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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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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棠之所以來得這麽快,是因為她還沒接到趙徵的信就動身了。

她這些日子,其實也挺不好過的,心情就想坐過山車一樣大起大落,腎上腺素把人折騰得不行。

因著有古徑,上雒的戰報回送還算及時。一開始戰事很順利,大家都很高興,紀棠也是,只是她高興之餘,心裏還有一根弦繃著。

無它,建州馮塬趙宸那邊實在有點過分安靜了。

趙徵出征後,暗部馮塬趙宸那邊的密報會先送到她手裏,然後再繼續往趙徵那邊送。

畢竟距離太遠,且戰時他很可能會騰不出空來處理這些事情,遇上緊急情況紀棠在這邊可以先行拿主意。以前兩人一直在一塊,就沒分很清楚這些,但這次出征之前趙徵明確下了這個命令。

所以建州那邊的消息紀棠一直非常清楚。

馮塬和趙宸那邊人出人進對上雒戰局關註倒很關註,但卻沒太多特殊動靜,一直就挺風平浪靜的。

暗部的眼線到底不是貼身,那兩位也並不是盧非之流的人物,尤其馮塬,在對方地盤上並有刻意安排了替身之下,眼線並沒能察覺二人悄悄潛離了。

畢竟那馮塬甚至連頻繁起落的飛鴿傳書也偽裝得一模一樣。

只是紀棠還是隱隱嗅到點兒不對勁。

趙宸有沒有領特殊任務她不知道,但馮塬很明顯就是過來對付趙徵的!他能願意看趙徵成功取下上雒?當然不可能!

按照趙徵對此人的評價,還有一直以來的密報消息,紀棠總覺得建州不應該這麽平靜的。

但時間倉促一時半會沒法深入查探,她心裏就七上八下的,高興之餘還有根弦繃得緊緊的,就盼著趙徵那邊能快一些,更快一些才好。

但這第二只靴子最終還是落下來了。

在得訊段廣威出兵、密州軍被八萬大軍圍困在孤山的時候,那一瞬被震得有點暈眩。

長久以來,她對趙徵總是很有信心的。他在原軌跡也確實極其厲害。人還是那個人,現在環境比原軌跡好太多了,如無意外他也必然會成長到同樣了不起的高度。

但只有人親臨這個過程中,才能真切體會到其中的驚心動魄。

那一瞬,什麽劇情、什麽原軌跡,都被她悉數拋在腦後。趙徵的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行走的,一旦稍有差池,付出的就是生命的代價。

紀棠立即點了密州剩下的所有人馬,包括衙役城門卒以及重賞下願意來的修堤民夫,不多,也就二千餘人,這是密州城短時間內能湊到的所有武裝力量。

立即往平陰山古徑急趕。

她知曉戰報發回又點人趕過去,耗時之多,等到了上雒很可能戰事早已結束了;哪怕沒結束,這兩千餘人,也不過杯水車薪。

但哪怕只有一絲可能,也要試了試不是?

一路同行相處至今,別說趙徵,就算柴興柴義侯忠嗣這些也早已經不是區區一個鉛字人物了!

紀棠急得不行,每次看見迎面狂奔而來的訊兵都忍不住屏住呼吸,但萬幸的是,很快開始傳回好消息!

趙徵血戰上雒甘州聯軍,最後反敗為勝!

盧非陣亡,段廣威陣亡,上雒軍投降,趙徵率騎兵一路追截段天佑直至陂州,這一戰成功取下了上雒和甘州。

捷報傳回的時候,那條羊腸小道歡呼聲響徹雲霄!

紀棠大喜過後,也不需要帶人馳援了,於是她就把人都打發回去了,就帶著近衛和原來備下帶去上雒的僚屬,快馬繼續往上雒奔去。

馬蹄踢踏,少了原來沈重急促,聽著輕盈又敏捷,甚至連炎炎的夏風都不覺得悶熱了。

繼續走了一天,就出了山,在懷縣補充一下水食,她就直奔上雒城而去。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總覺得山南這邊樹木要郁蔥一些,陽光也更燦爛一些,紀棠調侃了自己兩句,和劉元說說笑笑著時候,忽聽見馬蹄聲。

紀棠倒不覺得趙徵出城迎自己稀奇,但她萬萬沒想到他迎這麽遠!

