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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真假公主(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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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風過,惡臭被吹散了不少。

深褐色厚重的泥土被撅開,露出掩蓋在泥土之下堅硬的東西。

因著素來穩重端雅的國師大人鮮見的失了態,圍觀的士大夫們的好奇心也被紛紛勾了出來,眼神不由自主的都飄向那深坑之中,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祥瑞”竟能讓國師也如此驚訝。

皇上的目光也看向深坑之中。

他皺起眉頭,不知不覺彎了下腰,才看清楚究竟是什麽。

深埋在泥土之下的,依舊是泥塊一樣的東西。

只是那泥塊比起一般的泥塊要硬上許多,褐色之中參雜著大片的金黃色澤,用楸輕輕敲擊,金黃色的沙就簌簌下落。

是金砂!

皇帝吞了口口水,喉結抖動,發出來的聲音竟然帶著餘顫:“把整片地都刨開!”

所有人都站在田邊靜靜的候著,烈日瓢潑的澆在身上也不覺得炙烤,因為隨著被挖出的地越多,看清的人就愈發多。

很快,整整一片田都被刨開了,覆在這惡臭的泥土之下的,竟然是整整一大片金砂土!

啟國國土面積不大,周圍強國環伺,尤以慶國為尊。

但啟國在大國包圍之下,依舊能穩穩站住腳跟,就因為在啟國的國脈之下,有座巨大的金礦。

靠著這些金砂土,啟國老百姓都能過上吃飽穿暖的生活,所以金砂土在啟國一直是神聖的存在。

但金砂土只在國脈附近出現過。

人群之中,不知是誰最先發出的驚呼。

接著就像春天的種子,隨著風陣陣播散,一個接著一個的圍觀的百姓發出驚呼,寂靜的田邊霎時喧響連天。

從一路跟過來的百姓,到圍觀的士大夫,所有人臉上都掛著難以置信但又真切的笑容。

只除了兩人。

洛以藍嘴角硬生生扯開,即使容姿秀麗,也掩蓋不住的令人不適。

錢子雲則要直接的多,他直接臉色煞白的癱倒在地,口中念念有詞的不知說著什麽,還不住的搖著頭。

發現金砂土的消息,像投在平靜湖面的石子,蕩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很快,離著他們足有百米遠的百姓之中也爆發出震天的呼喊。

這一陣熱鬧想打開了什麽開關,提醒著錢子雲他小命不保,於是他從恍惚中清醒過來,準備逃跑。

可回過神來的遠不止他一個,在他越過第一個士兵的時候,逃跑的計劃就被一聲“抓住他”給摁了個粉碎。

他被拽著兩條胳膊,狠狠的摁跪在地。

皇帝已經被扶著走回大道上。

侍衛得了命令,已經派人將周圍的田地都圍住,金砂土十分貴重,向來都是朝廷看管。

國師也終於蹦出了第二句話。

他眼神驚懼看了一眼滿臉怔楞的常錦,躬身道:“陛下,依微臣之見,公主是有大氣運之人。那錢氏一家下場淒慘,微臣看,確是公主的緣故,只不過並不是公主所累,而是他們苛待公主,所以才受到上天的懲戒!燕將軍待公主不薄,總是相處日子尚淺,也受到了福澤。”

“微臣認為,厚待公主才是上策!”

國師言辭懇切鏗鏘有力,說完之後,身後的士大夫們,一個接一個,竟然跪成了一片。

所有人都低著頭,靜等聖裁,常錦是懵懵懂懂被人拉著最後跪下的,於是並沒有錯過皇帝猶豫不決,幾經變化的神色。

常錦心中冷笑。

即便你不願意又如何,偏要這蕓蕓眾生把你架到火上烤,讓你握著生殺大權,卻心不甘情不願做我一顆棋。

半晌,頭頂傳來皇帝的聲音。

“眾愛卿平身,公主即是我大啟的福澤,朕自會重重有賞。眼下先把錢子雲打入大牢,待認祖大典之後,數罪並罰!”

“遵旨。”

錢子雲懵了,壓著他的士兵手上微一施力,便像拖什麽汙穢拿去丟了似的,任憑他怎麽掙紮,都延緩不了分毫。

錢子雲急了,事情跟他想的不同,也與那人告訴他的截然不同!

“皇上!我是被冤枉的!是是洛以藍讓我這麽做的!她買——嗚嗚——”

“堵住他的嘴,休要讓他再胡說八道汙蔑皇室!”

太後一聲怒喝,士兵無感不從。

只是這半截話頭還是讓人聽了進去,至於信不信就自由心證了。

但周遭時不時投向洛以藍的目光還是讓她如坐針氈。

太後雖然及時堵住了錢子雲的嘴,但直接甩開了她的手,讓常嬤嬤扶著繼續前行,心中顯然是信了錢子雲的話。

洛以藍既懊惱又憤怒。

懊惱的是自己怎麽會看在錢子雲同她同母的份上,給他一次機會,憤怒則是秭歸當真是好命,怎麽就能躲過這麽縝密的安排?!

