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完煙花，兩人漫步回傅鐘家。

因為孟曼和左祐不在傅鐘家留宿，所以要早些回去，所以媽媽們決定九點多就開始包餃子，十一點左右可以吃飯，然後左祐和媽媽就可以回家了。

一回家看到兩個媽媽邊看節目邊聊天包餃子，他們兩個洗洗手也加入進去，提高效率。

左祐挽起袖子，看了看桌子上的面皮和肉餡，又瞄了一眼已經動手的傅鐘。

啊...她不太會包餃子啊。

左祐心裏想著。

“別楞著，包吧。”孟曼提醒杵這發呆的女兒。

“哦。”左祐拿起一片面皮，扣上肉餡，蹩腳地合上捏著面邊。

左祐包好以後，放到面單上，餃子扁扁的，醜醜的，歪歪斜斜地“站”不起來，癱在面單上，賣相實在不好。

“啊，好醜啊我包的，怎麽就站不住呢。”她撅著嘴嘟囔。

正說呢，傅鐘把自己包好了排在她剛剛放上去的餃子旁邊，他包的餃子餡大飽滿，圓圓鼓鼓像個元寶，十分漂亮的“站”在左祐的小醜餃旁邊。

“哇...你餃子包的這麽好看。”左祐羨慕地感嘆。

“教你？”傅鐘挑眉。

左祐點點頭。

然後傅鐘拿起一張面皮，一步一步教她，兩個人湊頭到一邊學包餃子去了。

“左祐就是幹活太少，這包餃子有什麽難的。”孟曼搟面皮，無奈道。

韓英子倒是笑說：“女孩子家的就是要嬌養，幹活少點好，等以後，讓家裏的男人做就行了。”

等到了歌舞節目聚集的時候，外面的煙花燃放的比較多，左祐包完餃子也沒事，就拿著一塊火腿去找正在院子裏玩的牛牛了。

她餵給它，然後摸摸它的頭，“今天開不開心呀？”

牛牛吃完肉，笑得更燦爛了，尾巴一直搖。

傅鐘這時候也跟出來，牛牛一見他，屁顛屁顛過去求摸摸。

他彎腰，摸著狗微笑著。

這時候距離他們很近的地方放了一束很漂亮，花樣很少見的煙花，把二人的視線都聚集過去。

一束束煙花綻放，左祐看著，只希望這樣好看的東西要是一直放不完就好了。

“左祐，......”

左祐偏頭，可惜鞭炮劈裏啪啦的聲音蓋住了傅鐘接下來說的話，她搖搖頭，大喊：“你說什麽！我聽不到！”

傅鐘雙眸漆黑，亮著微光，一點點靠近，最後停在左祐的耳邊，嘴唇幾張幾合。

伴隨著耳道的酥麻感，像電流一樣自耳傳遍這半邊身體連帶著一起又癢又酥，她聽到了他說的話。

“我說，新年快樂。”

左祐縮縮脖子，拉開二人距離，眼巴巴跟他對視了幾秒，然後點點頭，比了個ok的手勢，害羞道：“收到！！”

傅鐘嘆笑一下，“收到是什麽鬼。”歪歪頭，轉身進屋了。

左祐低頭，又跟吐著舌頭的狗狗對視，撓頭：“他剛剛又說啥了？”

萬家燈火，闔家歡樂。

除夕夜，就在這無限溫暖和有限親密的氛圍中度過了。

大年初二。

聽說傅鐘和他媽媽坐飛機去到了蘇市探親，韓英子阿姨是蘇市人，每年過年都要回去些日子，待個幾天再回來。

而這一天，左祐也隨著媽媽回到鄉下外婆家拜年，小時候過年，兩個舅舅和她們三家子還會在過年那一天都回到外婆家，近些年倒是不再一起過年了，都是各過各的，等到了大年初一大年初二的時候再匯集一堂聚一聚。

坐在車上，左祐望著窗外有些陌生卻也熟悉的景色，通往姥姥家的土路如今已經化為寬敞幹凈的柏油路，兩邊楊樹幹枯著但卻幹練。

到了鄉村，媽媽把車停在院子裏，從屋裏往外飄出來的飯香味，讓左祐快活起來。

獨特的飯香，是只有姥姥做出來的味道。

母女二人進屋，媽媽都打了一聲招呼以後，走進廚房去幫姥姥做飯。

姥爺坐在電視前，聽著電視裏戲劇頻道的京劇，見她走過來，問：“你看什麽，你自己調吧。”