遠遠馬蹄沓沓,既急且快,紀棠擡頭便見玄黑鎧甲折射陽光粼粼,她用手搭了個遮陽棚,定睛一看,那不是趙徵還有誰?

不是今天才到的上雒嗎?怎麽跑這麽遠了?

紀棠又驚又喜,喊起來了,“阿徵!!”

她用力揮手,一甩小鞭子,棗紅馬一個飛躍,往前奔了出去。

陽光燦爛,茫茫的蒼翠原野,一黑一紅兩匹馬往對方奔過去!

“籲!”

距離在縮小,可以看清對方的臉的了,兩人的臉上都笑容洋溢,到最近的時候,一下勒停了馬!

膘馬跑得太快,勒停還是往前竄了兩步,趙徵立即一控韁繩,掉了個頭,陽光落在他的臉上,他滿頭大汗:“阿唐!”

“嗯!”

“你怎麽過來啦,不是今天才剛到的上雒嗎?”

她笑盈盈的,不管先前他怎麽的刻意回避,她待他,還是一如既往,從來都沒變過。

不必說話,時光恬靜如水的感覺,情緒在這一刻變得舒緩,就像眼前風吹長草起伏望之不盡的茫茫原野。

趙徵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沒,上雒防務已安排妥了,我就出來一趟。”

兩人並肩而騎,驅馬不緊不慢往回跑著,時不時低聲說上兩句。

“上雒一戰是不是很驚險?你受傷了嗎?”

“還好,我也只是一點小傷,沒事的,……”

高淮崔定方緊趕慢趕終於追上,連人帶馬跑得大汗淋漓氣喘咻咻,兩人聳聳肩,和劉元對視一眼,合二為一,慢慢綴在前方一黑一紅兩匹馬後面。

……

來的時候急,回的時候放慢,回到上雒城天都黑透了。

對於趙徵說的一點點小傷,紀棠肯定的不能信全的,畢竟這麽兇險的戰事。

兩人吃了晚飯,紀棠叫軍醫來仔細詢問一番,換藥時還親自看過,趙徵身上傷口其實挺多的,虎口、掌心,他徒手重握朱世宗劍刃,被割開了好大一個口子,深可見骨。

還有肩膀,腰腿,刀劍劃傷數數有七八道,但幸好都不深,只是淺淺劃過,都是很輕的傷。

相對反而是掌心傷口麻煩點兒,畢竟手經常得用不斷活動,他嫌麻煩,還沒讓軍醫包紮很厚。

紀棠瞪了他一眼,把藥粉給他均勻撒上,用麻布一層一層包紮好,才給他再在上面纏上黑色護掌紗帶。

這樣略臃腫麻煩,但傷口才好得快。

她勒令:“可不許拆哈!”

趙徵當時是聽她的,“嗯”了一聲,垂眸翻了翻包紮好的左手,唇角翹了翹。

“好了,今天好好休息,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

等吃飽弄好,紀棠推趙徵去休息。

他精神很好,神采飛揚步履如風,挾大勝情緒當然是亢奮的,也不會覺得累,但實際趙徵連日奔波大戰,身體肯定是累了,趕緊休息才是正道理。

再忙也不差這一晚上了。

趙徵沒有異議,完全照單全收。

卸了鎧甲,身軀輕快,他躺在床上,側耳傾聽漸行漸遠的輕盈腳步聲,轉過回廊,近了廂房,門關上了。

他翹了翹唇角,闔上眼睛。

……

紀棠說明天再忙活,還真不是一句假話來著。

剛剛取下的上雒甘州,軍務政務,收攏安民,千頭萬緒,超級忙碌。

上述的這些事情,有隨後趕至的文官僚屬忙活。出征之前,趙徵和紀棠就準備了一整套的州文政班子,現在一分為二,忙是忙了點,但也能應付。

紀棠就把總,具體的就交給底下的人了,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詳細安排的。

就是密州軍的。

趙徵逆轉戰局大獲全勝,這戰果是極其喜人的,只是密州軍的折損也是極慘重的。

三萬對陣八萬,拼殺到最後,陣亡者超過三分之一,重傷數千,輕傷者不計其數。

這支危難之際以必死決心追隨趙徵腳步軍隊,是必須要好好撫恤的。

趙徵親自探望傷營,親自去戰場視察收殮,每一個重傷者都親眼看過,每一頁陣亡冊都親自翻看過,詢問傷情,調征醫藥,盡可能地把每一個陣亡者都完整裝殮,還有傷亡者的撫恤也很重要。

