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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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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雋回寧州的那一日, 安安靜靜的,莊娘娘將他送到宮門外頭,就抹著淚回到了晉華宮。

唯有楚瑯華, 又在京外四角亭內等候楚雋。

她特意來四角亭,不為別的, 只為代迫於宮規不得而出的莊娘娘,向楚雋道一聲安好。

楚雋見到楚瑯華, 並未多說什麽,遙遙坐在馬上,撇下目光看了她幾眼, 向楚瑯華頷首, 未曾下馬, 揚起鞭子, 馬兒幾聲啼叫, 楚雋連人帶馬,就走得遠遠的了。

楚瑯華見他走後,坐回了四角亭中的靠椅上, 伸出手揉了揉眉心, 讓身心舒坦了些,正想起身回去,卻見楚雋先前消失的地方, 忽然又揚起煙塵。

楚瑯華揮了揮手絹,想要散去這些迷人眼的煙氣。

“送給你。”

楚雋從馬上甩了一樣東西下來, 楚瑯華沒接住。

小小的一顆秋香色珞子,掉落在了楚瑯華的腳前,她順著看過去,腳底下也移開了些許的位置, 讓那顆打了流蘇結的珞子從楚瑯華的裙擺下顯露。

楚瑯華不明所以地擡頭看著楚雋,不知楚雋甩這麽一顆小玩意兒,是做什麽。

楚雋垂下眼,解釋說道:“這是我的護身符,送給你。”

楚雋這麽一說,楚瑯華更覺得他有些莫名其妙,什麽人的護身符,會像他一樣隨手仍在地面上?

雖如此,楚瑯華還是難為情地隔著層細密的手絹,從地面上撿起了楚雋所謂的“護身符”。

拍幹凈珞子上的細細土粒之後,楚瑯華仰頭朝楚雋笑了一笑,“既如此,那就多謝堂兄了。”

楚雋應該是看出了楚瑯華的不由之意,也沒有點破,見她最後將秋香色珞子撚在手中,這一次,就真的策馬揚鞭而去了。

楚瑯華撚起珞子的小繩子,它在空中自自在在地蕩悠著,就像楚雋這個人一樣,自自在在的在京外好好待著,誰也不會刻意去陷害傷害他。

等楚瑯華收到了楚雋已離開京城外郊的消息後,她又入宮回稟了莊娘娘一聲。

再回到郡主府的時候,就見沈昱一臉灰敗神色站在府門前。

說起沈昱,自元日之後,楚瑯華也曾斷斷續續地見過他好多次,但因著宮中生事,再加上楚瑯華本人心底並不十分願意與沈昱有過多牽扯,所以再三回避,而這一次沈昱找上門,已然是避無可避。

他表現的比往先都要憔悴,所以楚瑯華一開口就問他,“你的病還沒有痊愈?”

沈昱楞了一下,猶豫著點了點頭,“還沒有。”

才說完,就聽到楚瑯華故作驚訝的聲音,“那你不在府中好好養身體,亂跑出來做什麽?”

說著,楚瑯華還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

沈昱抿了抿唇,就聽楚瑯華又說道:“其實你大可不必出現在我的眼前。”

沈昱還是不說話,楚瑯華也就不再理睬她了。

就在楚瑯華提步走上臺階的時候,沈昱驀然說了句:“宸王殿下,他並不知道全部的真相,他知道的也只是冰山一角。”

沈昱在說楚雋告訴楚瑯華的“陳年舊事”。

早在楚雋告訴楚瑯華,他口中的“真相”的時候,楚雋也曾來找過他,並且問沈昱,“我不願她對你有什麽心思,你們二人並不相配,所以沈舒白,你應該明白的,她遠離了你,會過得更好。”

楚雋一而再,再而三地警告提示沈昱。

沈昱說不清楚,這裏面究竟是楚雋護住堂妹的情義較多,還是宮中幾位貴人對沈昱本人的不滿較多。

楚雋不直白地告訴他,沈昱也努力寬慰自己,至少……至少這其中,沒有楚瑯華的參與與幹涉,至少楚雋的所行所為,與楚瑯華牽扯不上幹系。

正因過分篤定楚瑯華的心思與宸王殿下不是一起的,所以今日長澤侯沈昱才會貿然前來,可是……見到了楚瑯華,沈昱才知道,她心底存的不是對他的憤恨埋怨,而是幾乎沒什麽感覺,是知道,他沈昱本該無顏出現在她的面前。

楚瑯華聽著沈昱說的反駁楚雋的話,忽然笑了一下,“其實長澤侯多心了。我有自己的理解與看法,不會因為宸王殿下的三言兩語而輕易相信,雖說宸王殿下並無理由欺騙我。”

楚瑯華看著沈昱,頓了一下,“但我,還是會有自己的決斷,所以長澤侯不必為了此事特意來找我。因為在眾人口中,不論是你,還是楚雋,你們所說的真相,於我而言是未曾探知的禁地,我會找到證明孰是孰非的自己的方法,就不必你們多煩憂了。”

