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漸漸小了，石頭娘只吃了一塊餅子就帶著剩餘的兩塊餅子冒著小雨趕路回去。為了保證布不會被淋濕，石頭娘咬著牙又花了三文錢搭車，一直快到集市才下車。這段日子在小集市交易完成的布匹會陸續被運走，來往的商隊車輛挺多，這讓石頭娘比較容易搭車。

石頭娘趕回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了，她在集市前二裏路就下車步行。雨突然大了，石頭娘穿著蓑衣不怎麽能遮蔽大雨，為了保證布匹不被淋濕，石頭娘幹脆用蓑衣遮住了身上的背簍，一路淋著雨趕路。到家之後，兩個孩子們圍上來幫忙把石頭娘的背簍放下，石頭娘渾身濕透了，少不得趕緊換衣服。草兒很懂事，馬上去用生姜給母親熬湯驅寒。

歇了一會兒，石頭娘把舍不得吃的兩塊餅子拿給兩個孩子，兩個孩子中午就沒有敢吃飽，此刻餓了，接過帶著母親的體溫的餅子就吃了起來。小谷和黍糧米混合面做出來的餅子實在比烏泥薯參合的餅子好吃多了。

趙興雅看著很親密的母子三人，心裏有種莫名的感動，眼眶也紅了。石頭娘有點慌了，趕緊對趙興雅說到：“雅兒，不是石頭娘偏心，是你根本吃不下這樣的粗食，昨天我買給了你的，你只吃了一口，就不肯再吃了。”

趙興雅帶著淚搖搖頭說到：“我不是因為石頭娘沒有分餅子給我吃才哭，我是想我娘了。”

石頭娘臉紅了，她張開懷抱，對趙興雅說到：“雅兒，到石頭娘這裏來抱抱，石頭娘也疼你。你是石頭娘從小帶大的，跟我親生的孩子是一樣的。”

趙興雅果真撲到石頭娘的懷裏膩味了一會兒，然後說到：“石頭娘，我有想到了制造黑色染料的辦法了，你回來了就好，休息一會兒就來幫忙。”

石頭娘帶回了大包的好料子，又帶著一百錢，兩個銀幣，心裏還不知道有多高興呢，猛地聽到趙興雅又有辦法制造黑色的顏料了，立刻忘記了趕路的疲憊，直接問到：“你打算用什麽來做黑色的染料，真正漂亮的黑色很貴。所有當兵的人都穿黑色的衣服，那是用一些樹根和樹葉染出來的，有的黑中發黃，有的帶著藍色，有的帶紅，純黑很難得。而且他們穿著的黑色衣服很容易掉色，要是替當兵的洗一次衣服，小溪的水都要黑上幾分。我們這邊除了給爵爺守門的人時常換新衣服穿，看上去很有幾分氣勢，其餘那些平常兵都穿得很滑稽，衣服看上去是糊塗塗的，一點都不顯得莊重。”

聽完石頭娘的一番話，趙興雅趕緊問到：“我打算用烏泥薯做黑色的染料，不知道有沒有人用過。”

石頭娘想了想說到：“當然有人試過了，不過應該是不成功，要不就是不劃算。怎麽，你想用烏泥薯做黑色染料。我看可以試一試，長老了的烏泥薯煮熟了可真是黑得很。”

趙興雅聽到石頭娘這麽說也很開心，她其實已經動手開始做了，現在缺一些原料，缺了醋，堿水，皂莢水。石頭娘聽說缺這些，立刻行動去廚房去尋一些，大不了花些錢打點。

趙興雅已經把重約五斤的老烏泥薯削去了皮，用水把表面泡著，然後讓石頭用木錘子把薯肉敲碎，把裏面的纖維分揀出來。純粹的薯肉再經過石臼搗爛，通過紗布過濾出黑色的汁液，因為怕有雜色，趙興雅把紗布包掛在木梁上讓裏面的汁液自然滴落，她已經用布料試染並做了透光，這些黑色是真正的黑色，不存在雜色。看來紗布可以自然過濾掉黑色以外的顏色。

大約一刻鐘之後，紗布已經不能再滴落下液體了，趙興雅讓石頭用力擠壓，用木槌打紗布袋子，結果有打出來一些黑色的水，做了染色透光之後，趙興雅發現這些黑色極為不純，其實是含有大量黃色的。烏泥薯是可以吃的食物，趙興雅不介意嘗一嘗那些染料的味道，嘗過之後，她判斷出黑色的帶著單寧特有的澀味，那含黃色多的部分則苦味極重，可能是黃連素。

