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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終章(下) 可佩蘭探得的結果卻讓長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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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佩蘭探得的結果卻讓長寧難以接受, 她將自己關在殿中一整日,手中握著的陶塤微涼,佩蘭怕長寧會出什麽事, 只得讓人去立政殿請蕭璟過來。

腳步聲漸近,墨藍色錦袍映入長寧眼簾, 她擡起眼眸, 蕭璟低下‖身去, 與她四目相對, 長寧身上衣衫單薄,蕭璟將她的手握住,卻碰到了她手邊的陶塤。

蕭璟頓了頓, 道:“你在想他?”

長寧神色覆雜,有懷念,有愧疚, 更多的卻是遺憾, 長寧沒有回答蕭璟,她抱膝而坐, 額頭抵在膝上,似乎只想沈浸在自己的一方天地裏。

甘露殿裏如今空空蕩蕩, 薛跡留下的東西都被移到了紫宸殿內殿之中,他知道長寧時常獨處,她懷念舊人時從不讓他知道,再見他時也從不將那些哀傷留在臉上, 活著的人, 註定無法和逝者相比,何止長寧遺憾,他更是遺憾。

清涼殿的主, 也終於在一個雪日裏等來了他心心念念的人。

長寧立在殿門處,帶著一身寒氣,殿內暖爐燒得正旺,落在她睫毛上的雪瞬間融化,像極了眼淚。

衛淵清就坐在殿裏,他沒有起身,就信麽靜靜地看著長寧進來,寒氣裹挾而來,衛淵清忍不住顫抖,直到那帶著體溫的鬥篷落在他的肩上。

衛淵清看著長寧淡淡一笑,“多謝。”

他們之間竟也能如此生分,長寧側眸看著他,她很想問問眼前這個男人,他究竟還想要什麽?

兩人久久無言,到最後還是衛淵清開了口,他站起身來,看著外面簌簌飄落的雪花,“陛下今日過來,是有話要問我吧。”

長寧眉心緊蹙,“你知道了?”

這麽些時日的冷落,他若是還不明白,只怕是虛度這二十餘年。衛淵清將鬥篷收緊,若是晚些,只怕她能給的這最後一絲溫暖也留不住了。

“我曾無數次想象過這一日來臨時的畫面,也自欺欺人的逃避過,可它真正來的時候,我倒也不怕了。除了黎奴,無論是降位也好,廢棄也罷,我都不在乎了。”

長寧眼眸中蓄了淚,她努力將眼淚抑住,“既然不在乎,又為何要做下那麽多錯事。”

兩人背對而立,衛淵清沒有回頭,他忽而笑了起來,“我也以為我是聖潔無瑕的君子,後來卻發現,那不過是掩飾私‖欲的空殼。等我想收手時,卻已經挽回不了,索性便就這麽錯下去。”

長寧心痛道:“淵清,難道這麽多年,我給你的還不夠嗎?”

除了這君後之位,她能給的都給了,為何他仍不滿足。

衛淵清倏地轉過頭來,眼神中是從未有過的尖銳,“不夠,當然不夠。人心中的欲望,是填不滿的溝壑,起初我要的只是你的在意與陪伴,可在你我之間卻橫出一個薛跡,他搶走了所有人的寵愛。”

長寧嘴唇微顫,“所以你就讓人將他的五石散換去,讓他的身體日漸衰弱?”崔太醫如今已經被羈押,他將所有的事都道出了,包括從周太醫那裏聽聞阮衡詢問五石散之事。

衛淵清神色中毫無愧悔,“不管你信不信我,我都沒有想要害過他的性命,我只是想讓他的身體虛弱一些。他入宮的那些時日,我嘗夠了冷落的滋味,你何不把我冷落到底呢?你不該給我一個孩子,給了我無數的希望。”衛淵清垂下眼去,“我就像一個冰雪天地裏凍僵的人,你暖熱了我的軀殼,我又怎麽會讓你離開呢?”

原來都是因為她,可若是這樣,“那你為何要害阮衡?”

衛淵清冷笑一聲,“阮衡從頭到尾都只是被我利用的一個工具,從他入宮開始。”

長寧不忍看他這般模樣,可想到從前,那些心頭的疑慮似乎都解開了,“是你為他出了主意,讓他以自盡相逼,逼我將他收為侍君。”

“是啊,我總要找一個人,來分去薛跡的寵愛。阮衡會被我利用,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他野心太大,又想利用我上位。但你有了身孕之後,他便不甘心只做一個棋子,甚至還想與我相爭,我便使計讓他不知不覺地迷戀上五石散,也能從此事中脫出。至於後來,薛跡一死,阮衡我又怎麽能放心呢?”

長寧捂住心口,“淵清,我真的有些看不清你的樣子了。”她心頭悶痛,被信任的人所傷原來是這種滋味。

衛淵清摸了摸自己的臉,“是不是覺得我變得醜惡了,虛偽不堪……”

“別說了……”

衛淵清眼眸微紅,“為何不能說,我在你心裏永遠比不過蕭璟,如今我還有什麽可顧及的呢?你當初說要將孩子寄於我名下撫養,可他一回來,你的心便軟了,如今你們才是一家人,你為了蕭璟,連蕭家逆黨都能放過,為何不能容忍我一次,薛跡的死不是我害的,是他自己天不假年,我也留了阮衡的命,你看,我這雙手上並沒有沾染鮮血,你看啊!”