“我不看，您看吧”左祐笑著搖搖頭，然後倒了一杯茶走進廚房。

左祐把茶杯放在櫥櫃上，然後輕輕靠了一下有些佝僂的姥姥，撒嬌著：“今天做的是什麽呀。”

“還是你們愛吃的那幾樣，我也不會做別的了。”姥姥看上去很精神，心情也很好，“放假了？”

“都放假一個月了，讓她跟我來，不來。”媽媽在一邊切菜，說著。

“我這也沒有閑著啊，太忙了嘛。”左祐解釋。

姥姥也沒在意，還是平時那一副笑臉，“忙就不用老來，又沒什麽事。”

“去外面坐著吧，在這怪礙事的。”

“好好好。”左祐端著果盤出去，看見剛剛還在屋子裏的太太出來坐著了，她走過去，坐在她旁邊，親密地打招呼：“太太，我來啦。”

太太是姥爺的母親，如今已經九十四歲高齡，身體仍然很健康，只是挨不住自然的衰老，現在偶爾會忘事，聽力也不好了。

左祐父母剛剛離異那幾年，媽媽忙於工作沒空照顧她，每逢寒暑假，她都是在姥姥家住著，她的大部分童年，都是吃著姥姥做的飯，坐著姥爺的二八自行車去買冰棍，在太太的花菜園子裏玩耍度過的。

太太扭頭，看她，忽而笑了下，“馨馨來啦。”

馨馨是左祐的表妹。

“我是祐祐，太太，馨馨待會才來呢。”左祐揚起聲調，怕她聽不清，笑著說。

“哦，是祐祐啊，曼子來了嗎。”太太問。

左祐伸出手，覆在她皺巴巴有些幹枯的手上，溫暖傳遞著，“我媽在廚房呢，一會兒就出來了。”

棕色的，蒼老的手和白皙，稚嫩的手交疊在一起，產生鮮明的，暖心的對比。

“小孩兒的手就是嫩。”太太伸出自己另外一只手，撫摸著左祐的手。

左祐嘿嘿笑著。

“今天怎麽不上學了？”太太問。

“我放假啦，放寒假呢。”

“哦...”太太點點頭，好像有些恍惚，“是該放假了。”

等左祐從衛生間出來，聽見太太坐在姥爺旁邊，不知道二人剛剛說了什麽，太太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跟姥爺說話似的。

她喃喃自語：“祐祐有出息，以後，當大作家的...”

“我以前就瞅著這孩子精，準行......”

她想起來之前，媽媽在車子裏說的話。

【你太太，現在不記事了，有時候連我和你舅舅們都不記得。】

【上次你表哥去，都不認得了。】

【有時候說不吃飯就不吃飯了，估計也是消化不了。】

左祐看著她單薄的身子，拄著拐的手，一股熱流湧上眼眶。她深呼兩口氣，把這股淚意壓下去，恢覆原狀走回去陪著二老看電視。

不一會兒，兩個舅舅家的親戚就都來了，一大家子聚齊，歡聲笑語，談笑連連。

晚上，左祐和媽媽離開前，她去太太的房間裏，對著靠在床邊的太太笑著喊了一聲：“太太，我走了啊！”

太太打著盹，聽見她說話，擡頭，應了一聲：“走吧。”

