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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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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你,可是你呢?你的心裏又何曾有我,你明明知道只要你願意向我低頭,我根本不會舍得讓你受一點苦。”

“謝斐,你愛的不是我,是你想象中的徐晗玉,”若他真的愛她,就該知道徐晗玉骨子裏不會為任何人低頭。

謝斐最討厭徐晗玉這般冷淡的模樣,他把他的心連同最卑微的秘密在她面前剖開,她卻不屑一顧,好像他的真心一文不值,他就如同跳梁小醜一般可笑。

“我知道我愛的人是誰,不用你來告訴我,”謝斐漠然說道,“你只需要知道,無論我愛不愛你,你這輩子都休想離開我。”說罷,謝斐狠狠將手上的簪子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夜裏謝斐這麽多日第一次未回屋睡覺,這間屋子原本是謝斐自小住到大的,現下是徐晗玉在養傷。

半夜,徐晗玉忽然驚醒,她做了一個噩夢,夢裏是廢墟中的金都,是親人的屍首,是孩童的啼哭。

她睜開眼,看著滿室的陌生場景,才遲鈍地想起原來這不是一場夢,夢中的場景她早就經歷過了。

睡意全無,她索性坐起身子,對著窗外的一輪孤月睜眼到天明。

侍女捧著銅盆進來伺候她梳洗,今日的早點全是她喜愛的口味,可是她覺得毫無胃口,“嬤嬤,收拾一下,一會將我這裏的補品送去給慧娘。”徐晗玉對進門的成嬤嬤囑咐。

成嬤嬤面色有些為難,輕聲說道,“回娘子,那個叫慧娘子的昨夜裏發病去了。”

徐晗玉怔在原地,伺候的侍女被她面色嚇著不小心打翻了銅盆,“奴婢該死,”侍女趕緊跪下,誠惶誠恐地請罪。

徐晗玉撩起身上的被子,赤腳走了下來,神色有些迷惘,“沒了?沒了是什麽意思,昨日裏不還好端端地嗎?”

“那慧娘子身體本來就弱,昨日許是見到娘子心裏高興,這才多說了幾句話,半夜裏忽然就不行了,一早伺候的丫鬟去看時身子都已經冷了,我也是怕娘子擔心,這才得了消息趕緊來報。”成嬤嬤說。

“不、不可能,”徐晗玉散著頭發赤腳便要往外沖,謝斐從門外進來,正好撞到她懷裏。

謝斐在水師營訓練了一夜,身上還有晨間的霧氣,見徐晗玉這樣,眉頭一皺便將她打橫抱起。

徐晗玉恨得牙癢,手動不了,一張嘴咬到謝斐的肩上,不一會兒傷口處便浸出血來。

謝斐一聲未吭。

久了,徐晗玉脫力,情緒激動之下在謝斐懷裏暈了過去。

徐晗玉再睜眼時,天色已經又暗了。

她一側身,看見謝斐閉上的眼,眼底有淡淡的烏青。他們二人現在正躺在一張床榻上,謝斐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

謝斐睡的淺,她一動身便醒了過來。

他睜開眼睛,也不說話,靜靜看著她,或許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那個慧娘的後事已經辦好了。”他輕聲說,原本是想等徐晗玉去見一面的,但是大夫說了她身體虛弱不宜有大的情緒波動,他這才命人將後事安排妥當,他這麽說,料想徐晗玉又會氣他一場,沒想到徐晗玉只是木木地點點頭,好似並不在意。

謝斐緩緩將手移到她的頭頂,揉了揉,“你若心裏有氣就撒在我身上,別自己憋著。”

“我誰也不怪,這都是命,我認命,”徐晗玉平靜地說,“只有一事我想要求你。”

她頓了頓,知道此刻是一個不錯的時機,“鴻哥年紀還小,又沒了母親,眼下他最親的人只有我了,我想把他接到身邊來。”

謝斐自然是不願意,徐晗玉說這個孩子不是她親生的,這句話是真是假暫且不論,總歸這個孩子不是他謝斐的,他怎麽可能願意讓徐晗玉撫養亡夫的孩子,但是此刻他和徐晗玉之間的氛圍難得如此恬淡,他也不想徐晗玉再因為此事動氣傷身。

最終,他還是妥協了,“好吧,可以把他接過來,但是一切有乳母和丫鬟們照料,你不許和他太過親近。”

