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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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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見其實沒想哭。

事實上,?她看到封面那行字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大腦壓根沒反應過來,不明白那是什麽意思。

視線卻先一步模糊,?淚水迅速湧上來,?洶湧的、根本控制不住。

倒不是因為這份結婚禮物有多貴重——當然,事實上這份禮物不僅貴重,?甚至貴重過了頭。

而是因為在她從未透露過任何情緒的時候,他先一步察覺到了她的心意,然後一聲不吭、不言不語地替她周全。

什麽也沒問,?什麽都不說。

仿佛這就是一件自然而然、理所應當該發生的小事。

喻見不是沒被人這麽在意過。

程院長、董老師、大虎和兔子,還有陽光福利院裏的其他小孩,他們都很在意喻見,?喻見也很在乎他們。大家彼此惦記照顧著,親親熱熱的,?哪一個都不會落下,任何人都不會被忘記。

但福利院畢竟只是福利院。

老師們再認真再上心,?終究精力有限,?不可能照顧到每一個孩子。

而院裏的小孩一個個早熟,除了大虎那種生下來腦袋瓜就不怎麽靈光的豆丁,剩下多半小小年紀就已經有了自己的心事。

他們不是正常家庭出來的孩子。

從沒感受過那種有限制的、不外露的,僅僅存在於一個特定的環境裏,?緊密相連,?排他又熱烈的感情。

不是多對一、一對多,?人人都有。

而是唯一的、獨特的,容不下任何多餘的人,滿心滿眼只有彼此的愛。

男人親吻的動作很輕,從額頭到眼角,?從眉心到發梢。沒什麽章法,隨心所欲,有時候碰碰喻見的耳尖,有時候又壞心眼去咬她的唇。

夜安靜,窗外的雪又大了些。

一改在外人面前的漠然和淩厲,池烈整個人都露出一種罕見的溫柔。他把喻見抱在懷裏,一只手勾著腰,另一只手從肩頭繞過,慢慢拍著她的背。

沒什麽其他的舉動,就是像哄孩子那樣,耐心又認真地哄著她。

喻見再多的眼淚都只能被哄沒了。

“你……”先前哭得太兇,她說話還有些抽噎,斷斷續續的,“你之前,之前怎麽不提前告訴我一聲?”

小姑娘哭得眼睛都腫了起來,紅彤彤一片。池烈又心疼又好笑,從旁邊的小筐裏給她拿了個橘子,放到眼睛上,輕輕地滾。

“那我不敢。”他說,“要是提前告訴你,這基金會八成就沒了。”

池烈很清楚,喻見絕對不會同意他這麽做。

畢竟建立一個基金會註入的資金不是小數目,後續一系列的開支耗費更是流水般花錢。要不是他現在從池廣業手裏拿回了池家,光憑網研中心和之前項目的收入,也沒能力這麽做。

事實上,許平生還為這事和池烈紅過臉。

到底池烈這麽多年沒回池家,眼下最重要的是壓住下面那些蠢蠢欲動、不安分的人。哪兒有在這當口不忙著鎮住那些不安分的“元老”叔叔們,反而先琢磨起怎麽搞慈善的道理。

不過池烈倒是完全無所謂。

他在家裏能用橘子給喻見滾眼睛,小心翼翼給她拍背,一口一個溫柔的不敢。離開喻見,到了外面,他是池工、池教授。

是說一不二、手段淩厲,讓那群跟著池廣業的人都噤若寒蟬,不敢再鬧的小池總。

“我覺得基金會這名字挺好。”

池烈不準備和喻見說申城的事,轉而提起另一個話題,“怎麽樣,我想了好久才確定的。”

男人嗓音帶笑,一如既往低沈好聽,又帶了點刻意邀功的味道。

他盯著喻見,眉眼彎起,額上那道疤跟著折出一個弧度。並不兇,反而顯得有幾分滑稽。

池烈手沒停,還在緩緩給喻見用橘子滾眼睛。她閉著眼,看不見他的表情,卻能感受到男人的視線輕輕從面頰上掠過。

溫柔的。在下著大雪的冬夜裏,安寧平靜地註視著她。

所以喻見抿著唇,笑了。

她伸手,把在眼睛上滾來滾去的橘子抓住,睜開眼,抽著鼻子問池烈:“幹嘛只化用我的名字。”

基金會是他的心意,應該也有他才對。

“我這名字能放進去?”池烈哭笑不得,“那聽著可不像是在搞慈善。”

喻見想了想,這也是實話,池烈的名字太硬氣,比起做慈善,更適合掛在武館武術行一類的招牌上。

她在腦海裏勾勒了一下畫面,覺得非常有意思,輕輕笑出了聲。

池烈沒明白喻見笑什麽,不過總算把她哄好了,他也跟著一起笑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低頭,親了口她的額頭。

“有你的名字已經夠了。”

池烈說,“反正我都是你的,沒什麽差別。”

審批基金會的事比較覆雜,流程長,手續得拖到明年才能辦完。池烈也不著急,直接用公司的名義,往喻見他們的公益項目上打了一筆錢,說是暫時先用著。

這下師兄和小師弟都不再喊他池教授。

在校園裏遠遠兒看見了,就沖池烈大喊:“金主!金主!”

