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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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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門哐當大開,外頭昏昏暗暗,是一個略顯破舊狹小的舞臺。但言曉螢卻可以肯定這一定不是鐵門外真實的場景,而是夢境的切換,因為此刻的舞臺上正站著三排穿統一制服裙的小女孩,正在排練大合唱。

言曉螢的視線幾乎第一時間就搜索到了沈嗣音。

她站在第二排的最邊上,看上去絕沒超過八/九歲,整個人太過於瘦小,像一束營養不良的沒有生氣的小草。可又因為統一發型的緣故,頭發被統統紮在腦後,顯露出秀氣的眉形與黑黝黝濕潤潤的,小鹿似的眼睛。

合唱的民謠沒有幾句就結束了,舞臺上方突然打下幾束燈光,照著臺上的某幾個女孩子。同時,言曉螢聽到舞臺下方傳來一道鼓掌聲。

她的註意力從一開始就被舞臺上的演出和沈嗣音吸引住了,因而沒有留意到臺下,此刻視線下移,才發現臺下是分成左右兩小爿的觀眾席。年深月久,椅子破損臟汙不少,是暗沈沈的紅褐色,卻依稀可以從邊角縫隙處窺見原本該是鮮艷的亮紅色。

不算大的觀眾席上,只有第一排坐了一個中年男人,正稀疏而又響亮地鼓著掌。

啪。啪。啪。

回蕩在空蕩的場地裏,無端讓人瘆得慌。

突然,男人站了起來,擡腳往舞臺的方向走去。言曉螢的視線隨著他的腳步重新回到臺上,卻驚得呼吸一窒。

臺上的許多束燈光和十幾個女孩全都不見了,只剩下沈嗣音一個人,站在舞臺最邊上原本就屬於她的位置,被一束燈光圈在其中。言曉螢站得場地的最末看不真切,但她知道年幼的沈嗣音一定很害怕,因為她自己的心就像寒風裏的一片枯葉,都要抖碎了。

她也想走上前,但兩腳卻像被釘在原地一般,不能動彈。

中年男人很快走到了沈嗣音面前,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卻不收回,轉而摸上了小女孩只有巴掌大的臉頰,甕聲甕氣地笑道:“從前真沒發現,我們嗣音長得這樣好看。”

言曉螢頓時感到一陣頭重腳輕的惡心感,幾欲嘔吐,片刻晃神之後,場景再次變換。

這一次是一條室內的走廊,走廊的墻面斑斑駁駁,還有幾個小孩子臟汙的手印。小小的沈嗣音從走廊的一頭無聲無息地走出來,走到另一頭一扇半掩的房門外,附耳過去窺聽。那房門上有塊玻璃插牌,赫然寫著“院長辦公室”。

她不知是聽到了什麽,人像一片小葉子,簌簌地顫抖起來。

言曉螢實在想和她說說話,便從轉角的墻體後探出身來向她招手。可沈嗣音原本就在偷偷摸摸地偷聽,心裏格外的緊張心虛,猛地看見一個人,怎能不被嚇一大跳,當即輕呼著退開一步。

也就是這一聲呼叫,引來了辦公室內人的註意——“誰?!”有人推門而出,正是幾分鐘前坐在舞臺下鼓掌的中年男人。

沈嗣音速度再快,此刻也逃不掉了,她孤零零地站在空闊的走廊中央,在男人的視線底下暴露無遺。他們之間只隔著幾米遠,一個孩子一個大人,還是一個小女孩和一個男人,即便轉身再跑,也絕對跑不贏他。

那男人看到沈嗣音,反倒笑了,原本陰沈的臉色舒展開,說:“嗣音啊,找我有什麽事?不如到我辦公室裏坐下慢慢說?”甚至向她的方向探出一步。

言曉螢心裏一急,手上隨便在墻角抓了根棍子便沖了出來,把沈嗣音擋在身後。

那男人見莫名其妙不知從哪裏冒出一個不認識的人壞自己的好事,幹脆不再偽善,眼裏兇光畢露,惡狠狠指著她道:“你什麽人?我們院裏根本沒你這號人物!趕緊滾,不然我可要報警了!”

言曉螢多少看出一點門道來,心裏又氣憤又憐惜。她在夢裏向來是很無畏的,此刻更覺得正義與勇氣像滾熱的泉水源源上湧,冷笑道:“那正好,報警吧!把這裏的女孩子們都挨個問一遍話,看看警察是抓我還是抓你!”又扭頭對僵在原地的女孩子喊,“快跑!快跑!”

中年男人當然不願意到手的肥羊落跑,當即往言曉螢身上撲去,想越過她去逮沈嗣音。卻想不到這女人的手快得很,手裏的棍子已經在自己膝蓋上來了一下,但女人的動作和力量到底比不上男人,他再一撲,對方只能拿棍子勉力一擋,被自己握在手裏,兩兩僵持不下。

眼看沈嗣音已經從驚嚇中回過神來,凝望了言曉螢一眼,流著眼淚開始跑,他心裏發急,沖著辦公室裏喊:“孬貨!這時候倒是不聲不響幹看著?還不快出來幫把手!”

