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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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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禮回來的班機是在周一的淩晨三點,他嫌太早,不讓沈嗣音來接。

沈嗣音原先是想悄悄過去給他一個驚喜,雖然周禮嘴上說不用,但見到自己總會覺得開心的,還要買一束花,不必很大,小小的一束就行。可惜所有這些,都是周六去植物園之前的想法。

人人都知道凡事應當懷抱勇氣與希望,遇到困境不能退縮,要迎難而上。說起來是多麽簡單的一句話,可事實卻非如此。之所以沒有退縮,只是因為困境尚未達到人力難以扭轉的地步,本人也沒有在這困境裏吃過足夠的苦頭。

正因為沈嗣音曾經吃足了苦頭,才知道此時此刻,調整自己的情緒比什麽都要緊。她在給周禮發過信息之後,在工作室一呆就是一天,直到晚上六點才離開,開車回到家時,已經接近七點了。周禮替她開了門,他的眼裏轉著神采奕奕的亮光,想必早在下午補過一覺養足了精神。

沈嗣音佯裝輕松地對他微笑,和他說這兩天發生的瑣碎事,可腦子裏卻是混陶陶的,萬花筒一般。一會兒是那晚她躲在黑沈沈的櫃子裏,櫃子外只見月色不見燈光,漫進細長的透氣口,她渾身緊繃,站得兩腿打抖,身體一動,就弄出一聲輕微的響動。一會兒又是她獨自坐在角落裏發呆,一雙細長的腿停在她面前,擡起頭,是同樣不大的孫靜睨視著她。那個角度看去,多少覺得她有些趾高氣昂,微蹙著眉心道:“我知道昨晚你在櫃子裏。”

周而覆始,一直到洗漱後躺到床上,都魂不在身。

“音音。”耳邊是周禮在輕聲喊她。他溫熱的大手已經扣在了沈嗣音的腰間,果不其然,略顯急切的吻帶著粗喘,在下一秒落了下來。

粗喘。

是了,那晚櫃子外的粗喘響了很久,夾雜著似痛似媚的呻吟。然後呢?腦海中的場景天光大亮,吳院長笑容可掬地走到自己跟前,他那樣寬大,自己那樣羸弱,幾乎擋住了視線所能及的一切,緊接著厚重的手掌從高處落下,燙呼呼地落到自己臉上,說:“從前真沒發現,我們嗣音長得這樣好看。”

沈嗣音感到臉上一陣溫熱,是周禮的手覆了上來。她頓時渾身一顫,冷汗一層層地往外冒,全身的神經都被牽動,連腹部都痙攣似的帶出一陣皺縮般的疼痛。她幾乎是用出了全部的力氣,猛地推開了身上的周禮,翻身跪立在床鋪上。

一時間,空氣仿佛都靜止了。周禮黑沈沈的眼眸緊盯著她,既驚異又狐疑,臉上全然沒有一點笑容,似乎是在等她給出一個解釋。

沈嗣音嘴唇顫動,甚至被逼出一點眼淚來,不知要怎樣去說。她突然覺出無盡的沮喪,心像掉入一個無底洞,沒有盡頭地往下沈。孫心怡哭著問她的命為什麽這麽苦,沈嗣音也想問。她花了多少時間多少努力才做到今天這一步啊,只不過見了吳魏國一面,一切都前功盡棄。

她幾乎就要大哭出來,電光火石之間,突然感覺到一陣熱流自腹部往下湧去。沈嗣音蒼白的臉色瞬間轉紅,她一驚又一喜,內心一萬分慶幸這次生理期的提前到來,同時垂死掙紮一般,緊緊抓住了這個可以用以解釋失常的借口。

“我、我好像......”沈嗣音哭喪著臉對周禮結結巴巴地道,“那個來了......”怕弄臟被褥,忙不疊地膝行著下床,小步跑去了衛生間。

等沈嗣音磨磨蹭蹭地在衛生間換洗了內褲又換上生理用品出來後,周禮仍舊靠坐在床頭,只是走近了才發現,他的發梢帶著濕氣,再去握他的手,果然是冰涼的觸感,像是剛沖完涼回來。

周禮率先打破沈默,捏了捏她握著自己的手,道:“這次時間好像比上個月提前了,要註意休息,不要吃生冷的東西,知道嗎?”

沈嗣音怔楞了一瞬,隨即輕手輕腳地爬回床上蓋上被子,小聲地回答:“嗯,知道了。我每個月的時間都不太準,不要緊的。”對於剛才那場肉眼可見排斥的“事故”,誰也沒有再去追究計較,似乎這樣就能維持住表面的和平,讓顯現裂痕的堡壘暫時地不要崩塌。

周禮關掉了床頭的壁燈,也躺下了。

沈嗣音側著身,覺得有眼淚順著眼角流下來,落到枕頭上,大概還不少,弄得和枕頭相貼的皮膚濕漉漉的。她想了很久,終於松松地覆著周禮的手,同一個時刻,兩人都開口道:“我......”

周禮將手心翻轉向上,輕握住她的手:“你先說吧。”

沈嗣音便洋裝輕松地說:“我正有事和你說,差一點就忘了。我最近要趕一幅作品,去工作室比較勤,畢竟這裏離得遠,沒必要把時間都花在路上......我想搬回去住兩個禮拜,行麽?”

