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裴的淡然自若, 讓白晶稍微安穩。

一夥人歇了歇腳，繼續沿著既定的路線出發, 他們要從北方的玄武部落坐船，離開顓胥汀，抵達岸邊, 一直向西走。

庚辛丘脈在整個妖域的大西方，事先都規定好了路線, 還是只需跟著桑裴走就好。

走到迦歸峰，桑裴就停了下來。

迦歸峰掌握妖域南來北往的信息, 在此地聽一聽白虎部落的消息，好提前做好準備。另一方面, 還有一個同伴沒趕上, 暫時在此處修整一番，等一等執夷族族長。

桑裴在迦歸峰上走了一圈，淡淡道：“這座迦歸峰, 與原本的一模一樣。”

這句話莫名其妙，扶疏想了想，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麽意思。

可白晶卻不懂了, “啥叫與原本的一模一樣？”

扶疏替桑裴回答：“現在的迦歸峰, 其實是毀壞過一次的。”

十多年前的事情, 她隱約記得一點, 那時她想方設法從庸陵趕到妖林，一路走到迦歸峰，可是迦歸峰被四大部落的妖怪占據, 為了搶奪草木妖，難免要大戰一場。

那時候，戰鬥得激烈，迦歸峰是崩毀了幾座山的。

桑裴揉揉扶疏從盆子裏露出的長發，道：“說得對。”

如今的迦歸峰，據說就是在原有的基礎上被推倒之後，在廢墟上重新建立的，看起來卻與原本的沒什麽差別。

桑裴心道：何止是沒差別，根本是絲毫不差。一花一草，都長在原來的地方，被崩毀的地方，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這，就要歸功於於鶴老的能力了。

妖域妖怪只知道，鶴老學識淵博，雖然是上古存活下來的前輩，實力卻不怎麽樣，只是對過往的一切知之甚詳，懂得很多上古的秘術，所以即便修為不強，卻也沒人敢攻打。而後來他幫助妖域從混亂中走出，德高望重，迦歸峰更是成了聖地。

少有人知道，鶴老其實還擁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特殊能力……時光回溯。

他既能了解過去，也能回到過去，將過去的迦歸峰送到現在。不過，這能力也僅限於此了，只能回到過去拿點東西，若要改變某些事情，是萬萬不能的。

扶疏只看到表面，為鶴老的能力而感嘆不已。而桑裴卻想得更多：天書的兩個執掌者，都擁有特殊的能力，可下場不同，一個生命垂危，人人盼不得他死，一個受人景仰，無比滋潤的活在世上。

這就是各自的選擇。沙羅樹保護落難的草木妖，站在天道的對立方，即便是半卷天書的主人，也要受到懲罰。而鶴老遵循天道的指示，一舉一動都在天道畫好的圈子裏，自然能安穩的活著。

桑裴閉上眸子。罷了，這些事不是他管的。

他們在一座山腳下，租了個山洞。

迦歸峰是妖域最講究的地方，有幾座山峰直插雲霄，一花一草都十分精致。鶴老和白鶴一族就在雲上的山頭居住，而在雲層下方的，是在迦歸峰跟隨鶴老學習的各大妖族內定的少主。

當初在白虎部落，倘若沒有發生後來的一系列的事，桑裴也會是迦歸峰的學生，從迦歸峰學成歸去，當他白虎一族的少主，之後繼承白虎部落，做虎王……

就因為鶴老的一句話，此後的人生被盡數打亂了。

此話不提，桑裴將白虎部落的消息打探清楚，還想要打探更隱晦的，就不得不深入迦歸峰內部了。那些白鶴聚集的地方，就是消息的發源地。

桑裴帶著扶疏和白晶，還算順利的登上了迦歸峰，並悄悄爬到山腰，打暈了三個妖族少主，一番喬裝打扮，就冒充他們混了進去。

山腰的日子雖然只有一天，卻已經體會到迦歸峰修煉生活的乏善可陳，吃飯、修行、睡覺連成一條線，除此之外，其他的都是明令禁止的，比如不可私鬥、不可以本體外出、要說人話，禁止獸語和獸性……

迦歸峰的規矩數不勝數，甚至吃飯、說話和睡覺都能說上來幾條。

白晶只呆了一晚上就受不了了，他崩潰道：“俺為啥非要上來，這白鶴，小時候還怪可愛的，現在咋變成這麽煩人的老頭？”

扶疏回到休息的地方，一臉劫後餘生的表情，“幸虧我不是鶴老的學生，呆一晚上就夠了。唉，對了，哥哥，我們到這裏來幹什麽？”

桑裴：“迦歸峰的學生，是除了假扮成白鶴一族和華清那老狐貍外，第三種能見到鶴老的方法，或者，你們想要假扮白鶴還是老狐貍？”

被桑裴淡漠的眸子掃過，扶疏忙不疊的搖頭，求生欲很強地表忠心：“不不不，哥哥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扶疏眨眨眼，看她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簡直要多真誠就有多真誠。