徐晗玉把頭埋在他懷裏,這是這段時間一來她第一次主動靠近他,謝斐心裏一暖,緊緊抱住她,只要她願意留在他身邊,其實他可以妥協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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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哥年紀還小,對於生與死的意義還有些懵懂,但是他隱隱知道慧娘親恐怕不會回來了。

他剛到徐晗玉住的林風院裏,既沈默又拘謹,只知道跟在徐晗玉的身後,一步也不離開,旁人都不大理睬。

徐晗玉心疼他,吃飯睡覺事事親力親為,她知道謝斐心裏不滿,可是她也不願意放開鴻哥。

謝斐的臉一日比一日黑沈,鴻哥很怕他,每每看見他都躲在徐晗玉懷裏,如此,謝斐更加厭惡他。

這日一早,徐晗玉正在餵鴻哥吃飯,門外忽然進來一個穿著素雅的年輕婦人。

“公主!”那年輕婦人一見到徐晗玉便熱淚盈眶,拜倒在地。

“豆蔻,你怎麽在這裏?”徐晗玉沒想到還能見到繡衣門的人,自從金都被困,她將繡衣門解散讓眾人四處逃命時起,就再沒見過豆蔻了。

“是我,是豆蔻!”豆蔻擦了擦眼淚,訴說起自己離開金都後的遭遇。

原來當時她是打算去西南投奔那裏的親戚的,可惜一路遭遇戰火,親戚沒有尋到,她卻險些命喪半道,中途幸好被一個青年士官給救了,此後她跟著那士官南征北戰,後來又隨著他一道歸順了大乾。

豆蔻有些自責忐忑,“公主,我原本是不願意歸順大乾的,可是誰知那時候有了身孕,我……”

“有什麽歸順不得的,我早就說過,你們的命都是自己的,不要學那些迂腐文人做什麽以身報國的那套,大乾平定天下,民心所向,只要日子過的好,誰做皇帝都沒關系。”

豆蔻感激的點點頭,她就知道公主絕不會因此怪她。

“你也別叫我公主了,叫我玉娘就好,現在已經沒什麽公主了,快起來吧,一起用膳。”

徐晗玉不問豆蔻出現在此的原因,豆蔻卻不能不提,“公……玉娘子,是燕王讓我過來照顧小郎君的。”她與謝斐只有過幾面之緣,幾次都是跟在菡萏身後,原以為謝斐不會對她留下印象,誰知道她隨夫君歸順之後沒多久便被謝斐叫去問話了。

徐晗玉的消息她的確不知道,便是知道也不會說,謝斐也沒有為難她,原以為事情都過去了,幾日前忽然接到燕王的命令,讓她過來照顧故人。

這故人竟然是徐晗玉,豆蔻又驚又喜。

徐晗玉知道謝斐打的什麽主意,他算準了自己不會排斥金都的故舊,由豆蔻來伺候,她就能放心把鴻哥交出去。

其實謝斐是多慮了,她原本也沒打算讓鴻哥一直粘著自己,畢竟鴻哥是要長大的,她也不可能一直陪著他,過了這幾日她就準備將他交給乳母了,現下既然他都將豆蔻找來了,那交給豆蔻也是一樣的。

果然用過飯,徐晗玉便讓豆蔻帶著鴻哥去園子裏玩,她只遠遠看著。

謝斐走進園子,正聽著管事的匯報今日徐晗玉的情況,“今日玉夫人胃口不錯,比平日裏多吃了兩口,豆蔻來了之後,她便將鴻小郎君交給她帶了……”

謝斐止住他的話,他遠遠已經看見徐晗玉的身影了。

他從後面慢慢走近她,看見她眼神一眨不眨地望著鴻哥的動向。

謝斐輕輕摟住她,“我給你找的這個乳母你還算滿意嗎?”

徐晗玉微微扯開嘴角,“殿下有心了。”

“怎麽又叫我殿下了,沒人的時候叫我少岐就行。”謝斐的手不老實,慢慢移到她的胸前,這段時間她先是手傷,接著又是被那個小鬼纏著,他都沒能和她耳鬢廝磨。

“我看你照顧鴻哥稱手的很,不若給我生個小郎君,好好照顧。”謝斐說完後,擡眼盯著她的反應。

徐晗玉眼波晃動,旋即故作羞惱,“怎麽就一定要生小郎君了,女孩不行嗎。”

謝斐這才真心笑開,嘴巴都要咧到耳根子了,“好好好,生個小女郎更好,和你一模一樣我求之不得。”

說著一把將她抱起來。

徐晗玉嚇了一跳,“青天白日的,謝斐,你要幹什麽!”