漆黑的室內悄無聲息,幾乎能聽見墻上時鐘的秒針跳動的聲響,滴答滴答,跳過六十下又六十下。好幾分鐘後,周禮的聲音方才在黑暗中響起,他說:“好。”像是為對話畫上了句點,對於自己原本要說的是什麽,卻再沒有提過。

這一夜,恐怕兩人都沒有好睡,但第二天照舊很早就起床,等沈嗣音略收拾了點日用品和衣物後,由周禮開車送她回租住的小區。

他同樣把沈嗣音送到了樓上,這一次卻沒有久呆,以需要處理工作為由,匆匆地離開。沈嗣音又送他到家門口,彼此的眼睛都註視著對方,可又出於某一種小心翼翼的默契,對對方任何的行動都不去追問。

周禮坐回到車裏,卻沒有開走,他也在整理事情的始末與自己的情緒。

昨晚的一切真好像昨日重現,雖不像許多年前那樣直白慘烈,但自己身下的人是抗拒是恐懼,他到底是感知得到的。說實話,當時當刻,仍像被兜頭潑下一盆涼水,凍得他遍體生寒,再大的欲求都能夠熄滅。

可他到底也不是當初那個二十出頭的、全權受情感操控又驕傲過分的周禮了,自然察覺到許多違和之處。

從前他一心以為音音是委曲求全,實則對他隱性的強迫深惡痛絕,所以才會有那樣激烈的反應。可這一次呢?時間過去了七年,天大地大她都自願回到了自己懷裏,總不能是因為厭惡吧?

可到底又是因為什麽,他卻想不明白。

沈嗣音送走了周禮,對著寂靜的走廊楞了會兒神,覺得有滿腹的心事,只想找言曉螢傾訴。她按響了對門的門鈴,連按了兩次,都沒有人來應門。方才想到,預約言曉螢做占蔔的客人很多,尤其是周末,她很有可能在店裏坐班,又或者和程老師在哪一處約會,畢竟她們是很和睦甜蜜的情侶。

她怏怏地回到自己家裏,對付著吃了點午飯,下午竟渾渾噩噩地睡了過去,一覺醒來,窗外的天色已近薄暮。

沈嗣音猛地起身出門,正看見對面的大門微開,言曉螢正探身出來,彎腰取門外的一個快遞包。反倒是後者,像是想不到沈嗣音會突然回來似的,驚訝道:“咦?小綿羊居然從老虎洞裏逃出來啦?”

沈嗣音無暇顧及她的調侃,站在門口踟躕著,悄悄往門內探看了一眼,問道:“程老師也在嗎?”要是程讓在,她實在不好意思去打攪兩人。

言曉螢把她的手一拉,道:“他在研究所帶項目呢,你進來玩吧!”

進到室內,只見客廳的茶幾上攤著一本磚頭似的神秘學解析,邊上的筆記本上記滿了密密麻麻、顏色各異的筆記,儼然是學得正歡的架勢。磚塊前立著的平板中傳出程讓的聲音:“回來了嗎?怎麽取個快遞這麽久?”

通話視頻中,戴著眼鏡的程讓也是伏在案前,邊上堆滿了厚厚的資料文獻,可以看出這對用功的小情侶正在雲學習。

言曉螢一湊上去就對著攝像頭揮手,歡樂道:“花花回來了,你慢慢寫研究結論,我先下了!”手指一點,把視頻切斷了。

言曉螢嬌俏的臉龐只出現了一秒,視頻便徒然一黑。程讓心氣不順,拿過手機,沈著臉色給周禮發信息。

Charlie:「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大方,到手的兔子都給放回來?還是你就這點本事,讓兔子自己跑回來了?(白眼.jpg)」

周禮ZL[葉]:「……」

周禮自覺狠狠中了一箭,但思忖片刻,還是不得不托他幫忙。

周禮ZL[葉]:「沒什麽大事,這段時間請言小姐多看顧點,多謝。」

Charlie:「……欠我們一次。」

那邊,言曉螢收拾了茶幾打開電視,正想拉沈嗣音打游戲。她最近新買了幾張任天堂的游戲卡,還有些沈迷。可後者卻可憐兮兮地拉著她的袖子,請求做一次感情占蔔。

“占蔔什麽?你和周老板什麽時候結婚嗎?”言曉螢隨口一問,可再看沈嗣音的神色,又覺得不是那樣樂觀。

距離沈嗣音搬來明明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她以為她們現在有愛情的浸潤,應該是高高興興的,可此情此景,真像她第一次來占蔔時一樣,又低落又迷茫。

沈嗣音抿了抿唇,說:“我、我遇到了點事,不知道要怎麽說……我想問問周禮現在怎麽看我,我們,我們會沒事嗎?”

怎麽回事?!你們不是都要結婚了嗎?這還能有什麽事?!

不過言曉螢到底沒有真的說出口,眼觀鼻鼻觀心地開始洗牌。她讓沈嗣音抽出了五張,排成上三張下兩張的兩排,然後一氣兒全部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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