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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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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你想知道, 我都可以告訴你。”沈昱聲音很輕,但卻像是帶了一道小勾子,誘著人去主動問他。

“這麽說, 你倒是有許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了?”楚瑯華瞥了他一眼,從座位上站起。

“去哪裏?”沈昱在她身後問道, 繼而也跟了上來。

楚瑯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一路朝著侯書房走去, 終於在走出長廊拐角處的時候,沈昱快步上前勾住了她的衣袖。

“慢些走,今日風大。”見她慢慢停住了腳步, 沈昱才慢騰騰地開口, 他手裏還握著楚瑯華的一截袖子。

她的衣袖軟極了, 摸上去既有種雲一樣的柔軟的觸感, 又像是輕輕薄薄的優柔的柳絮, 金絲線在上面勾著光彩美艷的牡丹花紋,他指腹小動作地摩挲幾下就能觸及金絲。

然而楚瑯華擰起眉,然後擡起被他握住衣袖的那只手, 小臂舉得高高的, 直到最後一點軟度從沈昱手裏滑開。

“怎麽了?”沈昱摸不清楚瑯華的態度,半晌遲疑道。

楚瑯華撫平袖子上的細微皺褶,擡眼定定地看了他好一會, 才說了句“沒什麽”。

若讓她用一個詞來形容方才沈昱的態度,那就是“奇怪”。

沈昱從未用那種既溫和又拘謹的語氣來跟她說話, 一時間只讓她覺得分外陌生,不像是那個曾與她一起長大的人。

之所以想快點走出前廳,就是不想被這種浮上心頭的奇怪心思絆住了手腳。

一種模糊微茫的心情讓楚瑯華松了又皺眉,沈昱見狀, 以為她在揪著先前“烏礦”之事,卻不肯主動開口問他。

於是他垂了垂眼,小聲對她說:“永安境內出了一道山脈,內有烏礦流金,消息原本是第一時間傳回京內,卻不知景升國的平成郡王是如何知曉,今日來侯府又忽然提起此事。”

“烏礦雖出自永安一境,但卻是直達天家,因此我亦只是淺說了幾句不要緊的話。”他頓了一下,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遞給了楚瑯華,“我所言非虛。”

信是從永安傳來的,楚瑯華只匆匆看了一眼,就還給了沈昱。

“我並非對你心中存疑。”

想了想,她還是解釋說了一句。

沈昱嗯了一聲,然後說:“沒關系。”

楚瑯華見他再沒有什麽表示了,就轉身繼續朝書房走去,二人一前一後,不久後就到了書房。

今日的書房比起前兩日,空了廢紙簍,也換上了成套的新的桌椅。

沈昱先是將另一把椅子搬去了屏風後,又從屏風處拿出了新的一冊書,書上沒有書題。

“這是我學賬以來自己總結的一些易錯處和經驗之談,今日郡主除了要繼續核算昨日沒有算清的賬本,最好也再看看這一本冊子。”

楚瑯華點點頭,從摞著的稿紙上拿下擬算的賬本和盒子裏的算盤,翻到了昨日核算的頁碼,就開始搭上算盤,仔細將昨日末幾條重新算了一遍。

她的心思在賬本上,只聽到沈昱輕輕的幾步腳步聲,猜他又到書架後面看書去了。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屏風後突然傳來一聲悶哼,楚瑯華正算到關鍵部分,沒有理睬沈昱在做些什麽。

只是後來沈昱的喘息聲越來越重,已經打擾到她平靜的心了。

“怎麽了?”這回換她問。

語氣裏淡淡流轉的霜意傳到沈昱的耳中,他顫著嗓音說了聲,“沒什麽。”

楚瑯華閉了閉眼,一種無奈繞上心頭,起身向屏風處走去,卻見沈昱貓著腰坐在椅子上。

餘光瞥到楚瑯華絳紅的裙擺,沈昱貌似艱難地擡起頭,不過很快又低了下去。

他的臉色白得不像話,一層汗珠浮在額角,更浸了發根,水澤一樣的光芒在眼角閃動。

“沈昱?”楚瑯華一楞,立馬蹲下身子向沈昱仔細看去,“你是哪裏不舒服嗎?”

沈昱沒說話,只搖了搖頭,本是雙眼緊閉因楚瑯華的關切問候而擰開了一只眼,眼睫都帶上了朦朧的水色。

他越是如此,楚瑯華越是不知道他是怎麽了,將自己的手絹塞給了沈昱讓他自己擦一擦,之後就準備出書房門叫人進來。

誰知看起來就痛得發軟無力的沈昱這時候突然拉住了楚瑯華的裙角。

“別去……”沈昱說話雖是斷斷續續,但喘息聲確實是小了,“只是,腓部痛軟得厲害。”

果然,在他有力氣說話不久後,沈昱微微擡頭,觸及楚瑯華正俯視他的平靜目光,他怔住了。

然後發覺楚瑯華的視線下移到了他握住裙角的手上,沈昱低低的道了聲“抱歉”,很快松開了。

而先前楚瑯華塞進他手縫間的絲帕,因他動作的牽連落在了地上。

沈昱只聽楚瑯華說:“沒事就好。”

