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非越沒有異樣，譚思佳越覺得忐忑，不知為何，她腦子裏冒出“暴風雨前的寧靜”這個想法。

譚思佳開始後悔把他帶到同學這桌，顯然這位同學不懂適可而止，她連忙問：“別說我了，聽說你要創業做餐飲？”

“對，還在搞裝修，到時候開業還要拜托各位發朋友圈幫忙宣傳一下。”

所有人都說小事一樁，話題便轉移到餐飲營銷玩法上面。

譚思佳沒什麽心思參與他們的頭腦風暴，這頓飯她吃得膽戰心驚，終於吃完，酒店娛樂項目豐富，可以打保齡球，做SPA，玩游戲玩牌，或者去唱歌，她拒絕了他們的邀請，挽著陳非的手臂，說：“我倆有點事。”

客套了幾句，大家散開，譚思佳擡頭看陳非：“我有話對你說。”

陳非不用再維持笑意，就連那些沒有事幾乎不聯系的同學都知道譚思佳要回海城，她在他面前卻一點口風不透，他很難不感到憋悶，神情淡下來：“你從什麽時候開始計劃的？”

“等會兒，我們換個地方。”

譚思佳放開他，婚宴大廳屬於公眾場所，他們需要一個絕對安靜的地方，她找到李文珊，附在她耳邊說了兩句話，拿到一張房卡，拎著自己的兩個包袋和陳非一起乘電梯上樓。

進了房間，落地窗邊有張小圓幾和兩把椅子，譚思佳徑直走過去，陳非坐到她對面。

兩人面對面，陳非眼神沈沈盯著她，譚思佳心臟一陣發緊，她忽然覺得嗓子被一股無形力量卡住，難以發出聲音，還是陳非先開口：“你可以說了。”

隔了兩秒，譚思佳為自己開脫：“我是準備等到九月份開學後，學校把所有老師的年度考核排名張貼出來，再告訴你這件事。”

陳非沒有放過她：“你什麽時候做的決定？我們在一起前，還是在一起以後？”

她默了默，才回答：“在一起前。”

陳非不覺得意外，他這段時間沒事就愛琢磨她的想法，大概能確定她從一開始就只是把鎮小當做回城的過渡平臺。他介意的並不是她的這個規劃，她想回到海城，從她的立場來看，確實應當。他不滿的是這麽久以來，她從未主動向他提過回海城的打算，今天算是誤打誤撞。

“這三個月我一直在等你告訴我這件事。”陳非說。

譚思佳詫異：“你的意思是你知道？”

“這應該不是秘密，偶然從你同事那裏聽到。”陳非隱去餘洋老師的名字。

譚思佳下意識感到不舒服：“那你當時怎麽不問我？”

陳非提醒她：“是你先瞞著我，大家都知道，但作為你的男朋友，我卻毫不知情。”

她猶如一只被紮了眼的氣球，剛剛生出的那點微妙的不悅立刻被排空，她解釋：“我不是故意的，我有我的考慮，不確定因素太多了。”

陳非氣壓低沈：“如果你要百分百確定，是不是必須達成目標了才通知我？”

譚思佳不抵賴，她最初是這麽想的，她不為自己曾經的過錯辯駁，她說：“我回海城也不是那麽容易，有可能花兩三年時間都不能實現，我教齡太短，也沒有做出突出成績，沒什麽競爭力，其實早告訴你晚告訴你都沒有太大影響。”

她站在事實角度出發，卻正因為她理性的分析，陳非心裏的不快呈直線上升，他重覆了一遍：“沒有太大影響？”

譚思佳察覺到他生氣，她嘗試補救：“實現起來真的有一定難度，我一直很猶豫，不知道什麽時候和你溝通才是最好的時機，想逃避這個話題，也許我考不上，那就更不用和你說了。”

陳非深吸一口氣，什麽叫那就更不用和他說了？他問她：“我想知道你的顧慮，你在權衡什麽？”

譚思佳誠實道：“我不知道怎麽和你開口，我想回海城，你要留在鎮上，我們沒有朝著一個方向走。”

陳非直指她的要害：“既然你這樣想，為什麽一開始不和我說清楚？你根本就不想和我有以後，所以你覺得考不上不用說，考上了分開也就分開了，是嗎？”

譚思佳既覺得心虛愧疚，又有幾分自己早已改變想法被誤解的委屈，她還算坦蕩：“本來我覺得我們沒有以後，也不看好我們的將來，但我們交往以來，你給了我異地戀的信心，我有周末和寒暑假，你現在每個月到公司開會的次數也很多，我們仍然能常常見面。”

她的話並沒有讓陳非感到寬慰，他心中充滿了不解：“所以其實你是要把我排除在外的，但是因為我確實還不錯，你才願意保留我這個男朋友的身份，至於回到海城後會怎麽發展，還要看我的表現，我沒理解錯吧？”

譚思佳想說當然不是這樣，陳非沒有給她否認的機會，他生氣的地方在於：“直到現在，你仍然沒有把我計劃到你的全部人生當中。”

“那天我們出去看花，躺在地上曬太陽的時候，我想過和你老了的情景。”譚思佳認真說。

陳非動容了片刻，他說：“我不翻舊賬，去年我們覆合前，你和我在一起的心態，我可以不計較。但我們和好後，如果你想和我長久地走下去，考回海城的意願不變，為什麽不和我商量？在我的觀念裏，愛人的意義就在於人生中遇到的所有重要的事情時，我們都可以共同決策，互相協調，互相支持。”

譚思佳向他道歉：“對不起。”

她還是沒有明白他的重點，對不起沒有任何實際意義，陳非鄭重其事道：“我不是說現在就要結婚，但你現在能肯定地告訴我，你會和我結婚嗎？”

譚思佳知道自己應該毫不猶豫地說她會和他結婚，但婚姻這個承諾太關鍵了，她無法隨隨便便開口。

陳非這段日子做了很多心理建設，他努力保持緘默的原因就是想明確她在未來裏如何安排他，現在得到答案，譚思佳舉棋不定遲遲不告訴他，是因為她沒有堅定地把他作為人生中必不可少的那部分，她會猶豫，是因為他對於她而言並沒有那麽重要，他是有可能會被放棄的。

得不到她的答案，他忽然感到沮喪，對譚思佳說：“既然這樣，我們還應該繼續在一起嗎？繼續在一起是正確的嗎？”

譚思佳猛地看向他的眼睛：“你要和我分手？”

“你需要好好想想自己的心意，我們沒有朝著一個方向走，我不覺得是工作的方向，是心的方向不在一個地方。”陳非說，他站了起來，“我們都花點時間重新思考一下這段關系，我現在要去公司拿發票帶回鎮上，先走了。”

譚思佳眼睜睜看著他離開房間，聽見關門的聲音，她的心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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