常錦一個眼神都沒給洛以藍,因為不用看也知道她此刻心中是什麽滋味。

只要敵人不高興,她就快樂。

回程的路比著來時要熱鬧許多。

不論是親眼所見,還是道聽途說的,幾乎整個雲江城的百姓都一湧而出,將街道兩側堵了個嚴嚴實實,為的只是一睹常錦的風采。

常錦也心情頗好的對著街道兩邊的百姓時不時揮揮手,立時就會引起一陣騷動。

常錦想起那些年她做妖妃的日子,每每上街哪次不都是臭雞蛋爛菜葉的被招呼,這樣的經歷還挺新鮮,於是揮的更加起勁了。

儼然成了一幅與民同樂的美好畫卷。

“裝腔作勢!”洛以藍恨恨的放下轎簾。

太後停下轉動佛珠的手,睜開眼輕瞥了洛以藍一眼,就這一眼,便讓洛以藍噤聲。

再次回到太廟,已經錯過吉時,但無人敢提停止這場認祖大典。

敏感些的已經能感覺到氣氛微妙的不同。

從晨間來時的興致缺缺到如今各個想一睹公主的真容,雀躍都寫在了臉上。

請神已經結束,太廟裏的祖宗們自然是沒什麽意見的,也不敢有什麽意見。

常錦踏在了紅毯之上。

她兩手交疊平端在胸前,嘴角牽起完美的弧度,將軍府上養出的水嫩膚色,配上櫻紅的唇,烏黑清亮的眉眼,比之當年有雲江城第一美人稱號的皇後還要美上幾分。

幾乎所有人心頭都同時生出一個或有些荒謬的念頭,倘若再有幾年,公主會出落成什麽樣的絕色?

常錦一步一步,姿態從容大方,就是最識宮中禮儀的嬤嬤們也挑不出任何錯處。

但在素有人看不到的地方,她藏在袖中的食指微微勾動。

從未出現過的奇景再次發生。

天邊成群結隊飛來的蝴蝶越過眾生顱頂,像被指引似的,最終停在常錦的身邊,繞著她歡欣鼓舞的飛。

招蜂引蝶可是她這個禍水妖妃的分內活兒。

所有人都屏息看著這一幕盛景,就連洛以藍都微張著雙唇,內心發出驚天的震動。

難不成秭歸真就是天命之女?

沒人能夠回答她。

常錦在蝴蝶一路陪伴之中走完了紅毯臺階,三跪九拜之後,順利的走入太廟祭拜皇室祖先。

禮成之後,圍繞在太廟之外的蝴蝶,像突兀的來時一般又突兀的散去。

這個奇景作為常錦身披福澤的佐證之一,在這之後活在了雲江城所有茶館的說書先生口述之中,活在了所有百姓茶餘飯後的閑談之間,還隱隱有往雲江城外、往啟國之外擴散的跡象。

是夜,興慶宮中直到醜時依舊燈火通明。

龍椅之上,皇帝的臉色在燈光之中晦暗不明。

“這裏只有你我二人,愛卿白日所述之事,有何未竟之事,朕給你一個言明的機會。”

空蕩的大殿之中站在皇帝面前的,赫然是國師。

“回皇上,臣、臣白日所言並非捏造。”

黑沈的夜色裏被一群破門而入的皇家侍衛拖到了大殿之中,國師雖然醉心玄學,但能登上今日的地位,又豈能不會揣測聖意?

皇帝明顯並沒有盡信他白日的話,往深了想,或許是——不喜歡他白日得出的結論。

然後國師懼怕人君,也害怕天君,於是他還是只能老老實實回道:“臣唯恐出錯,待大典結束回到府上,立刻又去測算了公主的紫薇命數,結果……亦是相仿。”

“公主的命數有翻覆之相,但公主的命數走勢與大啟國運起伏實在一致,微臣實在不敢妄言,倘若影響了國運,微臣便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國師說完之後,大殿之中便陷入了長久的緘默。

他能感覺到聖上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但他不敢擡頭,只能在這難捱的氣氛之中咬牙撐著。

度秒如年。

冷汗順著額際緩緩滑落,在耳窩下匯集,滴落在大殿上,聲響炸在心頭。

終於,皇帝徐徐道:“如此,愛卿認為,該當如何嘉獎公主?”

國師擦了擦額頭的汗道:“嘉獎一事,還望聖上定奪,微臣認為,只要公主與皇室在一處,對大啟就是要好處的。”

皇帝再一次沈吟,片刻之後,說道:“那你擇個吉時,傳朕旨意,將長公主之位傳給以念罷。”

“遵旨。”

國師連夜測算吉時,結果算出來的吉時就是兩個時辰後。

所以天還未亮,想睡個懶覺的常錦便被從被窩裏撈了出來,迷蔔冷登的跪在院子裏接旨。

“……賜以念長公主之位,即日起搬入長公主府中居住。欽此。”

常錦接了旨,混沌的腦子終於清醒了一點兒。

搬入長公主府?

那敢情好啊,她搬進去,可不就要把洛以藍攆出去了嗎?

只是……

常錦的快樂還沒維持兩秒,唇角就迅速落了下去。

她成了長公主,那兩年後要嫁給慶國世子的豈不是成了她?!

不過顯然無人能夠理解她此刻的悲痛,比她傷心的大有人在。

就比如同樣被從被窩裏撈出來的洛以藍。

她楞楞的接了旨,猶不敢置信,父皇居然真的剝了她的長公主之位?!

這和當眾打了她的臉有何區別?

她以後還要如何在這宮中立足?

剎那間,四面八方看過來的視線好像都帶著嘲諷,一股腦湧了過來,將洛以藍紮的體無完膚。

她紅著眼眶沖進了房間。

木門被輕輕扣了扣,只聽有人問道:“二公主請快些吧,長公主的物事已經搬過來了。”

洛以藍一聲尖叫,趴在錦被上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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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還有一更掉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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