緊接著她就繞出屏風,坐回了原來的位置,咯噔咯噔撥弄算珠。

期間楚瑯華也曾擡眼看了看屏風上映著的沈昱的身影,不過見他要麽端正坐著,要麽站起捧著書在看,也就沒再多說關切之詞了。

不止是擬算的賬本數目不多,還是因為楚瑯華逐漸熟練了算盤,她覺得沒過多久這一冊就被她勾勾劃劃算完了。

底下壓著的數張稿紙,白紙黑字印證著她曾再三確認的痕跡。

她想了想,還是叫了一聲沈昱。

“這一冊賬本我算完了,你今日的身體也不甚舒服,我想今日就先回去了。”

“不行。”隔著屏風,沈昱的態度異常堅決,“郡主曾與我約定,每日需滿三個時辰。”

“朝中大臣尚有十日休沐,我們又為何需得日日你教我學?不合常理的約定,難道不應該重新擬定嗎?”楚瑯華將廢稿一張張折疊,再折。

沈昱似乎被她這一句說噎住了,良久沒說話,好不容易吐出來一句,卻還是一句“不可”。

“教習之事不可斷,需要一日日的反覆記憶、積累,斷了一日就有可能會退步三分,郡主若想在短時間內掌握這道本事,還是遵照原先的約定為好。”

話已至此,楚瑯華似乎再說些什麽就是不應該了。

她撇下眸光,看著手上疊起的紙蓮花,隨手扔進了被清理的幹幹凈凈的廢紙簍中。

她的心思早不在這間書房內了,沈昱也是察覺到了這一點,施施走到她面前,問她可有什麽看不懂的。

楚瑯華正瞧著沈昱給她的自己編制的隨筆冊子,目光微微上移,沈昱的氣色倒是緩和了許多,她看著也不覺得盡是駭人的白了。

“這個。”她將書平攤在桌子上,指尖點了點沈昱用丹朱寫下的一句話。

沈昱看了一會兒,沈吟片刻,隨後向她解釋了一會,楚瑯華聽得正認真,書房外卻忽然起了一陣敲門聲。

清晰規律的幾聲,讓沈昱的話音止住了一半,接著講完後半句,他朝楚瑯華笑了笑,“郡主且先等我。”

楚瑯華將目光從他身上移去了書房門口處。

沈昱打開來,是個侯府的侍從,滿臉焦灼地低聲和沈昱說了些什麽,不一會兒沈昱就回來了。

他斟酌了一會,言語中負疚,“今日府中發生了一些事,急需我去處理,郡主要麽就先回去吧。”

聽他這樣說,楚瑯華挑了下眉,這人似乎已經忘了先前是怎麽同她說不能早退的話了,眼下又是發生了什麽樣的事情,才能讓他做出這樣艱難的改變呢?

楚瑯華沒問他,也不想知道。

順勢因沈昱的話提先回府,也是極好的一件事。

楚瑯華朝他頜首示意,然後目送沈昱跟著先前來稟的下人去了別處。

她將桌面七零八落的書本、紙張、筆、墨統統收拾了一遭,將算盤好好放回盒子裏,眼見天外顏色漸漸變化,想著沈昱那個樣子應該是不會再來書房了。於是就幫他將房內的窗戶合上、紗簾拉起。

再去屏風後尋找原先遞給沈昱的絲帕,但繞著屏風和書架一圈都沒有找到,楚瑯華正心中疑惑,誰知書房外就響起了一陣嘈雜。

一行幾人打開書房的門,匆匆進來,楚瑯華踮起腳尖透過屏風上的鏤空菱痕,見到侯府的侍從撥開了書桌後墻壁上的一個瓷瓶。

一道暗門嘩啦一下打開。

沈昱從外頭走進來,讓侍從搬了什麽東西進了暗室。

空氣中浮動跳躍的血腥味傳進了楚瑯華的鼻子裏。

她腳下有如生根,心知不該再留在這裏了,卻還是擡不起離開的動作。

沈昱平白無故,為何要將受傷的人擡進暗室而非是客房之類的地方。

這讓楚瑯華隱約感覺自己觸碰到了她所不知的沈昱的其他事情。

但是她又不願再多牽扯出什麽幹系。

所以避去了書架靠墻的那一面,等著那行人離開書房後她再離開。

好在沒讓她等很久,他們關上房門後,楚瑯華又靜靜地等了一會兒,期間書房內沒有什麽聲音傳來,她才放心大膽地邁出了第一步。

走出書架,一眼就看見了洞開的暗室,楚瑯華只輕輕瞥了一眼,就準備慢著腳步離開,誰知才走到梅花圖處,就聽見暗室中傳出一聲清脆的利刃拔出的聲音。

一聲倒吸涼氣之後,就是年輕男子破口大罵。

“一定是那只小胡狼!除了她,我再想不到有別的人要殺我。”說完一句話,他猛烈的咳嗽聲隨之響起。

雖受了傷但仍熟悉的語氣聲調,讓楚瑯華轉過身子,慢慢倚在墻角,靜靜聽著從他這張嘴裏還能說出什麽來。

“不會的,這些日子她一直與我在一處。”

是沈昱的聲音。

另一人發出了惻惻的笑聲,“沈舒白,你確定你真的和她一直在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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