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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碰面的村子,守著這個地方,再一回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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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歡他,又有些怨他。

怨他太過正派,怨他極能隱忍。

前世兩人相處,他明明是對自己也動了心,但在發現自己是惠和郡主,而且定了親後,就毅然決然要將她送回去。

她是惠和郡主,當今慶郡王的女兒。家在青州,自從祖父因戰功被先帝封為異姓王爺——慶王,就鎮守青州。

青州臨海,時常會有倭寇來襲,可自打陳王造反後,登基後的明宣帝就收攏了慶王府的兵權。畢竟是異姓王爺,明宣帝不放心也是正常的,不過爵位還保留著。所以現在他們慶郡王府在青州,幾乎就是被架空,只得一個王爵的虛名。

她祖父雖無野心,卻也不願忍受連後起的武將都踐踏他們威嚴,最後為了保所謂的地位,就開始讓他們家女兒與武將結親。

青州的武將都是明宣帝的心腹,這也算是變相獻忠,把女兒當成了換取一脈平安的做法。

於是,她姑姑就嫁給青州軍權在手的武將,而她自小也被灌輸著,要為延續這家族的風光而付出。

可她知道,姑姑嫁出去後過得一點兒也不開心,幾乎是以淚洗面。

祖父去世,她父親就襲爵為郡王,越發一心想通過聯姻來維持郡王府在青州的影響力。

她自小性格叛逆,打著說以後要嫁武將的借口,非習了武,又因喜歡醫理,請家中養著的朗中教自己辨認藥材。其實她是想著,萬一嫁過去要受委屈,她還能打回去!

可惜,她還是太天真了。

一個月前,姑姑病重,不過幾日就去了。她那個時候已經和姑姑的兒子定下親事,她去祭拜,卻險些遭了姑父的猥褻。

她嚇得跑回家告訴父母,卻被告知讓她忍著,趁著熱孝要嫁到姑父家去!

前世她跑了,最後被謝擎宇氣著,家中找到她說母親也病重了,她回了家去。不料這只是個局,好在也過了熱孝期,她不用被逼著匆忙嫁過去,只從此在家中被關了起來。嚴防死守,她毫無逃離的希望。

就那麽絕望的被關了三年,她還是要嫁給表哥。

在成親當天,她再也忍受不住,當著滿場賓客的面指責了姑父,然後趁亂再逃了出來。

她知道家裏容不下她了,也回不去了。

可她不後悔,她一路趕來京城,想告訴謝擎宇真相。當初,她就該把一切告訴他,告訴他自己為什麽要逃親,可是她看到的是他快有美嬌娘和孩子陪伴。

那一瞬,她覺得自己要瘋了,可她很冷靜的回到了青州,潛進了姑父家。

一把火,她一把火燒了禍害了姑姑,又禍害她的姑父。

她亦心如死灰投身火海,結果再睜眼,發現回到與他還未相識之前,她從姑姑喪禮受了委屈回到家不久的時候。

她決然地再逃了出來。

這世沒有錯過和他再度相遇,難道她還要再重蹈覆轍,讓他再遠離自己嗎?

林鶯知道自己不想。

一開始把他氣走的時候,她覺得也許兩人是再沒有緣份相遇了,可是他又回來了。還在她哭的時候,想盡辦法哄自己,她覺得自己再也放不開他。

即便卑鄙一些,就那麽和他僵持著,她也要賴著他!

不告訴他自己是惠和縣主,他就會把自己當成是孤女,可能還是有腦疾的孤女,就那麽照顧著自己遷就著自己。

林鶯知道這一個叱咤沙場的男兒,內心柔似水,至善至純。

她總是會動不動嗆他一句,謝擎宇其實也習慣了。

也不再和計較,甚至有時候還能嗆回去,氣得她雙頰嫣紅,美目圓瞪。

他覺得這個時候的林鶯才像個真正存在的人,不再是冷冷清清的,仿佛有說不盡的心事,讓人看著就覺得悲傷和心疼。

等用完了飯,他就打水來給林鶯洗碗,兩人這些天都這樣合作。

她做飯洗碗,力氣活都他幹。打過水後,他就主動去劈柴,把明日白天要用的柴火給整治出來。

幹完活已是月上中天,他就該回去了。

不過今晚他出乎意料的,沒有再問林鶯家住哪裏,也沒有說要送她回去話。

林鶯送他出門的時候,還有些不習慣。

謝擎宇卻是在心裏算著日子,他派去查探的人應該明兒就能有消息了,今天還是別惹她生氣了吧。

她一路是怎麽過關來到京城的,其實一查就能查到,不過廢些時間。

謝擎宇又是到了二更天才回的府,沐浴過後往床上一趟,閉眼就要睡覺。

可是不知怎麽的,他閉上眼就是林鶯生氣瞪他的樣子,還有她總能做出合自己胃口的飯菜。

謝擎宇心中想著,這該不會就是常言道吃人嘴軟。

不然,他怎麽好端端想起她來。

等查清楚她家在哪裏,送她回去,當是還這飯錢吧。

到了第二日,果然依他的推算,去打探的人回來了。

他聽到惠和縣主四字時一怔,再聽到她居然是因為逃婚孤身一人出來的,腦子嗡一下就空白一片。

她……居然是定了親的!