區分完兩種染料的化學成分之後，趙興雅就知道如何讓烏泥薯產出的黑色染料穩定了，用稀釋的醋浸泡銹鐵二十一天以上，或者用稀飯泡生鐵塊一個月，就能得到所謂的鐵漿作為媒染劑，染出來的黑色可能灰暗些，可絕對是不易褪色。要是有暗紅鐵礦石用稀硫酸炮制，可能會出現發紅，發藍的兩種鮮亮的黑色。這些東西都是書本上的知識，趙興雅需要實踐來練手藝。

為了做所謂的鐵漿就要等挺長時間了，那些黑黃的染料要是能除掉黑色不知道會出現一種合適的黃色燃料嗎？用一種原料造出兩種燃料，這是筆好買賣，趙興雅覺得應該試一試。她等著石頭娘拿來醋，堿水，皂莢水三種東西讓她做實驗讓兩種顏色分層。

石頭娘去了一個小時才回來，趙興雅的晚飯和她要的東西全部拿來了，趙興雅猜想著把皂莢水倒進黑黃的水中，不一會兒兩種顏色就分層了。黃色在上，黑色在下，那種黃色還比較絢麗，趙興雅把黃色的水舀出來，借著爐竈的的餘溫去散發染料中的多餘水分。黃色染料最好用的是天然梔子，幾乎搗出汁液就能直接染，希望這種烏泥薯中的黃色染料也這麽用著方便。

趙興雅把一塊布頭放進了黃色染料中之後，石頭爹也回來了。今天石頭爹帶來了劉氏側夫人賞賜的豬骨頭，一回來就讓孩子趕緊放進野菜湯中。骨頭放進湯裏就出現了油花，湯一開鍋，一家人就開始吃飯了。其實這些骨頭基本上沒有肉，誰也不會去啃，也就是借點肉味，這頓飯之後，這些骨頭還要在每天的湯裏熬上幾天變得沒味了，才會被拿去肥田。

趙興雅今天的飯菜也是難得的豐盛，有整塊的雞肉，趙興雅饞得慌，石頭一家也不去分享，趙興雅開動起來也不好意思。還是石頭娘看出了孩子的心思，對趙興雅說到：“趕緊吃吧，像你這樣聰明，用不了多久，我們都能過上好日子。這次染出了好布，我給你做件夏天的裙子穿。”

石頭娘的這番話沒有安慰到趙興雅，反而觸動了她另外的心思。她需要盡快和崇府以外的人合作起來，隨著染料的不斷開發，她既要走擴大規模賺取更多財富的路，也要找有合適的身份保有自己的財富。這個國度的法律對人的等級限制太嚴苛了，沒有戶籍的人一旦被抓住就直接變為國家奴隸。讓曇嫵珍變成貴族出身難，改變石頭一家奴隸的身份更難。奴隸有才，積累了財富，主人說一句話就給沒收了，財富放在石頭家不行。曇嫵珍現在還是個媵生子，她的命都是鐘家和大公子的，要是她會調制染料的事情被發現了，也許這一生都會被控制，直接被當成奴隸。

看著雅兒眼中的憂郁，石頭娘實在是搞不懂這麽小的孩子為什麽會有那麽多心事。很久之後，趙興雅才把石頭爹娘找來，說到：“我要去看平民區最大的集市，我要給自己染布做一身好衣服。至於那些細棉布，染成藍色。染出來之後，石頭爹，石頭娘也都做一身新衣服。那一天，我們就扮作平民中的有錢人，看看有沒有人值得我們合作。我不想辛苦努力得到的東西，一下子被人搶走。”

石頭爹和石頭娘的表情都很吃驚，他們實在是想象不出這麽大點的孩子會這樣妖孽，在研究出染料之後，就開始想把財富積累在自己手上，把主意打到了和平民商戶結盟上了。他們雖然不知道雅兒要怎麽打動合作者，可他們相信這個神奇的小姑娘，可以達到目的。這十來天，雅兒簡直是變成了和從前完全不同的人，不說別的，就是這些染料的做法是誰教給她的呢？

趙興雅把這件事說定之後又繼續忙碌起來了，用於實驗的布從黃色的染料裏拿出來之後經過揉搓就褪色地厲害，看來還要實驗合適的媒染劑。趙興雅手頭上的藥劑不多，只能暫時擱下了。至於紗布團裏的東西，趙興雅拿著進行了三次浸泡然後擠幹了水分，打開一看就是一團澱粉。五斤烏泥薯最後就留下了大約半斤的幹凈澱粉，沒什麽味道，可有股子清香，是不錯的食物，至少比黍糧米的口感好。石頭娘看見烏泥薯能變出這樣好吃的東西，心裏不知道有多高興。

那些浸泡過的紗布團的水微微有點苦，裏面應該有不少水溶澱粉，為了驗證，趙興雅讓石頭娘把這些煮開，果然有些粘稠，將來放在野菜湯中也多些營養。這一次烏泥薯的開發還算是挺全面的，趙興雅接下來還要對留下的纖維做研究，這也是染色一定要考慮的。

25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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