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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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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時不時熱鬧一下的四人小群裏,周禮似乎總是離他們的快樂很遠。事實也確實如此,他不松快,甚至有些急躁了。

程讓在去H市出了一趟差後莫名其妙地約他吃了頓飯,他一向不是無的放矢的人,周禮幾乎是立刻就猜到了原因:“追到了?”

程讓舒展著俊朗的眉眼大大方方地承認:“追到了。”他對著周禮的神態端詳了一陣,好笑似的調侃,“你吃驚的樣子跟沈老師真有點像,她更明顯一點。我們學校昨天教師聚會,沈老師知道我和螢螢交往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還說,‘這麽快!'”

他突然提到沈嗣音,周禮心裏一顫,果然又聽他接著說:“我讓沈老師要抓緊了,對你夠意思了吧?不過沈老師總歸是慢吞吞的,你真等得及嗎?”視線相對,總覺得那眼裏有莫測的深意。

周禮有時都覺得奇怪,他仔細回想過多次,自己大學期間尚沒有和沈嗣音分開的時候,確確實實沒有帶她在程讓的面前出現過,可程讓對於他們之間勾勾纏纏的關系,似乎總表現出超前的敏銳與隱晦的鼓勵,好像認定了自己情根深種,獨獨跳不出那一個人。

但他對沈嗣音的評定卻是很準確的。慢吞吞。

周禮又想到沈嗣音,他的音音,他真是又愛又怨,和她在一起,常常能體會到內心深處希望與不安聲嘶力竭的拉鋸。

他原以為把她安排到公司裏上班,多一些見面的機會,彼此的關系會飛快地邁進。可過去了快一個月,除了她見到自己時亮晶晶的眼睛,送她回家途中在車內的交流,偶爾在微信上相互問候,短暫的閑聊,再沒有其他了。

周禮本能地覺得不該光有這些,沈嗣音仿佛是對他有所企圖的,不然,怎麽解釋她寧願挨凍也要在他車上脫外套?怎麽解釋她推掉價格不菲的油畫訂單也要來周氏教無聊的初級課?又怎麽解釋在他凝視下一次次慌亂閃躲開的眼眸?她悄悄看他的眸子水霧蒙蒙,裏頭像是伸出小小的鉤子。

某些時候,他甚至覺得她在吊著他。每每這樣的時刻,他心裏怨氣的火苗便竄得高一些,暗暗地發笑:她如果是想讓我自己咬鉤,那我偏偏不;她想讓我來邁出關鍵的一步,我也不,誰讓她曾經給他受過這樣大的委屈。

可愛意的火苗仍然灼灼地盤踞一旁,於是他又退讓一步:就讓她吊著,就等著。只要她再跨一步,只要她主動地,哪怕說些模棱兩可的軟話,我就,我就......

為著這樣的拉鋸,他甚至有兩次故意佯裝事忙沒去接她,她也不詢問不做聲,只是發消息叮囑他註意休息。見面的時候,眼神與情態尚且洩露不少信息,不見的時候,當真乖乖地駐守在禮貌的範疇之內,當真慢慢吞吞磨磨蹭蹭,叫人氣結。

用餐的時候,程讓時不時帶著微笑在手機上回覆消息,看得周禮齒冷。春風得意的程先生慷慨地結完賬,走之前留下祝福:“過兩天是你生日吧?我那天正好有事,就不拉你再聚了,提前祝你心想事成吧。”

是了,生日,他的生日在周四,不是沈嗣音例行教課的日子。

她還會記得嗎?

周禮忽然想起從前住在祖母家的日子,沈晚雲厭惡他,遑論給他過生日了,可是沈嗣音記得,從十四歲到二十一歲,年年都是。

他記得很清楚,最開始的那一年她帶來了一塊三角形的小蛋糕,插著一支細細的蠟燭,他們在大半夜的昏暗的廚房裏一起分食。她住在家裏不用自己買東西,年紀又小,身邊沒什麽錢,所以只能買塊小的,但最後證明這個大小恰恰正好。他不太愛吃甜的,她又胃口小,剛好吃完一小塊的分量,不必殘局一般剩下許多。

於是這似乎成了他們之間的一種約定俗成。長大一些後,周禮會帶她去諸如西餐廳或天文館之類的地方慶生,但一定會有這樣一塊單人份的小蛋糕,作為生日的象征般壓軸登場。

唯獨缺少二十二歲的那一年,她十八歲了,高中畢業。那麽那麽久,他終於等到了這個時候,他虔誠地許願:我今年什麽都不想要,她就是最好的禮物。

周禮久違地失掉了往日的沈穩風度,毛頭小子一般興沖沖地訂下了頂層套房,也買好了鮮花和蛋糕。在他美好的想象中,他們會在沐浴後穿著舒適的浴袍,緊緊地相互依偎著,看落地窗外的月亮和星空,一起把它吃掉。

可結果遠不是這樣,場面淩亂尷尬至極,他們不歡而散,那塊蛋糕被遺忘在套房的冰箱裏,誰也沒有來得及吃上一口。

而七年後的今天,他終於又有了同樣的期許——那一天,我什麽都不需要,只要,只要把她帶來我的面前,就足夠了。

生日的當天,周禮並不忙,開完一通視頻會議,卻頻頻地心不在焉。終於在下午三點多鐘時,收到了沈嗣音的消息。

音音(周禮修改的備註):[今天還會很晚嗎?]