她還試圖救白晶一把，手指指向白晶：“白晶也聽哥哥的。”

小主人都出面了，白晶又怎能不給面子，點頭道：“對，小主人聽誰的，俺就聽誰的。”

桑裴勾唇，不再說什麽。

就勉強湊合著睡了一晚，次日太陽剛升，迦歸峰的鐘聲就悠悠回蕩，桑裴還好，適應身份極快，可是扶疏和白晶依然沒能反應過來，苦不堪言地爬起床。

在背誦羊皮卷時，鶴老出乎意料，竟出來了。

鶴老喜歡待在藏書閣，一待就是幾個月，很少現身於人前，想要見他一面，是很難的。桑裴還正在施展他的計劃，鶴老這就……來了？

他們運氣這麽好的？

“大、大王……”執夷族族長清朗的嗓音從後面傳來，一回頭，就見一個圓臉帶酒窩的青年夠長脖子，向他們打招呼。他看上去有點累，身上的衣服都沒換，就這樣輕松地混進了山腰，沒有被發現不說，鶴老還來了！

桑裴：“……”

扶疏：“…………”

白晶：“………………”

就說呢，天道哪會對他們這麽好。呵呵，天道呵，天道！

鶴老老眼打探室內，過了會兒，不知發現了什麽，竟然朝向桑裴走過來。

扶疏冷汗直冒，她和桑裴在一張桌子上，緊急之下，擺出個甜甜微笑的姿態。

怎麽走來了？

不同於扶疏的緊張，桑裴坦然自若，像是鶴老手底下優秀的學生，完全不怕他任何問題，還有心情將手伸到桌子底下，握住扶疏的，捏了捏。

“別怕，不是找我們的。”

話音一落，鶴老已經走到了桑裴和扶疏的後桌，對執夷族族長吹胡子瞪眼道：“瞧你穿的什麽東西，老夫沒跟你說，要如何穿戴……”

扶疏：“…………”

嚇得如一條脫水的魚，還以為要被架起來烤了。

“別動。”桑裴突然察覺出了異樣，就在鶴老批評完執夷族族長後，他收在袖裏乾坤的沙羅樹枝就由黯淡無光亮出了瑩白的光澤，光芒微弱矮小，是滅非滅，像是被誰故意摁壓住了。

盡管如此，還是有白光亮出，預示著將有喜事發生。

桑裴拿出樹枝推演一番，心理稍微詫異，這沙羅樹枝從來都是有助於推演的寶物，帶上它，從未遇到過推演不出的事情。可就在這裏，卻出了岔子。

想了想也能想通，鶴老同樣是手執半卷天書的上古妖，他如果用某種秘術，能遮掩住別人的預測，也不足為奇。

桑裴猜測不出來，索性改變了主意。既然沙羅樹枝顯示出了預示，那就先不去白虎部落，把迦歸峰的怪事理清，再改道去庚辛丘脈。

沙羅樹枝顯示出白色，是吉非兇，不然，桑裴也沒有那個耐性在這裏耗。

暫時將這件事按下，下課後，各自回去。

桑裴繼續明裏暗裏打探鶴老的消息，以及迦歸峰最近有何異狀。

有沙羅樹的預示，桑裴不能掉以輕心。

詢問了許久，異狀倒是沒有發現，鶴老的消息卻打探到了。將遇見白鶴的結果匯總在一起，給扶疏、白晶和執夷族族長一看……

實在是對這老頭服氣了。

鶴老深入簡出，行事極為低調，除了教教各大妖族送來的子弟，其餘的時間，要麽在研究和編寫古籍，要麽就是澆澆花、除除草，活動範圍就在迦歸峰一帶。偶爾也會有客人造訪，大多數都會被鶴老拒絕，只有少數妖能得到接見，比如四方妖王，他必須買一個面子，再比如，最常來的就是華清尊者。

桑裴說著華清尊者的消息，面上毫無波瀾。

只是疑惑：發生了那麽多事，依照鶴老的脾氣，還依然能對華清尊者毫無芥蒂，這就很讓人疑惑了。

華清尊者常與鶴老在一處，又想要做什麽？

桑裴趁著喬裝成鶴老學生的功夫，暗中一番布置。

只是，沒等他弄出來，扶疏就在迦歸峰上，突然失蹤了。

白晶手足無措，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小主人就在俺身邊，一個沒註意就沒了，特麽誰幹的誰幹的！俺、俺不能沒小主人的……”

白晶的哭腔都帶上了。

執夷族族長也著急：“先別著急，著急也沒用啊。是不是，我們的身份被發現了？”

他看向桑裴，大王可要快點想出辦法啊。

桑裴眉頭緊皺，按壓住心底翻天的狂躁，冷著臉走來走去，突然擡起眼角，“在迦歸峰上，誰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抓走別人？”

想也不想，答案雖然不可思議，但排除了所有錯誤的，剩下的再不可思議，都是真相。

“去、找、鶴、老。”

作者有話要說： 睡過頭了，我的鍋〒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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