這些事背後的工作重要又繁瑣,甘州上雒本地的醫者藥物征調,既緊急又不能引起百姓緊張和恐慌,度都得紀棠親自拿捏並盯著才能放心。

本地藥物不夠,還得回密州和去其他地方調集采買。

還有棺木瓷甕等等,趙徵要每一陣亡者都有,紀棠很讚同,是該這樣的。她親自安排人征召本地民夫,伐木制棺,還有定制瓦甕,按冊心願回鄉者按例化灰裝甕,無此願者裝棺,尋找合適的地方安葬。

還有掘坑安碑等等。

最重要的是撫恤,銀子是必須的,另外在冊的家中孤寡的按戶籍抄錄下來,她和趙徵商量過後,決定安排人將逐一接到密州,此外圈定安置這些傷亡兵士家眷的村莊土地。

既安死者的魂,也定生者的心,他們給趙徵賣命,趙徵就會安置好他們的家人,讓他們無後顧之憂。

也是安了趙徵的心。

是夜,東廂房的燈還亮著。

紀棠還在伏案奮筆疾書。

這項工作她做得極其仔細,反覆對照核實,不肯出一點點的錯漏。

趙徵站在門外,看著燈光下那張恬靜認真的臉,他心坎暖熱的。

這就是阿唐。

她知他心中所想,她盡可能地為他收殮醫治傷亡兵卒,以及安置他們的家眷。

他和阿唐之間,本來就是不一樣的。

其他的,又有何妨?

趙徵笑了笑,放輕腳步走進去。

“還沒好嗎?”

“快了快了,就差一點,你等等我!”

“嗯。”

等一天忙完,饑腸轆轆的兩人都會一起吃宵夜的,趙徵就安靜坐在一邊等著。

他原本想翻看一下造好的家眷冊子,但掠過燈光映照的紀棠側臉,他視線不禁定住了。

線條清雋,燈光下安恬又柔和。

望了許久,不知為何,他忽又想起紅豆?

趙徵下意識抿緊唇。

心裏一剎抗拒不悅,但他又想起柴義的話——

他猶豫了一下,或許這兩者是可以調和一下的。

趙徵糾結了一下,嗯,要是紅豆不過分的話,他就裝看不見好了。

——這樣的話,就不影響阿唐了。

趙徵打定主意,就這麽辦了!

至於柴義還說過的“成婚生子”,他就給刻意忽略過去了。

之所以說刻意,那是他其實是也想了起來的。

不過才想起,他思緒就飛快彈了開去,努力裝作沒想起過。

但問題是人的思想有點不受控制,你越想當沒想過,但其實就是證明還沒忽略過去。

趙徵有點點郁悶,他努力轉移註意力,擡眼左看右看,不知怎地,無意中落在紀棠的脖子上。

他忽一楞。

天氣熱了,衣裳領子比春冬略低,暈黃燈光斜照,紀棠脖頸白皙如玉。

弧道優美,線條雋秀,一切都很正常。

唯一有點點不一樣的。

趙徵忽留意到,阿唐白玉般的脖頸一線平坦,並沒有什麽起伏——

這,喉結呢?

他心跳忽然漏了一拍,繼而急促跳動了起來。

趙徵霍站起身!

[作話有較重要內容]

作者有話要說:  徵崽吧,其實一直都有察覺些痕跡的,畢竟同食同住又一直關系這麽密切,但他已先入為主接受了她是男孩的這個設定,潛意識就給自動給合理化了。

不過別急,馬甲一下掉全不爽的,讓狗子多驚疑忐忑一段時間吧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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