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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墳頭草(17) 阿娘,女兒盡孝了,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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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九日重陽節。

那天,天很悶。

折霜早上起床,看了看太陽,就覺得不歡喜。

“也太烈了些。”

秦媽媽讓小丫鬟給她輕輕的搖扇,自己替她梳妝,道:“姚貴妃的賞菊筵,偏偏定在今日,陛下可真是寵愛於她。”

折霜伸出手,扶了扶頭上的雲鬢,然後抹了胭脂水粉,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滿意點頭,這才道:“管她做什麽,她歷來囂張,整日裏巴結太子,可太子那麽個模樣……沒巴結幾日,就傳出了她和太子的謠言,這不,又惹了陛下生氣,姚家這才想著再送個姑娘進去。”

她對姚家很是瞧不上,可她也憐惜那個要被送進去的姑娘。

都是身不由己罷了,不然誰想嫁給一個可以做自己父親的人。

折霜嘆了一口氣,然後站起來,正要出門,就見隔著溪水橋外,有人在春意齋門口說話。她將窗戶推開,靠在窗戶邊看了眼,是陸遠之和柳柳。

折霜蹙眉,她修長的手指彎了彎,然後取了一方絲帕出門。

秦媽媽跟她的幾個大丫鬟們也明顯看見了,神色都沈著,跟在折霜後面,像極了要去打仗的。

她們本就是自小跟著折霜長大,性子也像了她幾分,烈的很,其中最烈的雲劍最是厭惡柳柳,見了她就沒有好臉色,如此見她在門外跟陸遠之糾纏,氣的臉色通紅,小聲的跟秦媽媽道:“待會大少夫人走了,我讓她瞧瞧厲害吧?”

秦媽媽就瞪她,“少夫人沒有吩咐,你可不準亂來。”

她是將這幾個丫頭當女兒看的,將人拉到後面,“你閉好嘴吧!別給少夫人惹麻煩,平日裏就算了,如今她懷著一個,萬一不好了,少夫人要被冤枉上。”

雲劍只好憋屈的咽下了這口氣。

她為了折霜憋氣,但是折霜……她覺得自己用不上憋氣啊。

走到門邊,見了陸遠之和柳柳,深覺晦氣,大早上的不讓人清凈。

“我記得讓人吩咐過,柳姨娘平日裏在靜朱軒裏面養胎就好,最好不要出來,尤其是不要來春意齋附近。”

這話是對著伺候柳姨娘的丫鬟說的。

那小丫鬟是陸家的家生子,是陸夫人親自挑選過去伺候柳柳的,通去的還有一個嬤嬤,懂得一些接生的技巧以及養胎的經驗,可謂是將柳柳身邊配全了人。

小丫鬟嚇的臉色一白,嬤嬤平日在柳柳面前威風,此刻也不敢說話,俱都砰的一聲跪在地上。

柳柳暗恨,這幾日她對著兩個人溫柔的很,還用銀子去收買她們,看著是跟自己一條心了,誰知道一點兒用也不頂,還得自己來。

她這回不敢哭了,只敢小聲的討好,“姐姐——是妾身想著來給您請安。”

陸遠之站在旁邊,看看折霜,再看看柳柳,然後低頭。

他也不敢向著誰,只好看大地。

折霜嘆氣。

她看看日頭,還有點時間可以耽誤。

於是親自教導柳柳做人。

她拉過柳柳手,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狠狠的一扭,柳柳發出了慘絕的叫聲。

折霜嘖了一聲:“這回只管叫痛,不叫姐姐了?”

她順手又將柳柳的下巴給卸掉了。

哢嚓一聲,利落幹凈,然後用帕子擦擦手,丟給小丫鬟,這才對傻楞楞的陸遠之道:“去叫個大夫來看看吧,要是再有下一回,我就要她的命。”

輕輕淺淺的語氣,沒嚇住陸遠之,倒是將柳柳嚇的臉色更加慘白,又被卸了下巴,話都說不出,只驚恐的搖著後退,因手腕被折了,一只手曲折不能動,一只手直覺的捂住肚子,外人看來,應覺慘絕人寰。

折霜就看了看她,最後輕蔑的笑起來,“沒有下次。你要知道,在實力面前,你的心機,什麽都不是。我要你三更死,你留不到五更。”

然後轉身離去,華服雲鬟,身後跟著一個嬤嬤,八個丫鬟,

囂張至極。

出了春意齋,待到門口時,陸夫人已經帶著三姑娘陸琴之在那裏了。

見了她來,陸琴之走過來,拉著她的手道:“嫂嫂,你怎麽這般慢?”