謝斐彎腰在她臉頰落下一吻,“我們要早點努力,才能生個小阿玉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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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日益轉寒,連江州都開始飄起了細雪,水師下不了水,訓練停緩了下來,謝斐不用去軍營了,天天賴在徐晗玉的身邊。

徐晗玉正坐在暖榻上看一本游記,謝斐擠在她腳邊也在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一本閑書。

“謝少岐,”徐晗玉無奈地把書放下,“你的手能不能老實一點。”

謝斐無辜地望著她,“我的手怎麽不老實了?”嘴裏這麽說,原本翻書的手此刻正順著徐晗玉的裙擺在她的小腿上滑動。

徐晗玉使勁一腳揣在謝斐胸上,誰知他就勢將她的腿抱在懷裏,“你不是腳冷嗎,我給你暖暖。”他厚著臉皮說。

一旁的侍女捂嘴笑笑,往火盆裏又添了一塊銀絲碳。

“這屋裏暖的像夏日一樣,哪裏冷了。”徐晗玉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那銀碳少放一些,貴著呢,”謝斐沖那侍女吩咐,轉而又笑著朝徐晗玉依偎過去,“一會兒就沒這麽熱了,你離我近一些,免得凍著。”

真是幼稚的緊,“你們別理他,先下去吧,吩咐廚房的,午膳給燕王殿下端一碗冰過來降降火。”

“真是狠心的娘子,”謝斐把頭靠在她胸前,“我那本書沒意思,我覺得你這本好看一些。”

“那我們倆換換。”

“不要,我要和你一起看。”

兩人又打鬧了一番,忽然門外傳來響動,是玄蒙過來求見謝斐,說是元都來了消息。

必然是要緊消息,不然玄蒙不會自討沒趣來叨擾謝斐。

謝斐起身,徐晗玉透過琉璃窗,瞧見玄蒙悄聲不知在謝斐耳邊說了什麽。

說完之後謝斐便皺起眉頭,擡眼看過來,徐晗玉也不避開視線,謝斐走過來,敲了敲窗戶,“水師營裏出了點事,我過去看看,你乖乖待在屋裏,要是無聊,我讓宋守之那個相好過來陪你。”

徐晗玉乖乖點頭,望著謝斐的背影若有所思。

謝斐走後,徐晗玉先是去關心了一下鴻哥的近況,他近日正跟著師傅學習,天氣冷了也沒有懈怠,豆蔻帶他很上心。

“小郎君乖得很,一點也不像我家那潑猴子。”豆蔻說著,臉上帶著笑意。

“你離家這麽久,那你的孩子誰照料呢,不若我跟殿下說……”

“夫人不必擔心,那孩子自小也沒養在我身邊,在他正頭娘子那裏,身邊伺候的人不少。”豆蔻這話說的平淡,沒有什麽怨懟。

原來她不是正經嫁給人家做妻,一個妾室,但這已經是她能找到的最好出路了。

徐晗玉也不再說了,叮囑了鴻哥兩句便離開了。

用過午膳,木蘭果然呵欠連天地來了。

徐晗玉心裏好笑,她定是昨夜又喝酒胡鬧不知道多晚。

“你家殿下也太折磨人了,一聲令下,姓宋的迫不及待就把我趕下床,哄我上床的時候都沒有這麽積極。”

“不是我家殿下,”徐晗玉覷了她一眼,淡淡地說,親手給她倒了杯熱茶。

木蘭打呵欠的手一頓,兩手撐在塌上的小機上,支棱著下巴打量她,“喲,我還以為你已經從了燕王了,怎麽這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身在曹營心在漢吶。”

“你這說的什麽亂七八糟的,我既沒有陳倉可度,也沒有漢廷可歸。”

木蘭挑了挑眉,接過徐晗玉遞給她的茶,卻不喝,笑盈盈勸道,“作為過來人,我奉勸你一句,既來之則安之,這日子怎麽過不是過,能過下去就行了。”

“你倒是豁達,和我當初第一次見你時簡直判若兩人,你的顧將軍竟然說放下就放下了。”

木蘭嘴角的笑意慢慢收攏,她雙手捧住茶盞,一時之間沈默了下來。

徐晗玉沒留神戳到了她的傷心事,心下歉疚,重新起了個話題,“今年的江州好冷啊,近來春江坊的生意不好做吧。”

木蘭也順著她的話說下去,“你這就說錯了,女人的生意只有男人死絕了才不好做,別說是下雪,就是天上下刀子男人也是照去不誤。”