而且還是封了王的功臣之家!

他怔怔在衛所裏坐了一上午,在震驚之餘,心裏有品咂不出來的滋味。

他難得在中午前就到了馬坡村,可是到了她住的小院子的時候,他又楞在了那裏。

他在門口見到了妹妹和妹夫,林鶯抱著妹妹正無聲哭泣。

謝擎宇第一反應是,妹妹知道自己天天往馬坡村來的事了,第二反應是,林鶯應該要回去了。

他站在門口的腳怎麽都邁不開來,直到趙晏清看過來,朝他招招手,他才無知覺一樣上前。

初芙見到兄長這個時候居然就來到,也怔了怔,不過想到事情總要露白的,也沒太在意。她半扶著還在哭泣的林鶯進了屋,讓兩個男人在外頭呆著。

其實她被林鶯嚇了一跳。

因為她一來到,林鶯就像是受了極度的驚嚇,臉色慘白。等到她說明身份,又介紹了趙晏清是她的夫君,兩人前來並沒有惡意,林鶯就抱著她哭了。

雖是在無聲落淚,但她知道林鶯十分難過,就那麽任她一直抱著,然後兄長就來了。

來了也好,正好她能跟林鶯說說話,她總覺得這姑娘藏了很多秘密。

只是初芙再怎麽哄著她說話,她都閉緊了嘴,一字不提。最終也沒能問出什麽來,直到房門被敲響,是謝擎宇的聲音傳來:“惠和縣主,您該回去了,慶郡王找您估計都要找瘋了。”

剛剛平靜下來的林鶯聽到惠和縣主二字,再度臉色慘白,幾乎是在搖搖欲墜。

初芙也詫異,這姑娘居然是縣主,郡王之女!

不過慶郡王卻是異姓王,若是勉強要算,她也得喊趙晏清一聲哥哥。

她咂舌,這世界得有多小!

趙晏清此時的聲音也響起:“惠和,你得喊我一聲太子哥哥,有話出來再說。”

林鶯早在初芙說明是謝擎宇的妹妹時,她就知道了兩夫妻的身份,也知道自己前世是錯認了這位太子妃,最終才黯然離京。

她哭自己蠢,因為那一點自尊心,連問一問都沒有就轉身離開,自作自受絕望地錯過。

但身份暴露得如此快,是她沒想到的。

和前世一樣要面臨的選擇就那麽驟然降臨,她閉了閉眼,再睜開眼的時候,擡手一並抹去眼角的淚。

林鶯心中已經有了決定,她去打開了門,謝擎宇先進了屋,然後是趙晏清去拉過妻子退了出來。

“怎麽了這是?哥哥表情怎麽那麽嚴肅?”

趙晏清神色覆雜地和她解釋謝擎宇剛查到的事情,把自己知道的也說來:“這位惠和縣主定了親的,在父皇還是皇上的時候,就遞過折子得了允許的。要嫁的是姓魏的一位武將兒子,父皇的心腹,不過近些年……這姓魏的……”

“是那個前些日子被人參貪了軍餉,與工部的人勾結,虛報造戰船數量的那個魏瑉?”

趙晏清點點頭。

此時還在暗查,他知道錦衣衛已經去青州了。

初芙神色為之嚴肅:“怎麽會是那樣一個人家,若是查證清楚,父皇要嚴辦吧。”

“不止魏家有麻煩,可能還要牽連慶郡王府,魏瑉的發妻是慶郡王的嫡妹,月寧縣主。”

這……初芙一頓,惠和縣主這是嫁給自己表哥。

如若真是查實,帝王怒下,這兩家絕對都得不好過。

她則頭看向屋子,心有憂慮。

那她兄長對惠和縣主是個什麽意思?

事情似乎很覆雜。

此時屋裏,謝擎宇還站在門邊,沈默著。

他知道林鶯的身份後心裏總不得勁,不知道是著惱還是別的,總之十分不舒服。這份不舒服,讓他連話都不想說,或者,無話可說。

謝擎宇有些嘲諷地想。

說什麽呢?

又要以什麽立場去說?