折霜笑吟吟的替她擦擦汗,餘光看見陸夫人神色一緊,心中明白柳柳去她那裏,陸夫人應當是知道。

便開口道:“沒什麽,早上柳姨娘去我那裏,我打了她一頓,又嚇唬了她幾句,耽誤了點時間。”

陸夫人心中一梗:“你打她了?”

她想開口斥責,又不敢,只好憋屈的道:“她還懷著孩子呢,你怎可打她?”

折霜:“母親放心,兒媳沒有打她的肚子,不會有事情的。”

她笑著道:“我分的清呢,母親的孫子,定會好好的生下來。”

陸夫人僵硬的扯動了一下嘴角,又覺得馬上要進宮了,不要爭執,便黑了臉,坐上馬車,不理折霜。

倒是琴之很解氣,“嫂嫂,你打的太好了,我就見不得她那副妖妖嬈嬈的樣子,總揣著點小心思,還以為大家都是傻子。”

折霜:“以後你嫁人,夫婿姨娘等要是讓你受氣,你只管打回去,嫂嫂幫你做主。”

陸琴之高興極了,“好啊!”

陸夫人難過的心便好了一些。

也是,要是有人敢這般欺負她的琴之,她也願意讓琴之打回去。她幹巴巴的道:“琴之啊,可要聽你嫂嫂的話。”

折霜就覺得陸夫人真是個妙人。

進了宮,估摸著陸夫人也想明白了,見了認識的人,就誇折霜,賢良淑德,然後就有意拉踩一下隔壁的承恩候府。

折霜聽的不甚高興,跟各位夫人說了幾句,便去一邊吃東西。

然後一轉頭,就見蘇彎彎正在跟姚姑娘說話。

折霜一楞。

別人不知道,但是折霜知道今日這位姚姑娘的事情,不僅她知道,有消息的人家應該也不少,蘇彎彎跟姚姑娘一起,兩人之前還素不相識,不免要被人註意註意。

折霜見她溫和的坐在一邊朝著眾人笑,道:“我跟姚家妹妹前兩日上香認識的,便過來跟她說幾句話。”

姚姑娘是個羞澀的姑娘,聞言點頭。

夫人們便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起話來,承恩候家其實在朝中關系不少,只不過承恩候夫人素來不喜歡這個兒媳婦,欺負人家是江南來的,京都熟悉人不多,什麽都不教,也不牽著介紹人,若是有人多跟蘇彎彎多說幾句,便還會不高興。

久而久之,蘇彎彎便不常出門,京都相熟的人不多。

今日卻一反常態,開始主動跟人搭話。

人心都是肉長的,特別是一些良善的夫人,一直都覺得承恩候家過分了,便善意的跟她說話,還說要下帖子約她日後做詩社。

蘇彎彎都答應了。

然後擡起頭,正好看見折霜看過來的目光,輕輕的朝她笑了笑,點頭示意,頭上的偏頭鳳綴穗在頭上也跟著搖了搖。

那柔和的目光和笑容,讓折霜的心沈了沈。

她端起一杯酒,沖著蘇彎彎舉了舉,一口而下。

蘇彎彎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可能是覺得她前幾日不可近人,今日卻突然主動舉杯。

她便也舉了舉杯,然後淺淺的啄了一口。

她是江南人,在家裏的時候,不曾飲酒,自小就乖順,生的白白弱弱,她阿娘曾經總擔憂著她嫁人後受欺負。

她阿娘說,她這種性子,得低嫁,還得近嫁,不然夫婿門第高了,嫁的遠了,他們鞭長莫及。誰知道,最後家族竟然能跟承恩候家扯上關系,還將她嫁了過來。

家裏的姐妹都羨慕她,都覺得她攀上了一門好親事,可這卻是噩夢的初始。

她將一杯酒也學著折霜的樣子倒進去,然後摸了摸頭上的偏頭鳳發釵,手一抖,桌子上的碟子摔在了衣裳上。

旁邊的承恩候夫人厭惡的道:“還不快去換,待會聖上來了,還要怪罪,丟人現眼的東西。”

蘇彎彎點頭,唯唯諾諾的站起來,走之前,她轉頭,看了看眉眼間盡是自在的折霜。

折霜感及目光,也看過去,又得了她一個笑意點頭。

然後便見她跟著小宮女往廊下退去,折霜眼尖,在她隱於廊下陰處之前,看見了她嘴吧輕輕的呢喃了一句什麽。

她蹙眉,將杯子裏的果子酒斟在酒杯裏,一杯一杯的下肚。

然後手頓了頓,猛然擡頭。

蘇彎彎呢喃的那一句話嘴型最終在折霜的腦海裏成形。

她說——阿娘,女兒盡孝了,您別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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