喻見:“……”

她覺得這倆口無遮攔的神經病遲早得被池烈弄死。

重逢的這一年,似乎過得特別快。一轉眼的功夫,福利院大門上“元旦快樂”的貼畫沒掛多久,董老師已經開始張羅把它們都取下來,換成孩子們自己寫的春聯和福字。

春節要到了。

這個春節出乎意料的熱鬧。

不但池烈回來了,在郊區開廠的吳清桂也來了。今年她的廠忙,走不開,這邊又沒有其他親人。大年三十不想一個人待在廠裏,索性直接奔向陽光福利院。

孩子們都很喜歡她,圍在身邊一口一個吳姨的喊。

鄭建軍每年除夕都在醫院加班,今年也不例外。愛人在社區上班,今年組織看望孤寡老人,也沒空回家。幹脆把兩個才學會走路的小寶寶往這兒一放,然後又匆匆趕去工作。

福利院這幾年沒這麽小的孩子,大家都稀罕得很。

連向來毛手毛腳的大虎都小心翼翼的,說話壓著嗓子,還專門捧著個才烤好的,正在冒熱氣的紅薯問兔子:“哥,他們能吃這個嗎?”

收獲兔子一個你神經病啊的白眼。

大家一起坐下來,吃頓飯。不讓放煙花,小孩子們只能拿著呲花在院子裏亂跑。

喻見挺擔心:“慢點兒,小心別摔著了!”

“摔著了也沒事兒。”池烈一點不著急,插著兜看向前院,“雪厚,穿得多,摔一跤連皮都破不了。”

像是為了印證池烈這句話,他才說完,就有一個小姑娘跑著跑著,直接一頭紮進了雪堆。

剩下的小孩兒趕快扔下呲花,過來扶她。

雪堆結實,小姑娘也不嬌氣,被大夥七手八腳地拉出來,抹了一把臉,又撿起呲花接著玩。

池烈頓時得意起來,沖喻見一個勁兒眨眼睛。

“行了行了,搞得和眼睛出問題了一樣。”喻見覺得他簡直比那小女孩還幼稚。

“不過你還是挺會看小孩兒的。”說完,她又表揚他,“以後可以當個好父親。”

喻見這話完全只是隨口一說。

她還沒多想,男人眼風就涼涼掃過來,輕嗤一聲:“是嗎?”

他語氣意味深長,顯然含著點兒別的意思。

喻見楞了下,伸手擰池烈:“怪我?”

傷筋動骨一百天,即使池烈的腿傷得不算嚴重,也老老實實帶了幾個月的支架。前兩周才拆掉。

之前就是個站不好走不好的瘸腿,連路都沒法兒正常走,更別提幹點什麽其他的事兒。

喻見這一下擰得挺狠。

池烈穿著薄毛衣,又披了件外套,還是忍不住抽了口氣:“怪我,怪我。”

吸完涼氣,他又瞥她:“池太太真兇。”男人眼角眉梢都帶笑,喻見壓根不搭理他,也不再管院裏那群小孩子,轉身去看鄭建軍送來的那兩個小寶貝兒。

福利院裏孩子多,再怎麽熱鬧,大家也只勉強堅持到十二點。

鐘聲一響,老師們就張羅著趕孩子們回屋睡覺。

這個時候,問題就來了。

福利院多年沒擴建,只有孤零零一座小白樓。以前池烈住這兒還有房間,眼下多了吳清桂和鄭建軍的兩個孩子,就沒有多餘的屋子能讓他們住。

“這也算問題?”

吳清桂一臉納悶,“不是我說,你倆都領證領了小半年,就睡一個屋唄。我帶著這倆崽兒睡,不是剛剛好?”

程院長和董老師沒有任何意見。

包括喻見在內,洗漱完,上床前,她沒有意識到哪裏不對。

直到站在床邊,看著眼前這張明顯比公寓雙人床小了一半的床,才明白過來。

以前她一個人睡單人床是可以的。

但如今,要再加上一個池烈,就實在太擁擠了。

可惜腿長肩寬的男人根本沒這個自覺,不但先喻見一步,早早躺上了床,甚至還笑瞇瞇地沖她拍了拍可憐的一點兒空位:“不早了,休息吧。”

喻見擰眉看了一會兒床,又看看時間,最後還是認命地關燈。

休息就休息吧。

反正也只有一夜,就算兩個人比較擠,忍一忍也過去了。

其他人已經早早睡下。

他們的房間是最晚熄燈的一個。

喻見沒想那麽多,池烈也沒別的意思。

她一上來,他就習慣性側身摟著她,自己緊貼著墻,把單人床一大半位置讓給喻見。

池烈壓根沒打算讓喻見靠裏面睡,冬天溫度低,即使屋裏有暖氣,墻面還是冷。

今年暖氣燒得已經挺熱乎,男人的胸膛比暖氣還滾燙。喻見舒舒服服蜷進去,沒一會兒,眼皮就開始上下打架。

還沒睡著,耳邊一聲低沈的笑聲。

“笑什麽?”

