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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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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一場雨在入夜的時候歇了, 今日倒也不見雨點, 只是烏雲壓頂, 讓人感覺要喘不過氣來。

趙晏清走到通往永壽宮的宮道上, 腳下是半濕半幹的地磚,遠遠地就看到有人候在半道上。

他認出來了,是在陳貴妃伺候有兩三年的宮女明夕,陳貴妃看上她梳的發髻別致,就留在了身邊。

在這半道上等著,肯定是來迎來他。趙晏清唇線微微抿直, 能來迎他,肯定是陳貴妃先得到了他要過去的消息, 隨後吩咐的。

他眸光就沈了下去, 眼中映著宮墻之上的陰雲,面容帶著幾分冷厲。

陳貴妃還有沒有腦子, 這個時候派人來迎他, 生怕他父皇不知道她心裏有鬼,要私傳信?

皇宮重地,哪個角落都可能潛著錦衣衛, 更不要說如今被明宣帝掌控著的陳貴妃。

他沈著臉走向明夕,明夕忙向他行禮, 一擡頭就被撞到他帶著冰淩的目光, 仿佛一下刺在她心頭, 讓她臉上血色一下就褪去。

明夕顫抖著說:“殿下, 娘娘說地上還泛著潮, 濕滑,讓奴婢在這候著殿下。”

趙晏清視線還落在她身上,她說完,又抖了一下,忙退到邊上又說:“殿下請。”

顯然是明白了趙晏清的眼神示意。

明夕還算機靈,趙晏清神色緩和一些,大步邁向永壽宮。

永壽宮庭院還是放著幾口栽著荷花的大缸,除了草木不再繁盛,一切如舊。

隨著趙晏清的到來,唱道聲就往主殿裏傳,這中趙晏清已經看到調撥來的新宮人,都還算面熟。不少是在乾清宮見過的。

陳貴妃坐在主位,一見到他就十分緊張想站起來,卻又因為忌憚監視而不敢動,手指甲都掐進了肉裏。

趙晏清朝她一禮,陳貴妃勉力扯出笑,也不好讓屋裏的人退下去,只殷殷看著他。是在求助。

“娘娘神色不太好,可是病了。”

他倒是順著她的想法問了,只是問的話要讓陳貴妃氣死,這樣的話她哪裏能回答什麽,或傳信息。她只能咬牙著說:“可能是這些天有些勞累,精神就不太好。”

“既然這樣娘娘就多歇會吧,我這也不叨嘮娘娘,身子已見好,這些年時好時壞習慣了,娘娘不必掛心。”

說罷,就在陳貴妃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真的走了。

陳貴妃真真是一口氣沒上來,兩眼一翻暈倒在坐位上,但沒有人上前也沒有敢吭聲,直到趙晏清身影出了宮門才去把她扶起來按人中。

等趙晏清再去給太後請安後出宮,明宣帝那裏也收到了陳貴妃暈過去的消息,錦衣衛把趙晏清從路上到永壽宮的情況都一一稟來。

明宣帝聽完後就笑了:“老四怎麽就跟貴妃總是不對盤,以前一年也回宮不了幾次,在那坐一會也就走了。現在身子總算見好些,擔了工部的差還是不願意多與貴妃相處,把貴妃都急暈過去了,以前性子似乎還沒這麽硬的。”

錦衣衛自然不敢妄議皇子,垂著頭看腳尖。

“也罷,是朕讓他去的。”

明宣帝揮揮手,錦衣衛當即松口氣告退,在這當口張德歡喜地捧著一封信前來。

“陛下,使團那邊有信到。”

明宣帝接過拆開一看,是謝英乾說還有三日就能到京,來請示聖意,是否直接進城。

“好!”帝王心情終於好轉,一拍桌案道,“讓禮部尚書來見朕,再把太子也喊來。”

張德疊聲應著,又忙亂跑出去。

明宣帝拿著信,一直壓在心裏的陰霾似乎散去不少。謝英乾原本說最快是九月底十月初到京,這會就到了,一路來肯定都是趕著的。瓦剌跟著他也一路趕,算是被收拾服貼,這於他來說就是天大的好事。

他是一國之君,京城的百姓是他的子民,西北的亦是,那些在戰場上拼殺更是。能夠讓百姓們喘口氣,也就是讓他喘口氣。

很快,初芙也知道了爹爹還有幾日就回來的事,謝擎宇收到消息第一時間就回國公府說了。

不過他原本英俊的臉青了一大塊,初芙看著都替他疼,幫他滾雞蛋。

“怎麽回事,你拿臉去碰人拳頭了?”