“是啊,我如何怪你,若要怪,這一切都應該怪我,若我當初沒有為了制衡蕭家迎你入宮,你或許還是那個端方有禮,溫文爾雅的公子。”

“你後悔了嗎?李長寧,你好狠的心!你如今是要往我的痛處刺,你是不是後悔遇見我,可縱然沒有君後之禮,我也是與你拜過天地的,你當初承諾過,這一生都會護著我。”衛淵清往前一步,將長寧緊緊摟在懷裏,他胸膛劇烈起伏著,可長寧的胳膊垂了下去,任他抱著,卻沒有再給他一絲回應。

衛淵清慌了,“你說話啊,你說話啊!”

長寧從不曾見過他現在的模樣,眼眸中似乎要滲出血來,長寧嘆了口氣,“淵清,我們都要承擔起自己的錯。”

殿外吹來一陣冷風,將衛淵清的鬢發吹得微亂,他慢慢跪倒下去,在長寧身前,“最後一個請求,不要讓黎奴知道,她的父君是一個陰狠自私之人。”

長寧的淚砸在衛淵清的臉上,她哽咽道:“你怕黎奴知道,為何就不怕我知道這一切?”

衛淵清苦笑一聲,他仰起頭來,他想伸手替面前淚眼婆娑的女子拭去眼淚,可他的手擡起又放下,只觸碰到她的裙角,“我瞞了,日夜憂心,可是,瞞不住了。若可以,我真想瞞你一生一世。”

長寧喉間似有血腥之氣,她緩了許久,低低地道:“我也寧願你瞞我一生一世。”

這聲音輕得如自言自語一般,長寧從他的身旁經過,她走到殿門邊,沒有回頭,剩下的話說給自己也說給他。

“今日我便當從未來過,黎奴是我選定的儲君,她不會有一個戴罪的父親,從今往後,便是為了黎奴,也不要再錯下去了。而過去的那些,你忘了吧。”

衛淵清脊背僵硬,他緩緩轉身看向殿門邊,可殿門處已經空了,長寧最後要他忘記,可卻沒有告訴他,她會忘了嗎?

宮道上的積雪深厚,長寧踩在雪中,身影纖細,佩蘭在她身後撐著傘,禦輦也一路跟著。雪將長寧的鞋襪打濕,她的腳已經失去知覺,佩蘭憂慮地看著她,問了句,“陛下,您要去何處?”

長寧看著這茫茫雪色,她卻不知自己要去何處,佩蘭道:“立政殿便在近處,風雪太大,陛下先去立政殿避一避吧。”

立政殿裏,羲雲窩在蕭璟的懷裏,咿咿呀呀地說個不停,如今還未滿一歲,便已十分黏人,平日裏都要人抱著,見了長寧更是將黏人的本事發揮殆盡,蕭璟又疼又氣,只跟長寧私下怨道:“我怎麽竟生出這麽一個嬌氣的兒子來?”

羲雲聽不懂兩人的對話,只往長寧懷裏貼,小手撈住她的衣襟,不論蕭璟怎麽哄,都不肯讓他抱。

長寧從外面進來時,羲雲先擡起頭來,瞧見長寧,小手不住地往前張著要她抱,蕭璟見長寧身上還有落雪,忙讓玉林將羲雲接過去,他上前替長寧將雪撣落,又見長寧鞋襪都已經濕了,臉色也有些蒼白,蕭璟擔憂地看著她,“阿若,你沒事吧?”

他拉起長寧的手進了內殿,又吩咐宮侍取些熱水來,長寧木然地站著,蕭璟定定地瞧了她一會兒,嘆了口氣,將她身上的外袍褪去,只留下素白褻衣,又親自替她除了鞋襪,用錦被將她圍住,宮侍取了手爐來,蕭璟接過,遞給長寧讓她暖手。

蕭璟猜到她定是有心事,可既然她不說,他便也不問了,坐在榻前,將手伸向被褥中,她的腳仍舊冰涼,蕭璟索性將她的腳捂在自己衣袍中,蕭璟肌膚溫熱,乍觸及寒冷時顫了顫,長寧回過神來,要將腳抽回,蕭璟卻如何也不肯,“日後不許這般了。”

蕭璟低頭揉捏她的小腿,輕聲道:“我會擔心的。”

長寧鼻間一酸,她身子往前一傾,投進蕭璟懷裏,蕭璟撫著她的長發,聲音溫柔,“今日羲雲學會說話了。”

長寧疑惑地看著他,“這麽快?”

蕭璟在她耳邊道:“他說,希望娘親能多歡愉,少憂愁,平安和樂,學會放下。”

長寧忍不住笑了,摟緊他的脖子,“胡說。”

蕭璟也低聲笑了起來,長寧突然釋懷了,這麽多年,那個自少年時開始便無怨無悔愛慕著她的人,始終在她左右。

不求回報,不計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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