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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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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鐘鶩在明心派就資質平平, 後穿越到了現代,少了險惡環生的江湖環境,即便數十年來堅持修煉,也難有突破。

所以, 這樣的他, 怎可能敵得過天賦凜異、在江湖磨礪12年之久的薄風遙?

如果那天不耍陰招使□□, 怎可能生擒了江湖霸主!

兩人交手, 他頻頻吃招,多虧了流光席卷讓人失去意識, 否則, 他只怕要死在時空的罅隙之中。

逃過了一劫,再次醒來,依然不是什麽好處境——

漫上膝蓋的水渾濁刺骨,四肢被鐐銬束縛, 如今的他,反倒成了甕中之鱉。

他就知道, 薄風遙不會那麽容易就將玄玉的用法告訴他,其中必定有詐!

雖長了個心眼兒,但最後仍是著了他的道!

該死!

明明差一點就能和師妹重聚了!

他怒不可遏, 鐐銬晃得錚錚作響。

水牢外看守的人邁下石階,不客氣地踹了腳門, 呵斥道:“老實點兒!別動什麽歪腦筋!你以為夜安宮的牢獄這麽容易逃出去?”

夜安宮?

那是什麽地方?

鐘鶩茫然,闊別故土12年,如今已經變天了嗎?

……

此時夜已深。

宮內卻是燈火通明。

東院露天溫泉池, 一雙白皙小腳正猶豫著踏入爬滿青苔的石子路。腳踝之上,紅綢裙擺隨動作輕拂,羊脂玉般的肌膚若隱若現。

她步子很輕,羞澀又踟躕,仍被池中人輕易捕捉。

一陣水聲攪亂池面的平靜,夏雲珠若有所覺地擡頭,就看到赤著上身的薄風遙從池中站了起來,繚繞白霧將月色都模糊,綽綽綠影間,只他一雙眼燦若繁星。

深處似燃著火,越是靠近,越是灼熱。

夏雲珠停下腳步,丫鬟們準備的衣服薄如蟬紗,根本遮不住裏面的風景。

她局促地抱著胳膊,不自在地問:“傷,還疼嗎?”

“疼。”

這話讓她緊張得呼吸一滯,轉身就要去喚人:“我再去叫大夫給你瞧瞧!”

很滿意她的反應,薄風遙唇角微揚,笑得狡黠:“傷口沾水總會有些疼,不礙事,夫人給我吹吹就好。”見她微惱,他斂了戲弄的心思,低聲喚道,“……過來。”

聲色喑啞的兩個字,藏著難以察覺的暗火。

緋紅薄紗籠著的嬌柔身姿,讓他不自覺想起洞房花燭夜那晚,將她摁在懷裏肆意索取的情景。

當時就被她害羞的輕喘化了一顆心,想完全將她占為己有,然而那時她心裏沒有他,一腔柔情被她砸了個粉碎。

他如夢初醒,看著她消失在流光中,終於恍悟,他的真心相待,只換來一場空歡喜。

說不清在執著些什麽,就那麽不計後果地追了過去。

陌生的朝代。

唯有高掛夜幕的月色,依舊清冷。

這是她的時代,她奮不顧身都要回來的故土。

憤怒、失落、難過……

他百感交集,終究沒舍得痛下殺手。

或許那一刻,他的心比他更明白。

這個來自異時空的人,是他不願放開的溫暖。

過去的他不懂,她為何要拋下他給的榮華富貴不要,甘願跑回21世紀當個辛苦奔波的窮丫頭。

後來終於明白,21世紀所能給她的,是金銀珠寶無法比擬的自由。

在開啟玄玉的那一刻,他已做好和鐘鶩同歸於盡的打算。

畢竟,陳玉美的理論看似有理,但誰也沒有嘗試過,他不知道是不是打開了通往地獄的路。

他有死也不連累她的覺悟,她卻有拋棄一切共赴黃泉的勇氣……

望著走近的她,目光又柔和了幾分。

“為什麽追過來了?”他問。

心裏的答案等不及想要得到證實。

寂靜月色中,只餘她的答案,在他心底漾開溫柔波瀾:

“因為我怕再也見不到你……”

“傻子。”他紅了眼眶,怕被瞧見眼底的暗湧,掩飾性地將人摁進懷裏輕輕摟著,見她動了動腦袋就要擡頭,又彎腰,下巴抵著她頭頂,不讓瞧,“乖,讓我抱會兒。”

一個時辰前,兩人險些經歷一場生離死別。

雖說如今安然無恙,但到底心有餘悸。

過去的十幾年,他一直生活在仇恨中,不斷地廝殺、不斷地變強,只為奪回玄玉,替雙親報仇雪恨。

他殺光了明心派所有人,本想親手砍下鐘鶩頭顱,以祭雙親在天之靈,然而卻被告知,鐘鶩早在12年前便因開啟玄玉而死。

當年害他家破人亡的仇人都死了。

大雨沖掉滿地鮮血,活著的信念也一並消失在雨後潮濕的空氣裏。

他開始找不到活著的目的,金錢、權勢、地位,只帶給他無盡空虛。

仇報了,失去的家卻沒能回來。

他摩挲著那兩枚玄玉,坐在枝頭看對岸火樹銀花。

那處熱鬧,此處寂寥。

那一刻的他,多麽想要一個家。

時過境遷,當初求而不得的溫暖,此刻正被他摟在懷裏,並且,以同樣的心情回應他的擁抱。

他曾為仇恨而戰,往後,便為她而生……

“夏雲珠。”

“嗯?”

