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漢具有著年輕人都不一定有的敏捷，以及以不變應萬變的沈穩無比的氣場。

聶爭的拳法就是完全摸不到套路的拳法。他此時敏捷程度比不上原其驍，內息氣力比不上原其驍，甚至連反應速度都比不上年齡是他兩倍大的原其驍，但托今天這幾場氣都沒讓他喘勻過一次的比武的福，昨天他那連自己都還不熟悉的新拳法，到目前儼然已跟他從精神到出招完成了高度的融合統一，以至於腦子越想不清事兒，手上動作越行雲流水，竟與原其驍打個平分秋色。

漸漸的眾人都看出來，論拳法的精妙必然是羚羊掛角一般的聶爭更甚不止一籌，論功力原其驍卻吊打眼下的聶爭。

是以這一場比武，輸的人是聶爭。

輸的人竟然是聶爭！

當原其驍最後使了一擊砸拳，將已力竭的聶爭直直砸到地上再也爬不起來的時候，所有人都有些渾噩想：哦，終於分出勝負了呀。

咦……輸的人竟然是聶爭？？？

要知道原其驍不但是一館之長，還是在場大多數人的師父，眾人這想法怎麽看都有那麽點吃裏扒外，但別說他們了，即便原其驍自己站在那兒看聶爭半天沒爬起來，沒再繼續跟他比拼那些每一招都令他應對得很吃力的拳法，他有些茫然想，他這就勝了？

可他勝在哪裏呢？

勝在聶爭提前被他的弟子們圍毆了個半死？

勝在他老當益壯，純拼力氣居然還拼贏了年輕人？

勝在他一開始畏首畏尾，以至於要年輕人耗費氣力來提醒他好好打這一場？

原其驍越想越難過，將聶爭從地上拉起來，沈聲說：“你不必難過，嚴格說起來這場輸的人是我。”

他那只眼睛看到我難過？

聶爭有些莫名想，一邊搖頭道：“勝負一目了然，館長不必過謙，館長專註一門拳法，精益求精數十年，無論精神還是功力都令我很佩服。”

他這樣說，原其驍就更慚愧了：“今天的確是我們不對在先，你和我打這一場本來就不公平，我……”

“如果是在世界武術大賽的擂臺上，”打斷他的話，聶爭微微笑道，“難道輸贏還要根據選手事前的狀態來判定嗎？”

他如果說別的，原其驍還能繼續推讓幾句，但是明知眼前這年輕人的目標是世武，他想了想，勉為其難道：“那就姑且算我贏吧，但作為定遠的館長，我個人願意將今年的聯名推薦票投給你。”

眾弟子：“……”

“姑且算我贏”是什麽鬼？原其驍臉面這麽剛強的人，哪怕跟他很多年的戚揚也是頭一回聽到他居然還會把得之不易的勝果謙讓出去的，這謙讓還是真情實感的！但是……但是聶爭的身手又讓在場所有人都無話可說，無論是對原其驍的謙讓，還是對他願意給出那一票的意願。

一幹人默認之下，聶爭面對好不容易達成的目的，似乎卻並不怎麽欣喜的樣子，甚至好像……他居然在發呆？？

原其驍有些試探叫他名字：“聶、聶爭？”

“啊？哦！”聶爭反應過來，因體力透支而青白的臉色不由有些發紅，“不好意思，剛才有點走神，我是、我是……”他抿了抿發幹的嘴唇，不好意思笑道，“我自下山以來，終於第一次嘗到戰敗的滋味，一時感覺有些新奇，一不小心想得有點多。”

這這這？聽聽這說法！終於第一次戰敗？？年輕人好的不學學人家武俠小說裏的獨孤求敗，簡直囂張到令人發指啊！

原其驍上一秒還欣賞他，這一秒也聽得有些沒好氣：“想得多？你想什麽去了？”該不會再回憶他之前那些風光勝利吧？

“想剛才跟館長的那一戰。”聶爭身體狀態明顯不好，但精神頭卻十足，“我在想果然還是應當與更多的高手較量，才能多認識到自己的不足。今天從館長身上學到的，足夠我回去琢磨好幾天啦，多謝館長。”

原其驍：“……”

眾弟子：“……”

媽噠，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為啥臉上火辣辣？為啥一個個都莫名覺得比之前被人家一勝五還要丟人了？

