉就掉了，扔了就行。”

奶奶毫不在意的說道，她急著抱起桃樂絲，檢查孫女嘴裏的傷口。

海克斯點點頭，趁人不註意，將桃樂絲的牙齒放回口袋。

妹妹不要的東西，海克斯卻舍不得丟掉。

它有一個秘密基地，專門收集與妹妹有關的物品。這顆牙齒自然不會成為例外，還會是其中最珍貴的收藏品。

作者有話要說：  時間線飛快跳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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