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萌告訴李甦渺，自己患胸腺癌，時日已無多，她並不怕死，只是希望能死得更有意義，她恨秦風入骨，要用自己的死，換取他的身敗名裂。李甦渺經不過餘萌的苦苦哀求，只能同意配合她的計劃。他陪著餘萌練習《天鵝湖》的舞段，只為了滿足她最後的心願——穿上舞鞋，回到舞臺上，為自己的夢想畫上一個句號。

“我希望最後的時刻能看到你，看到我們一起跳舞。”餘萌對李甦渺說，“謝謝你愛我，謝謝你陪著我走到生命的盡頭。如果有來世，我一定嫁給你。”

不知情的宋玉檸也提供了很多幫助，借服裝，聯系劇院的場地，為他們請攝像師。李甦渺則買下了led大屏幕的播放時段，晚上10點半到12點半，就是秦風和餘萌開鐘點房的那段時間，舞段視頻循環播放，餘萌隨時拉開窗簾，都可以看到。

李甦渺還請他的哥哥教會餘萌如何準確將水果刀一口氣刺入自己的心臟，她經過了一遍又一遍的反覆練習。我無法想像，餘萌做這一切的時候，是懷著怎樣的一種心情。當她和李甦渺跳著纏綿的舞步，當她和宋玉檸到海邊看日出，當她將閃著寒芒的刀尖對準自己的心臟時，她的內心，是否澎湃著激情熾烈的愛和恨？她是否對這滾滾紅塵滿含不舍與眷戀？

一切都依照計劃順利進行。那晚秦風離開酒店房間後，餘萌走到落地窗前，拉開了窗簾。

李甦渺站立在湖畔的石桌上，滿眼含淚，仰望窗前的倩影。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隔水相望，不能相依的絕望深入骨髓。

餘萌也在窗前眺望，你在碧水湖畔，我在忘川河邊，無情流水自東去，一腔離恨與誰訴？她走到沙發前，將心底那一抹短暫而永恒的摯戀，化作驚心動魄的力量，手握水果刀，刺入自己的心臟，再將刀子拔出，讓上面的鮮血滴落在秦風的白色浴袍上。

緣起，緣滅。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餘萌用自己的生命，祭奠了和秦風的那段孽情，也成功將他推向了風口浪尖。

公開庭審的時候，我見到了秦風，他理了個板寸頭，下巴上全是胡子渣，面容憔悴，神情沮喪，再無半點往昔風流倜儻的藝術家風采。

最終秦風被宣判無罪釋放，但是，他已經身敗名裂，所有的隱私與惡行昭然若揭，前途也毀於一旦。他從舞團辭職，離開了海城，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善惡終有報，他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悲劇終結，喜事接連而至。先是尹靜姝懷孕了，正是那晚在海島帳篷裏結下的喜果，袁嘉澎自然是求之不得，而尹靜姝也只能同意奉子成婚了。為此蕭瑟大肆向袁嘉澎邀功，稱多虧了他那晚的急中生智，才促成他兩件人生大事一次性全部解決。袁嘉澎也真心誠意道謝，連著請我和蕭瑟吃了好幾頓大餐。

尹靜姝懷孕四個多月的時候，他們辦了喜筵，我和蕭瑟再次擔任伴娘和伴郎。每個人都喜氣洋洋，袁嘉澎的父母笑得合不攏嘴，尹靜姝的父親也展露欣慰的笑容。

葉梓涵接到了新娘拋出的花束，她果真成了下一位新娘，不久後就和英國教授peter舉行了隆重的婚禮，peter比葉梓涵大五歲，金發碧眼，渾身散發著優雅風範和成熟男性的魅力，外型氣質和梓涵挺登對。葉梓涵拋出花束時，我站立著不動，一如既往的不想湊熱鬧。但那花束不偏不倚正好向我飛來，我下意識地伸出雙手，花束穩穩落入了我的手中。一片歡呼聲中，葉梓涵走過來，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附在我耳邊說：“童忻，祝福你，希望你早日成為下一位新娘。”

一剎那間，我的心頭充滿了激動，充滿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感情。幾百種思想在我腦際閃現，幾千種感觸在我心頭掠過，我呆望著手中的花束，淚水不由自主的升進了我的眼眶。

年底，朱尊一也結婚了，他已經是奔四的人了，這麽多年來找對象一直是以死去的李菲為標準，卻難覓良人，最終抵不住家裏人給的壓力，退而求其次，接受相親安排，娶了個看著順眼，各方面也都合適的姑娘。