“過兩天我再回來哦！說好了！”她揚著燦然的笑，跟她說著，然後回頭離開房間。

然後她和姥姥，姥爺告別，上了媽媽的車，兩人往城市的家駛去。

左祐看著車窗外的高樓大廈，一家家亮起的燈光，在那些排布整齊的方塊裏閃爍著光亮，一座座樓宇像鑲滿了寶石的琉璃盒子，還有那些沖向夜空綻放的煙花。

她默默祈願著，這樣人丁圓滿的場景，可以一直延續下去，每年都一樣。

***

大年初五，大部分商場，企業開工。

網絡作家，漫畫家這樣的自由職業，在這樣的節假日是和服務行業一樣忙碌的。

朝閱年度盛典評選報名階段即將落幕，那些糾結的事情，那些難以撫平的情緒也都在忙碌中被她遺忘了，沒時間去顧。

左祐連著加了好幾天的新年更新，又熬夜把後面幾天的加更都存好稿，完成這一系列任務以後，已經是淩晨三四點，她栽進床就睡了過去。

也許是因為太累的緣故，左祐一晚上的睡眠質量並不算太好，一個夢接著一個夢的做，她深陷其中。

最後一個夢，也不知怎麽的，夢到了以前的事情。

她是初三，十五歲那年，開始嘗試寫網絡小說的，那時候，她選擇了當時流量非常火爆的非盈利文學平臺——墨點論壇。

等到真正人氣飛躍起步，是在第三年，高二。

那時候，她經常被人稱作，墨點原創女頻版的頂流寫手。

沒人知道，也沒人敢去猜，這位年少成名的少女寫手未來會發展成什麽模樣。

她深知自己人氣的全盛，面對各種專業網站編輯，各種版權買手拋來的橄欖枝，她天高氣傲，與當時的一眾粉絲達成一個約定。

“三年後，我們必將在各大書店相見！”

“屆時，書店的暢銷區，會排滿我的名字！我會成為你們的驕傲！”

那是十七歲的她，是不知天高地厚，一身驕傲，沖勁滿滿的她，對所有人宣布，把握十足的約定。

我們必將在各大書店相見........

會排滿我的名字......

左祐緩緩睜開疲憊發酸的眼睛，視線之內，是透著光亮的窗簾。

她捂了捂眼睛，吐了兩聲無奈的笑。

猴年馬月的事，還能夢得這麽身臨其境。

她摸索出枕頭下的手機，劃開，發現有一大堆的未讀微信和未接電話，都是林笑晏打來的。

她直接撥回去，電話響了兩聲接通，左祐含含糊糊地問：“咋啦，世界毀滅啦？”

“姑奶奶！都十一點了！你睡死過去了？！”林笑晏很激動，“出事了，真出大事了！”

左祐被她嚷嚷清醒了，從床上坐起來，問：“到底怎麽了？”

“你快去，微博裏面縛酥是仙女的超話裏看看！”

左祐怔楞住了，那是好些年前用另一個微博號建的超話。

掛了電話，她久違地登上名為“縛酥”的微博賬號。

來不及一一翻看爆滿的私信和艾特，她直接點開超話，手指往下滑的過程中，她的呼吸逐漸急促起來。

無數帶著縛酥鐵粉牌子的賬號，在一個名為#縛酥三年到了#的話題裏發布帖子。

所有曾經，或者現在還是縛酥粉絲的人們，都在一夜之間突然發帖，講述自己和縛酥的回憶，並且尋找各自辦法尋找縛酥，想辦法讓已經消失的她能看到他們的文字。

有的人長篇大論，一篇篇小作品引人回憶滿滿，有的人只是三言兩語，卻也飽含感情。

#縛酥三年到了#這個話題也被頂上熱搜，穩固在中底的位置。

而林笑晏讓她關註的，是縛酥超話裏，由#縛酥三年到了#引出來的活動，知情人透露，縛酥是北城人，並且現在也還居住在北城。

於是在北城居住，或者暫住，又或者恰好來旅游的粉絲讀者們，自發了一個活動。

那就是。

左祐看著這個活動涉及的數十家書店，她現在站在離家最遠的一家書店門口，心情覆雜難言。

她走進去，環顧著四周，最後走到書店的留言板前。

看著寫滿含有縛酥的紙條，她徹底驚住了。

[三年到了！縛酥！你在哪！]

[......]

一個小時後，她離開，前往下一個書店。

[三年的約定，你還記得嗎？六年前你的《盛情難卻》我就粉上你了，我長大了，工作了，你在哪，現在怎麽樣？我還在等你，希望你能看見。]

還有很多。

她離開，看著超話裏他們標註的，接著前往下一個書店。

[我是男粉，因為特別喜歡打網球，那時候班裏喜歡的女生給我推薦了你寫的網球競賽題材的《時速247》，非常好看，之後直到《幸逢》的所有作品我都看了，很喜歡你，現在我和她已經在一起很多年了，你代表我們的青春，如果還能看到你接著寫小說就好了，想好好謝謝你。]

[......]