說到最後,楚瑯華朝面色不愉的沈昱,笑了一笑。

沈昱一時間口舌糾纏,他一連幾聲,說:“好好好。”

像是失了心魄,緩了許久才說道:“那我、那我不再幹預你,你只管找自己的方法好了。”

楚瑯華笑著點了點頭,在思考是否要即刻回府的時候,沈昱又說話了。

“我知道元日那天宮中出了些事情,所以給你備著的禮物,一直都沒有親自送來,現在送過來了,我想……”

沈昱的話沒有說話,楚瑯華就道了聲:“不必了。”

末了,楚瑯華似乎是覺得少了些什麽,又喚了聲,“長澤侯。”

沈昱聞言猶遭雷擊,他腳下生根似的楞住了許久又許久,在楚瑯華奇怪的目光之下,沈昱仍打起臉皮,從袖子裏拿出了一道精美的錦盒。

錦盒上面的鸞鳳牡丹,艷而不俗,楚瑯華瞧著鸞鳳之眼明媚清亮,因此多看了幾眼,沈昱以為她是心中有意,動了些許,面上立即含笑。

沈昱當即打開了錦盒,裏面擺放著一支玉簪。

晶瑩剔透,楚瑯華一看就知道這玉簪子的用料,是上等的好料子。

沈昱聲音微顫,但卻不失流利地說完了一整句話。

“這是我從永安尋來的一塊玉石,精雕細琢而成,花冠選了梅花,因那日你在侯府多看了那副梅花圖幾眼。這些都不是極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最重要的是……”

說到沈昱以為的“最重要的”地方,他首先自己就打了磕絆,久久不能一鼓作氣的說出口來。

還是在楚瑯華漸漸皺起的眉頭的下,沈昱垂首繼續言道:“最重要的是,這是我親自雕琢而成,一勾一折,都是我的心意。”

沈昱的聲音,隨著他所說的話愈來愈小了,但楚瑯華靜心停下來,倒也聽明白了他的意思。

沈昱此刻心中糾結難當,心底暗暗升起的一絲羞怯,讓他擡不起頭。

楚瑯華移了下身形,他以為是她想做出什麽表示了,於是擡頭,稍稍見她那麽一眼,卻見楚瑯華滿臉的凝重沈著。

“你的心意?你的親手雕琢的心意?”楚瑯華對沈昱說的話,心裏面存了很多的疑惑。

沈昱不明白楚瑯華問這句話的意思,所以又一次認真的回覆楚瑯華說道:“這確實是我親手所制的玉簪。”

眼見楚瑯華面上的表情越發古怪起來,沈昱心中發顫,弱著嗓音,問了句,“怎麽了嗎?”

卻見楚瑯華面上帶笑,她說:“沒有如何,只是覺得長澤侯方才所說的話,極為不妥。”

沈昱一下子垮了臉,“什麽?”

“你說,最為重要的是,這枚玉簪是你親手所雕琢之物。”

楚瑯華淡淡陳述著,先前沈昱同她講的話,對方也一再點頭,而沈昱的臉色因她的話而更加難看了。

“可是在我這裏,你親手雕琢之物,未必是我認為最為重要之物。”

楚瑯華頓了一下,“沈昱,你太過自信了,未免也……”

楚瑯華止了聲音,不再將剩下來的話說完了,而沈昱則因為楚瑯華的一字一句而臉色越發蒼白孱弱。

“可是你,你方才還說過,你不會因為宸王殿下所說的話,而對我有過分的看法。”

沈昱茫然的笑了一下,她看著楚瑯華的雙目中似有淚星點點,“你確實曾這樣說過。”

沈昱又重覆了一遍。

而楚瑯華也順著沈昱所說的話,點了點頭,“你說的一點不錯。但是沈昱,不為了這個,我也不會認為你親手雕琢之物是最重要的,沈昱。”

楚瑯華再一次擊碎了沈昱重拾的勇氣,他哆嗦著雙唇,手腕發軟,鸞鳳牡丹的錦盒,眼見就要落在地上。

楚瑯華眼疾手快,稍稍蹲下了身子,就完美無缺地接住了錦盒。

“還給你。”

她用了小小的力度推給了沈昱,盒子被楚瑯華關上了,所以玉簪只在裏面晃悠,沒有落地摔個粉碎。

沈昱雙眼迷離失色,“你這是在報覆我?”

楚瑯華聽到這個詞語,一時失笑,“報覆?”

但見沈昱那副哭喪的面容,楚瑯華難得溫順地點了點頭,“你說是,那就是吧。”

沈昱猛地咳出一口血,楚瑯華見狀立馬離他遠了些。

他將錦盒揉進了胸膛,然後朝身後後退了幾步,腳下發軟,嘩啦一下,整個人就跌倒在地。

梅花玉簪不幸從錦盒中摔出,楚瑯華皺了下眉,看一眼,沒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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