就在幾天前,他以加班為由沒有去接她下課,周禮心頭一陣燙熱,意識到她一定記得,並且還有後續的行動。

ZL:[不用,怎麽了?]

音音:[沒什麽,我想給你送點東西。]

音音:[你忙吧(揮手.jpg)]

沈嗣音單方面結束了對話,連一句“生日快樂”也沒有說。但周禮知道,現在不說,是為了留著當面再說,於是他隱隱焦灼地挨到下班的時間,搭乘電梯時,正巧遇上市場部的楊總監,兩人一起往外走。

沈嗣音就坐在辦公樓底樓的大廳裏,穿一身雪白的連身裙,蓬松的袖子襯得脖子與小臂格外纖瘦。她只是坐在那裏,已經引來不少出入的男士驚艷的目光。周禮看見她時,沈嗣音正略顯尷尬地婉拒一名男士索要微信的搭訕,她的目光錯開眼前男士的肩膀看到了熟悉的高大的身影,心裏頓時一松,微蹙的眉心也不由得被微笑取代。

“我等的人到了!”她的笑容實在說得上燦爛,朝周禮所在的電梯方向一指,人已越過那男士小跑了過去。

沈嗣音含著盈盈的笑意來到這裏跟前,剛想開口說一句祝福的話,才留意到在他身後還跟著一位女士。她也認識的,總是在水彩課教室的角落裏低調地聽課,大家都很敬重地稱呼她“楊總”或“楊姐”。

只是驟然看見周禮身邊堂而皇之地站在女性,沈嗣音既有瞬間的惶惶,也擔心自己是否打斷了他的工作,總而言之,還是怵得後退了小半步,將笑容收斂了一些。她不知道這位楊總的名字,也不知道怎麽稱呼她好,便也和上課的員工們一樣,小聲地問候了一句“楊總好”。

反倒是那位楊總揚了揚眉,大方地沖她一笑:“沈老師今天怎麽也來了?你好啊!”

周禮的視線從沈嗣音被搭訕的遠處,一路追隨到自己眼前,啟唇問:“不是說有東西給我麽?”

周禮停下步伐後,楊總也停下站在他旁邊,且前者又是這樣單刀直入的問話,愈發讓沈嗣音覺得他們是正在談話,被自己給打斷了。她幾乎是馬上舍棄了要請他吃飯的說辭,略微局促地道:“你很忙嗎?那我把東西拿來給你吧,很快的。”

楊總瞧熱鬧似的,看看這個,又瞅瞅那個,內心止不住對自己頂頭上司的腹誹:看看你端的這副高冷樣子,平時是怎麽盤問我的?小餘邀請沈老師看畫展被拒絕了,運營組的小趙打趣沈老師有男朋友的時候人家沒否認,還有那個誰誰誰說要給沈老師介紹對象,你可是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呢!嘖嘖嘖!

而在眼前,沈嗣音剛要轉身,就被周禮拉住了手臂。他像是對自己的預測失誤感到挫敗,及時糾正道:“已經下班了,我跟你一起去。”又扭頭對楊總監道,“那就按之前說的,明天把最終版本發給我。辛苦了。”

楊總在心裏憋著笑,走之前又看了一眼沈嗣音的漂亮臉蛋,打趣道:“沈老師,我們小餘到現在都還堅持你沒有男朋友呢,可不能傷了小男孩的心啊。”沖她搖了搖手,踩著高跟鞋步履生風地離開了。

每每剩下周禮和沈嗣音兩個人的時候,總有一兩秒鐘的沈默,周禮一面擡腳往大樓外走,一面隨意地問:“剛剛在和誰說話?”

沈嗣音在她身邊亦步亦趨,“我不認識他。”她的禮物還都放在車裏,總要拿給他。所以一走出大門,她便小跑了幾步走到周禮的前頭,往自己小車的方向而去。兩人來到了那輛灰綠色的小mini前。

周禮對著嬌小的汽車打量了片刻,恍然似的道:“原來你是有車的。”

自己明明有車,卻每次都打出租來上課,下課了再蹭別人的車回家,這樣的行為,怎麽想都覺得是別有居心。沈嗣音羞愧地低頭,弱弱地辯解:“也不是每天都開。”

周禮彎著唇淺笑了一下,又問:“東西在車裏嗎?”

沈嗣音便替他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只見副駕座上擺著一小束淺黃色的玫瑰花束,掩在花束後面的,是一個蛋糕店的小紙盒,很小,裏頭是什麽,似乎已不言而喻了。

周禮像是被那蛋糕盒刺痛了眼睛,唇角緩緩地沈了下去,驟然間又沈默不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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