整整一天，左祐跑遍了整個北城，把這些會有留言的所有書店看了一個遍。

坐在地鐵裏，左祐已經無法用腦子思考了，她用雙手捂住臉，深呼吸著。

周圍的人看了她兩眼，不知道她怎麽了。

最後，她來到離家最近的這家書店，是在她家三站地鐵外的一家超大綜合性購物商場裏開的一家休閑書店。

絲毫不知疲憊的她，走進這最後一家書店。

她經常來這家書店，知道留言板在哪裏，在販賣文具的區域，有一張巨大的留言板，最新的紙條已經把之前的留言覆蓋住，她視線之內，全然是她的名字。

“這縛酥是誰啊，明星嗎？”一個路人問朋友。

“不知道，以前沒聽說啊，是有名的作家嗎？”

兩人聊著離開這片區域，只剩下剛來的左祐。

她站在這留言板前，一個一個，逐字逐句的閱讀她們留下的話語。

[縛酥，第三年了，不是說好一定在書店相見嗎？你在哪，不要失約啊]

[我從未相信旁人半句，因為我信我五六年的熱愛，也信你，絕不會失約]

[酥酥呀，三年啦，是不是休息好了？下一個要帶給我們的故事是什麽樣子的呀？]

[喜歡你！一定要看見！四年啦我從初中到現在大學，還沒有忘記你！一定要看見！]

[你是造夢的神，也是做夢的人。快出現吧，給我力量吧。]

[是你讓我決定不放棄自己的夢想，如今我已實現，我成為了一名設計師，可我一回頭，發現不小心把你弄丟了，對不起，縛酥。你在哪，我很想你。]

[酥酥，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不是約好了嗎....]

[我們代表著很多不能到北城的姐妹，還有很多人都在，第三年書店相見，我們幫你實現了。你欠我們的驕傲，該贈還給我們了。]

原來如此。

在書店相見，原來如此啊。

與她曾經驕傲幻想的場景完全不同，就在她自己以為這將成為自己做過的一場夢境，醒後拋棄的夢境時，這麽一群人。

她們從來都沒把她曾經幼稚自大的話忘卻，現在，用另一種方式，完成相見。

壓在她身上一兩個月的巨石，霎時粉碎崩塌，伴隨著石塊墜落的同時，壓垮的，是她一直緊繃的淚腺。

左祐淚崩在一瞬，五臟六腑湧起的激動，悲傷，酸澀，通過眼眶宣洩而出。

她緩緩蹲下，捂著嘴唇，肩頭顫抖著，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不停。

【你覺得，我和淩雲勸你參賽的意義，是讓你去奪取榮譽嗎？】

【你還記得你以前經常掛在嘴邊的那一句話是什麽嗎？你現在，心裏只盛得下自己了嗎？】

是她一直用淡然掩飾畏懼，是她錯了。

是她錯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是很多情緒都匯聚在一起的一章呀，左祐的事業線全部展開了，另外我堅持加入這部分親情的原因，大部分還是因為我的太太，在今年端午節離開了我，她離開後的每一天我都很想念她，我也為她壽終正寢，沒有一點痛苦的離開方式而高興。我希望在我的故事裏，她沒有離開，一直陪伴著我們。但是總歸想要表達的是，我很想你，謝謝您陪伴我的整整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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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灰】：

我總開玩笑說你和離離像是姐妹一樣，ID這麽配，所以把你們放在前後章啦。

但是灰灰在我這裏絕對是獨一無二的，你們每一個人都是。

我們2018年就認識啦，比我想象的還要早很多呢。

“其實現在有些後悔，沒有很早認識你，沒有早點發現這麽優秀的文章，沒有在你更文的時候給你鼓勵，也沒有很早發現一個這麽溫暖且溫柔的作者。”

“純白啊，像白月光，給過我遙遠而無望的溫柔，喜歡她是一種享受。”

那是那個時候你留給我的話，很高興的是，我們的交際沒有止於那段留言。其實不晚，我們的相遇一點都不晚，從18年到現在21年啦，我們一直互相陪伴著，這五年間，你也像月光一樣，一直源源不斷地給予我溫柔的光亮，在漆黑的夜裏，在迷惘的時候，你用實切的陪伴，告訴我該怎麽走下去。

現在學習應該越來越忙了吧，能偶爾知道你的近況，我很開心，希望你未來的生活也可以每天開心。

我會一直陪伴你的，愛你哦。

幸好一路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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