她是縣主,定了親的縣主,並不是什麽孤女,人家哪裏還需要他那點爛好心。

他抿緊了唇,就那麽木然站著。

林鶯見他的神色,知道他其實是生氣了。

他每回生自己氣的時候,就這麽木著一張臉,也不說話,神色平靜無比。

但他越顯得平靜,心中卻是越惱的。

她也抿著唇,靜靜凝視著他,兩人就這樣無聲對峙著。終於,還是像以前那樣,每回都是她先主動去打破兩人的僵持。但以前她是服軟拉著他袖子說好話,現在,她卻是直接就沖了上前,踮起腳尖就吻上他唇。

她幾乎是撲上去的,抱住他的脖子,對著他的唇就親了上去。

她沒有經驗,她不懂要如何親吻,毫無章法。

她只知道,她要告訴他,自己喜歡他,喜歡到不能放手。她這次回來,也沒有準備要放手!

謝擎宇卻是被她的吻襲懵了。

被她撲得撞到門板,被她就那麽按著吻了好大會,他才反應過來,瞬間把她從自己身上扯了下來!

“惠和縣主!”

他吼了一聲,呼吸急促。

她知道不知道她剛才在做什麽!

“你閉嘴!”林鶯被甩到一邊,站穩後也吼了回去,“你什麽都不要說,你聽我說!”

兩人都相互對吼,小小的木屋本就不隔音,把初芙和趙晏清都嚇一跳。

他們齊刷刷看向緊閉著門窗的屋子,凝神片刻,卻是什麽也沒有聽到。裏面有人說話,只是聲音很低,聽不見罷了。

夫妻倆對視一眼,索性出了院子。

初芙說:“如果……我說如果,我兄長對惠和縣主……”

她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麽下說去,趙晏清卻說:“如果兄長喜歡,岳父大人不反對,以現在魏家的情況來看,我有辦法讓魏家退了這親。一個縣主,即便父皇是要連慶郡王也責罰,也不至於責罰她。”

不過是一個女子,曾經的功臣之後。先前奪了慶王府的兵權是有陳王造反為由,如今再因為魏家牽連,他父皇也不會趕盡殺絕,怕真會徹底寒了其它功臣的心。

所以這倒不是最要緊的。

反倒是謝擎宇那頭……謝擎宇對這惠和縣主有沒有想法,而且他現在還不知道魏家可能會出事。

趙晏清與初芙對視一眼。

他們都看出惠和縣主對謝擎宇有意,惠和縣主外表是個清冷的美人,但她看謝擎宇的眼神是不同的,雖然在極力隱藏。但真正動了情的人,如何能藏得住生根發牙的情愫,任何一個細微動作,都能叫人察覺出來。

當然,像謝擎宇這種神經粗的男兒,初芙覺得他兄長可能沒看出來。

夫妻倆就那麽在院子外散步,走了約莫有一刻鐘,就見到謝擎宇怒意匆匆離開,初芙還註意到他似乎反手擦了一下嘴。

初芙喊他,他也不理會,騎馬就走了。

趙晏清皺眉,初芙往小小的屋舍看去,林鶯立在門口,雙眸微紅。不過卻是沒有哭,只是定定看著她兄長遠去的背影,然後初芙見到她朝自己福一禮說:“讓殿下和娘娘見笑了,惠和這就回青州。”

這是,談繃了?

初芙松開趙晏清的手,上前想問問情況。哪知林鶯朝她一笑,說道:“娘娘想問什麽,我大概猜到了。我和他說了,我想嫁他,但是他跑走了。走了就走了吧,也不是第一回。我要回青州了,我該說的,該做的,我都做了。我沒有遺憾了!”

“……這就夠了。”林鶯最後一句極輕,明明帶著傷感的話,她卻笑容燦爛。站在陽光下,明媚灼人。

初芙一怔。

林鶯已轉身回屋,取了自己的雙劍背在身後,肩上還有一個簡便的包裹,當真是要離開。

她是不想放手,但她不能還背著親事來逼他表態什麽。

前世沒有說的話,她已經說了,她遭遇的種種是她的枷鎖,她也不能身上背著親事來逼他決定什麽。這於他來說,是陷他不義!

她要回去青州,脫離郡王府,然後再來找他!

如若他心裏也有一絲喜歡她,肯定還能留給她爭取的時間,她以最短的時間解決身上的麻煩事,一切都會來得及!

到了那個時候,她就絕對不會讓他再甩掉自己!

林鶯走得瀟灑,趙晏清心中在驚嘆,這倒是個奇女子,讓永湛撥人護送她回青州。

而謝擎宇騎馬離開後,初芙也就沒再過問他的事了,畢竟人家姑娘都得瀟瀟灑灑,她哥哥反倒像個縮頭烏龜。

人家姑娘說要嫁他,就把他給嚇跑了,簡直是……沒出息!

於是,初芙之後都懶得過問兄長的事,倒是趙晏清出宮去了一回謝家,不過回宮後也沒和妻子說什麽。

事情就這麽過了十日,謝英乾興奮地跑進宮和女兒說:“你兄長帶著人離了京,說要去青州搶親!”

初芙一口茶全噴了出來。

她要收回兄長是縮頭烏龜這句話。

——她要有嫂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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