隨著他的叫喚,竟真有第二個人從辦公室裏走了出來。來人是個相對瘦弱的男人,架著一副眼鏡,眼看著是很文氣好說話的“好人”相,只是他眼神飄忽,舉止畏縮,對中年男人一派唯唯諾諾的姿態。

言曉螢真沒想到還有一個人,頓時在心裏犯難。自己對付一個都吃力,再來一個,哪怕看著瘦弱,也是近乎不可能的事,分明情況緊急,又不知道怎麽從夢境中脫離出去......

正是孤立無援的時候,卻見那瘦弱的男人一臉驚恐地瞪著眼,一聲驚呼後,慌不擇路地就逃開了。同時,手上對抗的阻力也驟然減輕,言曉螢猛然回頭,沒看見兇神惡煞的中年人,反而對上程讓難掩慌張的眸子。

好在一切有驚無險。程讓手上輪著把不知從哪兒拿來的椅子,擡腳踢了踢被自己砸暈在地上的男人,這才擡起頭來與言曉螢四目相對,含笑道:“總算是我沾你一次光。”

言曉螢鼻子一酸,血氣下頭了方才覺得害怕,也不管這是在夢裏,撲到他懷裏大哭起來。

第二天,周禮早早約見了徐克行。兩人剛在包廂坐下,周禮的手機屏幕一閃,是有工作信息進來了。

周禮剛要暗滅,對面的人眼睛尖,攔住他的手:“慢著。”他探究似的盯著屏保上的合照,又是不可置信又是似有所悟,最終化作一聲有趣般的哼笑,問,“是你女朋友?”

周禮對於人的神情一向敏銳,當即看出徐克行一定認識沈嗣音,那麽今天的談話,似乎能夠進行得更加順利。先是承認道:“是。”又問,“你怎麽會認識她?”

徐克行自認自己已經開了上帝視角,整個人靠到椅背上,懶懶散散地笑道:“我們在英國認識的。說實話,我曾經以為她很難交上男朋友呢。”後一句話,總有些炫耀交情熟絡的意思。

她孤身在英國留學的日子,是周禮完全沒有參與的時光,哪怕已經過去了,他也很想知道一些。但往往不堪詢問,因為那也是他們分手的日子,提到時總是懊惱居多。

但現在對著不大相幹的第三個人,就方便許多,坦言問:“她在英國時過得怎麽樣?還好嗎?”

徐克行悠哉地抿一口茶,總結道:“一個字,窮。兩個字,拮據。三個字,沒有錢。”

這實在超出周禮的預計,饒是淡定如他,都驚愕地一時失語,疑心是徐克行惡趣味作祟在騙他,半晌才冷哼道:“胡說八道。”

音音出國前出手的那套房產,他是以高於市場不少的價格買下的,在當時而言可以算是筆巨款,怎麽會缺錢花。

徐克行看他一臉的不信,覺得好笑,掰著手指跟他算賬:“怎麽不會?光學費、住宿費、畫具費就消耗不少,你的小女朋友那時候還社恐,你知道嗎?不能搭地鐵就要買輛小車代步,油費不斷,還不能打零工。”

徐克行想到什麽,又得意似的笑了,“她上三年級的時候還問我借過錢。不過她畫畫學得很好,開始接廣告畫掙錢後就把錢還上了。你不要這樣看著我,我還不能讓她還錢嗎?她是很漂亮,可我對她又沒興趣!”他再喝一口茶,最終微笑著揭秘,“這些都不算什麽,最重要的是,她還要在我這裏花費一筆,我可是很貴的。”

周禮越聽,眉頭皺得越緊。直到聽說沈嗣音要在徐克行那裏花錢時,錯愕和心疼的情緒帶著整顆心下沈,又有另一種情緒上升,那是某種長久的執念被推翻後,真相即將破土而出的感受。那感受驅使著他,令他近乎急迫地追問:“什麽意思?”

徐克行兩手交握放在桌面,搖頭道:“再多的我不能說,我有義務替我的病人保守秘密。”

病人。

這兩個字刺痛了周禮。他問:“音……她得了什麽病?”

徐克行微笑著不吝解答:“我是個心理醫生,她會來我這裏,得的當然是心理疾病。”就像他之前所說的那樣,除此以外的訊息,就一個字也不多透露了。

周禮兩眉未展,他沒有再問,只是垂眸沈思起來。

未幾,他重新擡起頭,正色道:“從現在起,我約你的時間,聘請你做我的心理醫生,替我看病。我和我的女友遇到一些問題,我確信我們彼此相愛,但問題就是發生了,我想就此向你咨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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