千言萬語,最後說出口的,卻是一句不著邊的玩笑話:“我記得,你還欠我一個洞房。”

懷裏的人身子一僵,掙紮著就要出來:“我、我忽然想起還有點事,宮主你慢慢洗,我先……”走了……

最後兩個字,被他以吻吞沒。

唇舌纏綿間,薄紗墜地,肌膚相親。

風變得滾燙,夜也迷離。

他扣著她的頸,深深索取,她無力地攀著他的肩,在他難以自持的沖撞中,似哭似吟地將自己全然交付給他。

皎月高掛夜空。

這段早就埋下種子的感情,終於等來開花結果。

……

月光照不亮的角落,一道身影靜默離場。順著游廊懸掛的繪燈,腳步虛浮地走到地牢入口。

看守的護衛瞧清來人,恭敬喚道:“鷹護衛。”

男子清雋的面容被墻上燃燒的火把照亮,一絲痛楚,在他眼底無聲漫開。

他瞥了眼桌上未開封的酒壇,順手拿過,面無表情沒入地牢。透著冷意的聲音自黑暗深處傳來:“下去吧,我看著。”

看門的護衛面面相覷,頭湊到一起,悄聲討論。

“鷹護衛心情不好?”

“可不是嗎?快到手的鴨子就這麽飛了,誰高興?”

“你是說……宮主之位?”

“你不記得嗎?宮主離開前說過,若是三月未歸,夜安宮便由鷹護衛繼承!他離開的這段時間,大小事務不都是鷹護衛在打點嗎?雖說魄力不如宮主,但鷹護衛做事更加穩重,不少人都覺得,他繼位也挺好。”

“噓!這話可別亂說,當心掉腦袋!”

“我這不是跟你吐露真心話嗎?夜安宮一磚一瓦,一草一木,哪兒不是鷹護衛陪著宮主打下來的?誰當主子,其實都沒差。說實在話,宮主此次拋下一切去追落跑的新娘已經惹來眾人不滿,擁鷹護衛的人不在少數,宮主若是再繼續任性下去,讓位是遲早的事!”

兩人的猜測固然在理,但並不是鷹川心情低沈最主要的原因。

他提著酒壇穿梭在牢房間,面容被搖曳的火光照得忽明忽暗。剛才在溫泉池看到的一幕幕,殘忍地在眼前不住回放。

他傾心的姑娘,被另一個人抱在懷裏,嬌軟身姿綻放到極致,撩人的低喘繞在耳畔,卻不是,為了他……

喉間的酸澀漫進胸腔,將一顆心腐蝕得千瘡百孔。

在地牢最陰暗的深處,他停下來,席地坐上石階,掀開酒壇便往嘴裏灌。

辛辣的烈酒,灼燒著他的五臟六腑,沒能讓他陷入昏沈,反而刺激得他血液沸騰。

偏角傳來水聲,他偏過頭去,接著微弱的光線,瞧見遍體鱗傷的男人。

冷哼一聲,帶出不屑的兩個字:“鐘鶩。”

牢裏的人再次晃出水聲,擰眉問:“你認識我?”

“怎會不認識?宮主不共戴天的仇人,這名字我聽他念了好多年。”他頓了頓,目光因陷入回憶而變得悠遠,“當初血洗明心派,原以為能將你手刃,了結這段仇,沒想到你竟然早就因開啟玄玉而死,宮主滿腔憤怒無處發洩,可失望了好一陣。”

鐘鶩輕笑:“結果怎想,我不僅沒死,還安然無恙地在另一個朝代生活了12年。”

鷹川淡瞥他一眼,接話道:“可惜,這回你逃不掉了。”

牢房裏的人沈默了許久,才再次開口,話語裏帶了無限惋惜:“自古成王敗寇,落在他手裏,我無話可說。只恨自己,沒能達成多年的夙願……”

鷹川兀自飲酒,沒瞧見暗處閃爍的兩點淚光,只是半晌後,聽得鐘鶩哽噎道,“只差一點,就能救回我的師妹了……”

握著酒壇的手一頓,鷹川看向黑暗中頹然飲泣的男人,莫名,瞧出一絲可悲來。

鐘鶩還在繼續說:“為了救回師妹,我願意以命換命、背叛同門師兄、不要尊嚴地跪地哀求,我甚至可以拋棄良知!這種感覺,你不會懂……”

他的自說自話惹人心煩。

鷹川飲盡最後一滴酒,擡手把壇子重重砸了過去。

破碎瓷片,濺起片片水花。

幽深星眸像是突然竄起燎原大火,燒得他雙目通紅。對著牢房裏楞怔的男人,他一字字道:“誰說我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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