說起這個,謝擎宇就一肚子氣,怒道:“不是說疑似盯住陳王的人,上回給逃了。我的人再潛了一晚找出蛛絲馬跡,大概找到老巢,準備拿下的,結果那些王八蛋早設了陷阱。行動的時候猛然竄出十幾條兇狠的大狗,我腳下沒註意,踩空,撞柱子上了。”

初芙詫異得張了張嘴。

她兄長的身手被狗逼得撞柱子……沒忍住,撲哧一下就笑出聲。謝擎宇臉更黑了。

“京城最近真的好多狗啊,祖母娘家侄媳婦來了,說金陵那裏有專門鬥狗的場子,京城有嗎?”

“怎麽說起這種骯臟的地方。”

骯臟?初芙不解,謝擎宇眸光沈沈地說:“那個地方是鬥狗,還設賭局,銀子、產業、女人都是賭註,還有陪著助興的女人,如果客人想,眾目睽睽之下就沒羞沒臊。就是個淫|亂的地方!”

說完,想起妹妹還沒出閣呢,他又忙閉了嘴。初芙的驚訝已經不是一丁半點了:“這種地方,少不得達官貴人吧!”

“人都有真高風亮節的,也有卑鄙無恥的,達官貴人也是人,心裏有齷齪事的也不少。那樣的地方,自然是要去見識一下的。而且那地方非富貴之人不能進,能進去的人都自得身份非凡,高人一等。”

開鬥狗場的人就是利用這些人的虛榮心,生意才會越做越旺。

“能查到後頭的人是誰嗎?”初芙覺得這算社會毒瘤了吧。

“有人暗中給陛下提及,陛下並沒有什麽表示,只要不危害朝廷,這種在民間辦的娛樂地方也不能說禁就禁。畢竟沒有犯錯,不能服眾,恐怕還得鬧得下面的人有不滿。”

初芙在這隱晦的說法中聽明白了,就是這樣的鬥狗場後面肯定有在朝大臣參與,明宣帝心裏明白,在沒有拿到錯處的時候,不會動手。

朝堂黨派個個盤根錯節,明宣帝身為帝王,只要制衡,一切都在掌控中,他就不會隨意去打破平衡的局面。

說到這裏,初芙也徹底明白趙晏清的篤定了。為什麽明宣帝會對陳貴妃的事密而不發,甚至會拖延到他們大婚後,因為削了陳家,趙晏清皇子的位置就會在大臣心中降低,免不得會有陳家敵對的人再來淌這渾水,要徹底壓垮陳貴妃一系。

但如果他們先成親了,陳家被削,還有她會再現身的父兄,趙晏清的地位依舊不容人小覷。想要混水摸魚的也得掂量著他們謝家。

如果是這樣,也說明明宣帝對太子先前的事情還有不滿,這也是壓著太子一黨的劉家。

皇帝的心思,真是太覆雜了。

初芙想得出神,連雞蛋都忘記動,謝擎宇抓過雞蛋再胡亂滾一通,就站起身來:“我先走了,陳王的人估計在爹爹回來前都不會再找到了,陛下為此還有些生氣。陳貴妃和陳家的事現在不明,你耐住性子,一切等爹爹回來再說。”

初芙也想起一事來:“哥哥把我給爹爹的信送過去了嗎?”是讓謝英乾不要動趙晏清在西北那個接頭人的事,還是得讓查查看。

“送過去了,爹爹肯定收到了。”

“還是不跟祖母說你們的嗎?”