第二十三招

聶爭說完話以後，眼神下意識去尋找林玦。

他現在心裏充滿了一種微妙難言的別扭。

當原其驍拉他起來的時候，他忍不住想，林玦怎麽沒過來拉他呢？

當他跟原其驍在這頭互相謙讓半天的時候，他又忍不住想，林玦怎麽到現在還沒出聲呢？

以往每當他贏了，那人不是永遠第一個沖上來各種調戲他麽？

……所以果然是因為他輸了？

聶爭本該為此高興的——他輸了，林玦就會意識到他價值沒有那麽的大，就會對他失去熱情，就不會再搞那麽多幺蛾子，就會主動離開他……

最後一個簡直不能想！為什麽他想到這個一點也不覺得高興？這簡直不科學！

他幹脆不再隱藏了，拿眼光明正大去憤憤捕捉林玦，卻捕捉到一個……淚眼汪汪的林玦？？

聶爭一時腦袋都木了。

林玦沒跟聶爭對視前還好，一旦接觸到他略帶忐忑與惱怒的目光，心裏那點難以置信和委屈立刻跟山洪暴發了似的，激得她哇地一聲就哭出聲來，奔上幾步撲進聶爭的懷裏。

聶爭：“……”果然……咳，還是這個套路更令他安心。

有些笨拙拿衣袖遮住手拍了拍她肩膀，聶爭結結巴巴問道：“怎、怎麽了？”

怎麽了怎麽了？你說怎麽了！

林玦擡頭恨恨瞪他一樣，繼而瞪向旁邊的原其驍：“原館長，你剛才說這一場贏的人是我家爭爭，這話還算不算數？”

原其驍經過聶爭一番開導，現在已經接受贏的人是他自己這個設定了，更何況人家聶爭自個兒一點不以輸為恥。但是、但是……但是他一個半百老頭兒也不能因為一場不那麽公正的輸贏就把人家小姑娘逗哭啊！原其驍訥訥道：“你說算數，那就算數吧。”

林玦還沒來得及展顏，已經被聶爭一把捂住了嘴：“林玦不懂事，讓館長見效了。”

林玦一秒鐘前才剎住的淚水眨眼又湧出來了。

聶爭頗為頭疼地看著她，兩人對峙一會兒，到底是他熬不過那亮晶晶的眼淚松開手，就聽林玦哽咽道：“我、我見不得你輸……”

“我知道我輸一場大概會令你少賺很多錢，之後我……”

“錢啊錢的你怎麽這麽俗氣！”他話沒說話就給林玦打斷，聽她怒氣沖沖道，“我才不是在意這個，我就是見不得你輸！我不許你輸！”

“……”

錢啊錢的你怎麽這麽俗氣？？？這話是林玦說的？？？

一時別說聶爭了，整個定遠的館長老師弟子們那臉色都活像被雷劈過了似的。

唯獨聶爭在不可思議之外，還存了兩分暗戳戳的竊喜，小心翼翼問：“你是說……”

“我是說你要去當世界冠軍那你就當去吧！”林玦跺腳道，“我看見你輸好難過！那你就一直贏，贏到世界冠軍好了，那我就勉強忘掉今天！”

定遠眾人：“……”

這話說的，就好像世界冠軍是你家養的大白菜似的！

大白菜不大白菜的聶爭不知道，他只知五分鐘前還下定的想要多跟高手挑戰多數幾場的決定，就這樣輕松瓦解在了並不那麽甜的糖衣炮彈之中，嘴巴不太受他自己控制說道：“好的，你別再哭就行了。”

林玦白他一眼：“我哭你不會安慰我啊？”

這個聶爭是真不精通：“……怎麽安慰？”

林玦真是要被他的遲鈍氣死：“安慰人都不會，當然是先找我不開心的點對癥下藥，然後我喜歡什麽就給我什麽呀！”

聶爭想了想，有些猶豫道：“你喜歡……錢？”

林玦臉都綠了，偏偏反覆張口卻發現根本沒得辯駁，這令她更生氣了！

定遠眾人在旁邊笑得嘻嘻哈哈。

林玦狠狠一眼瞪過去：“剛才你們館長已經說了願意推薦我家爭爭，還有誰不服我們爭爭的，說啊！”不等人真的說，她又自己接道，“但是就算說了也要排期等候，我們爭爭今天已經被你們車輪戰一回了，再打下去信不信我帶爭爭的媽媽粉們用口水淹死你們？還有啊，剛才原館長承認比不上我們爭爭了，所以沒有原館長厲害的，一律都不許再對我們爭爭說不服！”其實她家小和尚年輕貌美身材棒，目前最多的還是女友粉，但莫名的她就不想提到“女友粉”三個字。

“……”

好話歹話都被這位小姐說盡了，定遠眾人也真是無話可說，而事實上……他們也確實沒什麽想說的。

林玦看向俞山。

俞山立刻把頭轉半邊去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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