喻見有點兒莫名其妙。

大晚上的,這人不困吶。

“沒有。”池烈開口時,聲線裏還帶著笑,“我就是想到高二那年,我躺你床上那回。”

他從小到大沒什麽朋友,也不認識幾個同齡的異性,醒來後發現自己躺在小姑娘的床上,簡直快瘋了。

他這麽一笑,喻見被弄清醒了。

“就你正經。”她提起這件事還有點兒無奈,“我都不知道你當時在想什麽。”臉還慘白著,就一個勁兒想要往門外沖。

池烈很坦誠:“怕給你弄出什麽壞影響唄。”

那時她還是個不到十六歲的小姑娘,他一個男孩子躺在她的床上,怎麽都說不過去。

喻見聽得只想嘆氣:“心思真多。”

一天天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有空去操心別人。

池烈含混笑了聲:“我那是關心你。”

說著,他低頭,順勢在她發頂上親了下。

不親還好,這麽一親,氣氛頓時有些微妙。

單人床本來就不大,兩個人的姿勢又分外親密。窗簾沒拉好,雪停了,一道月光照進來,落在床沿上,清冷又安靜。

暖氣燒得滾燙,被子下,他摟著她的腰,她的蝴蝶骨靠在他胸膛上,能感受到他漸漸沈重的呼吸,越來越快的心跳。

房間太小,距離太近。

每一點細小的變化都鮮明,深刻的,隨著斷斷續續,時輕時重的氣息,彌散在封閉的空間裏。

喻見瞬間有些臉熱。

橫亙在腰間的手結實而有力,她沒敢動,身後,池烈也沒動。

只是噴在她後頸的呼吸愈發滾燙,灼熱的,像是一團在冬夜裏燎燎燃燒的火。

過了好一會兒。

月光從床沿上移開,落在房間裏,床邊暗了下來。

喻見盯著不遠處那道光。

耳邊是男人低啞磁沈的嗓音:“可以嗎?”

他征求她的意見。

喻見明白池烈在問什麽。

這地方著實選得不對,和曾經那個毫無準備的結婚現場有得一比。

他是個很有耐心也很克制的人,只要她不喜歡,哪怕不出聲,只是默默蓋緊被子,他也會心神領會,不做出任何逾矩的舉動。

喻見眼睫飛快顫動幾下,心跳快起來。

臉頰耳尖都發燙,嗓子也一陣陣發幹,她有些無措,捏緊了被角:“嗯。”

第二天,喻見一直睡到中午才醒。

好在這是過年的日子,福利院的小孩又沒有親戚,睡懶覺是天經地義的事,沒人察覺到任何不對。

喻見醒來的時候,整個人都迷迷糊糊,茫然地睜眼看了好一會兒,才逐漸回想起昨晚發生的事。

天吶……

她的臉頓時燒起來。

簡直是昏了頭,才會在這個場合做那種事……

各種零亂斷續的記憶紛至沓來,喻見聽著院裏小孩的笑聲,臉紅得更厲害。

身後的男人依舊摟著她,手臂搭在腰間,胸膛貼著蝴蝶骨。睡得很沈,夢中還無意識收緊手臂,把她往自己懷裏按。

困意在那一瞬間襲來。

折騰了大半個晚上,喻見本來就累,索性往池烈懷裏一靠,什麽都不管,繼續接著睡。

再醒來時,她是被池烈弄醒的。

畢竟躺在同一張單人床上,盡管男人的動作已經盡量放輕,還是能明顯感受到他下床穿衣服的動靜。

喻見還有點兒赧然,沒敢睜眼,閉著眼裝睡。

後面池烈的洗漱動靜又小了些,她一個人蜷在溫暖的被子裏,聽著零星的響動,昏昏欲睡,幾乎又要懶洋洋失去意識。

還沒睡過去,地板發出咯吱聲。

池烈小心翼翼的,重新走回床邊。

別吧……

喻見立刻就緊張起來。

昨天晚上已經夠折騰了,現在可是大白天,小豆丁們還在樓下瘋跑瘋玩,要是他想在這時候做點兒什麽,她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喻見還沒想好該怎麽拒絕。

額頭一燙。

男人俯下.身,輕輕吻了下她的額頭,似乎沒發覺她已經醒來,又湊到她耳邊。

“愛你啊。”

他輕聲說。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TOO、W·M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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