看著好朋友一個個步入婚姻殿堂，我也心動，也充滿向往，甚至開始幻想蕭瑟向我求婚的場面，和我們的婚禮場景。但是，趙均寧的一通電話，輕易就澆滅了我的熱情。

“童美女，我要在元旦當天搞一個行為藝術活動，邀請你來欣賞。”趙均寧依舊是老友敘舊般的口吻。

“我一點興趣都沒有，請你不要再打擾我了好嗎。”我對此人已經厭惡到了極致。

“我保證你會有興趣。”他的聲音變得陰惻惻的，“有一個你一直在尋找的人，如果你不來，就沒有機會見到她了。”

“藍婧予？”我驚問。

他得意的笑了兩聲。“1號上午10點，在海城當代藝術館，不見不散。”

“嘟嘟嘟”的忙音傳來，一股寒意爬上了我的背脊，我立即將這一情況告訴蕭瑟。

“我馬上通知沐眠，讓她安排時間。”他安慰我，“不用擔心，到時我和沐眠都會陪著你。”

元旦當天，卓羿宸也和我們一同去了，他比我們更加急於知道藍婧予的下落。

海城當代藝術館位於藝術區內，藝術區是海城的新地標和文藝青年聚集地，駐紮了很多畫廊、展館和獨立藝術家，人氣旺盛。上回藍婧予坐鐵籠的行為藝術就是從這裏開始的。

我們來到當代藝術館時，館內大廳已是人潮洶湧，有藝術家，也有眾多懷著好奇心前來的市民和藝術愛好者。

遠遠瞧見陳揚翊和張哲宇向我們走來。

“哎呀，卓大帥哥，見到你真高興。”陳揚翊一見卓羿宸便兩眼放光，對我們其他人完全忽略了。

卓羿宸因為當年被張哲宇偷拍的事，對他們這對搭檔仍然介懷，神色淡漠，陳揚翊也不在意，纏著他東拉西扯。

張哲宇則向我們賣力宣傳他即將為已故父親舉辦的紀念攝影展，據說他花費了好幾年的時間，四處收集整理父親的遺作，還從家裏翻箱倒櫃找出父親留下的膠卷，自己進暗房沖洗。展覽將於下個月舉行，他竭力邀請我們到現場參觀。

我們自然是接受了邀請，就沖著張哲宇對父親的這份孝心，我們也應該前往捧場。

活動正式開始了，陳揚翊和張哲宇趕緊結束談話，匆忙往人群中擠去，我們也跟在他們身後擠到最前方。

這是一場名為“新載體繪畫”的行為藝術，雜亂的鋼琴聲響起，一名赤身裸體的女子出現在鋪著10米多長白布的t型展臺上，現場立即沸騰了，眾多記者和觀眾瘋狂地湧向展臺。

該女子臉上塗著五顏六色的京劇臉譜，雙手敲著木魚，來回走動。臉上塗成那樣，根本分辨不出是誰，但從那尤物身材、比例、完美的體態以及整體的感覺來看，應該就是藍婧予。

身著黑色中山裝的趙均寧也出場了，他左手拿著大瓶可樂，右手拿著一個漢堡包，從臺後走到t型臺最前端坐下來，旁若無人地大口吃喝了起來。

突然，趙均寧將剩下的漢堡包往空中一拋，豁然起身，從臺上擺放的12個可樂瓶中舉起一個，把其中的塗料往嘴裏倒。他走到藍婧予跟前，口中的綠色塗料“噗”的全噴在她的身上，她頓時成了五顏六色的花人。

記者們不顧一切舉著相機沖上了t型臺。在混亂的場面中，趙均寧指揮藍婧予站到t型臺最後部，然後猛地把她往地上一推，緊接著又來回拖，用可樂瓶罐顏料，進行所謂的“創作”，白布立即五彩斑斕起來。藍婧予被他任意擺弄，還按要求在臺上擺起了造型。趙均寧手握飽蘸黑色墨水的大毛筆，在白布上一撇一捺地畫開了，隨後他用小茶杯悠閑的喝起了茶。

活動結束時，趙均寧嘴邊全是顏料，身上臟兮兮一片，一群記者將他團團圍住。藍婧予則從地上一躍而起，向臺後的更衣室跑去。沐眠跳上t型臺，飛快追趕，我也跟過去想找藍婧予問個究竟。蕭瑟和卓羿宸不好隨便進更衣室，只能留在原地等候。

臺後的空間全部被幕布籠罩，一點亮光都不透，而且像迷宮一樣七彎八繞。藍婧予和沐眠都已不見蹤影，我在黑暗中摸索了一段路，決定放棄，往回走，剛走出幾步，身後傳來輕微的響動，我停下腳步，尚未來得及回頭，一個冰涼的硬東西抵住我的頸部，觸電般的酥麻過後，我失去了知覺。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在一張床上，房間裏亮著燈，床邊站著兩個人，趙均寧，還有林恩墨。

我就像掉進了冰窟窿，渾身的血液幾乎凍結。這一天到底還是來了，一對喪心病狂的男女，他們果真聯手對付我了，他們想怎麽樣，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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