這話說得粗鄙卻很有道理,徐晗玉啞然失笑。

說起春江坊,木蘭的思緒轉到另一件事情上,“我現在又重新找了個頭牌,美是美,可惜木頭的很,比那個翠穎還要讓人頭疼,說起來,這翠穎究竟怎麽得罪燕王了?這下手也太狠了,從府裏擡出去的時候渾身上下就沒有一塊好皮,只能賣去下等窯子了,嘖嘖嘖。”

這樁事徐晗玉倒是不知道,她只聽謝斐輕描淡寫說了一句發賣了,不知道裏面還有這些曲折。

翠穎這個人自然不算什麽好人,徐晗玉也不是善心泛濫的活菩薩,只是這件事還是有些讓她心驚,這麽多年了,謝斐骨子裏還是當年那個一言不合就要斷人腿腳的活閻王。

木蘭說這話一是有些唏噓,二是想要看看徐晗玉的反應,那吳家的事情她也從宋守之那裏得了點口風,燕王對徐晗玉這個前朝公主可不像是一時的見色起意,處置一個翠穎還好說,可大動幹戈地去處置吳家,他對徐晗玉不說情深似海那也絕對是上了心的。

徐晗玉面上卻沒什麽反應,好似這個事情同她沒有任何關系。

“唉,”木蘭長長地嘆了口氣,“有時候我總是在想你說人活著這一輩子是圖什麽,如果你想要的註定得不到,那何必繼續折磨自己,”她眼裏開始泛起朦朧,有些久遠的回憶實在是太久了,“顧善就是這樣的傻子,為了一個不可能的人耗了一輩子,我才不會像他那樣,我這輩子既然已經得不到我最想要的了,那我就不想了,隨波逐流過完這幾十年也沒什麽不好,有吃有穿,也有人偶爾哄哄我,這沒什麽不好,至於那些不可能的妄念就別去想了,放過自己吧。”她聲音漸低,這些話與其說是說給徐晗玉聽,不若說是說給她自己。

“你愛他嗎?”徐晗玉輕聲問。

木蘭有些疑惑,這個“他”是指誰?

“我說宋守之。”徐晗玉解釋道。

木蘭輕笑開去,她望著琉璃窗上薄薄的霧氣,伸手輕輕抹開一小片,恰好可以看見院子裏含苞的臘梅。

“你怎麽會問這個字,這太重了,他救過我,我很感激,他或許喜歡我的性子,或許喜歡我的樣貌,我也樂意陪著他,我和他誰也不欠誰,我心裏現在或許是有他的,但是明天後天我就說不準了。”

“宋守之有妻有子,你這麽不明不白地跟著他,不會不甘嗎?”徐晗玉繼續問。

木蘭詫異地看著徐晗玉,“我說了呀,我和他就是這種關系,我有什麽不甘心的。”

徐晗玉也伸手在琉璃窗上抹開一小片,可惜從她這裏只能看到光禿禿的桃樹枝。

“這就是我們不一樣的地方了,他有妻子,卻讓我這麽不明不白地跟著他,我不甘心。”徐晗玉這話說的哀怨,說罷還苦笑一聲,似乎這些日子她突如其來的情緒都有了解釋。

木蘭心裏有了數,輕輕呷了一口茶,雖說她的確是宋守之得了謝斐的命來試探徐晗玉,但是她對徐晗玉是有些真感情的,不然也不會將她養在春江坊裏,她為什麽幫徐晗玉呢她也說不清楚,可能因為她是端慧皇後的侄女,而端慧皇後是那個人愛的,也可能徐晗玉是最後一個能和她說起顧善的。

“如果當初顧善對我有哪怕萬分之一的愛意,即便沒名沒分地跟他一輩子,我想我也是願意的。”她這話發自真心,剛剛徐晗玉那她和宋守之與她和謝斐相比,她對宋守之沒有情意,為了他的權勢願意做小,但是徐晗玉言下之意是她對謝斐有真心,所以不願意受委屈,她現在便拿顧善來勸她,只要自己喜愛的人也能對自己有善意,那她依然願意。

徐晗玉擡眼看著她,眼裏有些微的憐憫,“或許我知道顧善為什麽喜歡我姨母了,她絕不會願意為了自己的愛人丟掉自己,木蘭,你的愛太卑微了。”

這句話很輕柔,卻讓木蘭如遭重擊,她嘴唇慘白,良久,慘淡一笑,“你說的對,我永遠都不會是他喜歡的那種人,因為連我自己都不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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