“不說。”謝擎宇沒有思索就回道,“等爹爹回來了,自然就都知道了。”

初芙抿抿唇,知道父兄是什麽意思,叮囑道:“那你這些天小心,別再撞柱子了。”

到時怎麽見人。

謝擎宇唇就抿成直線,妹妹有時候一點也不可愛,轉身就走。

初芙心裏還記掛著趙晏清進宮的事,沒有註意兄長負氣離開,扶著桌子慢慢坐下,有一下沒一下翻看靜竹齋和碧水茶樓送來的本子。

本子上也寫了很多關於鬥狗的消息,還有養狗賣狗的八卦。無意間掃到一條,說有人用人肉飼養兇犬,這樣能叫兇犬保持獸性,鬥起來英勇無比。

她看得一個激靈,下面不少人跟在後頭說莫要散播這類謠言亂人心,我朝律法森嚴,誰敢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肯定得腦袋搬家。

她就又往後翻,倒沒有人再提這樣的事,當翻到最後,她看到有被墨塗成一塊的地方。

墨汁黑乎乎的,已經看不清下面寫了什麽字。

是寫錯了,所以抹掉了?

她看了看,然後再往下翻頁,發現已經是最末了,下面是黃色的封底。

初芙合上本子,準備丟到一邊,餘光卻瞥到透到封底的墨跡,正好對應著被唾沫成黑色一片的地方。

塗抹的一片墨跡透到了封底上,但也是隱約能看到幾個字,可能是因為著墨濃度不一樣,把先前沒幹的字跡加深印下來了。

初建……鬥死……清場……人指骨?

什麽意思。

初芙來來回回看那幾個字,其它的實在是分辯不清,只能作罷,讓蘇木把本子收好。好不容易等到下午,等到暗中來送信的永湛。

“殿下說這個時候就不好到府上來了,讓屬下前來與王妃說一聲,一切都好,王妃莫要掛念煩憂。再有是王妃說和人見面的事要緩一緩。”

見面?初芙想起約定要見沈淩的事來,知道趙晏清應該是不方便見人,點點頭示意明白了,讓李恒把永湛送了出去。

接下來兩日,趙晏清因為明宣帝的試探也過得小心翼翼,晚上也不敢貿然再到護國公府來,在家真正靜養兩天,就銷了假去就上朝。

這日,明宣帝在早上朝正式宣布議和使團於明日進京,除了禮部和太子還要求眾皇子、文武百官都去城門迎。

內閣有閣老就說這樣是不是會叫瓦剌覺得我朝底氣不足,畢竟他們是來議和的,那麽的隆重,不是漲他人志氣。

明宣帝冷笑一聲:“朕是要迎我們英勇的將士。”

眾人皆心中一凜,紛紛猜測,這是要為此戰的主帥架勢啊,那就變成是打壓瓦剌,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然後眾人心裏又犯嘀咕了,這次嬴了漂亮一戰的主帥是誰來著,皇帝提沒提過,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了。於是,散朝的時候,身為兼兵部尚書的許閣老就被人海圍住了,個個七嘴八舌問主帥。

明宣帝沒有點名,許閣老也不敢吱聲啊,只能含糊說著明日就知道了,明日就知道了破海而出溜得賊快。

陸大老爺從人群側邊過,雙手負在背後,冷笑一聲。趙晏清亦快速離開,毅王和太子反倒落在後面,看著許閣老狼狽離開,毅王笑道:“這是怎麽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些大臣要群歐許閣老呢。”

太子面容沈靜,轉身要去戶部:“二弟隨意,我先走了。”

毅王恭送,也淡然地往翰林院去。

到了次日清晨,議和使團和謝英乾要進城的北城門早就圍滿了百姓,初芙也起了一個大早,梳裝打扮。

她早已定好使團經過的一家臨街的酒樓二樓,準備去看看父兄的威風。

蘇葉蘇木幫著她系好腰帶,就見她抽了妝臺的抽屜,在兩位丫鬟瞪大眼中將一把匕首收進袖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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