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氣騰騰中，兩只杯子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陳非笑著任她打趣，喝了酒後，他問她：“今天想放松一下？”

“階段性放松一下。”譚思佳說，她看著他，“你剛上任，接下來應該會忙一段時間吧？”

“嗯。”陳非點頭，“下周上級單位聯合執法檢查。”

“職責越大，承擔的風險越大。”譚思佳見羊肉卷熟了，她夾到碗裏，裹上充分混合了蒜末蔥花的香油，送到嘴裏發出驚嘆。

譚思佳總是認為自己有物欲，但陳非卻覺得她的滿足感很強，學生送了她一朵路邊摘的野花，今天的天空一碧無際，嘗到一口簡單卻美味的食物，這些都會令她由衷快樂。

大概人逢喜事精神爽，此時的陳非眉目舒展，他解釋，“風險不算大，每天例行常規水質檢測。”

譚思佳點點頭，又問他：“那你要不要請客？”

“我打算明天晚上單獨和廠長喝兩杯，感謝他提拔，老領導退休的時候再請所有人吃飯，為他踐行。”他頓了一下，“到時候提倡帶家屬，你也去吧，你還沒有參加過我們的團隊聚餐。”

譚思佳怔了一下，明年的事，現在做約定為時過早，不知道那時候她還在不在清水鎮。她沒有正面答應，“畢竟那是你們的團隊聚餐。”

陳非說：“沒什麽，大家經常帶家屬，都成慣例了。”

“我們的團隊聚餐就沒有這個慣例。”

“你們太多外地老師了，情況不允許。”

“有道理。”

陳非忽然有些歉意：“本來想著等你放暑假，我找同事幫忙頂幾天，陪你出去旅游一趟，現在看來出不了遠門。”

譚思佳意外，她不記得和他討論過出行計劃，疑惑道：“旅游？”

“我記得你說你有很多地方沒去過。”

譚思佳努力想了想，隱約有點印象，那會兒他們處於分手期，她只是隨口一提，沒想到他放在心裏。她搖搖頭：“沒事。”

陳非問她：“暑假想去哪裏玩嗎？”

譚思佳簡直想脫口而出，將她對於未來的想法告訴他，她想說如果本學年考核合格，她想試試選調，暑假報個培訓班，看專業書，做真題卷，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備考，要是能順利回到海城，他們今後恐怕就得分居兩地。

不過譚思佳忍住了，現在說出來，氛圍將急轉直下，沒必要在慶祝他升職的時候說現實問題。

最開始時，她一直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問題，慢慢克服許多對於未來的顧慮。但好像只要大腦沒有停止運作，就會不斷產生新的擔憂，她把自己代入陳非的角度，他能夠接受三年五載的異地嗎？他明確表示過，他不追逐名利，如果他根本沒有晉升野心，也許就在廠長這個崗位上幹到退休了，那麽他會說服她留在清水鎮嗎？

她拖延癥犯了，心裏想，還有很多時間，以後再找機會討論未來吧。

譚思佳整理好情緒：“我還沒想過旅游的事情，今年可能不出去，珊的婚禮在暑假舉行，她沒時間，我和阿潔兩個人玩著差點意思。”

上次見面後，陳非也接到了李文珊邀請他參加婚禮的口頭通知，他知道這件事。他說：“如果你想出去玩，我提供旅游基金。”

她急需擺脫覆雜的想法，用最簡單的驚喜來掩蓋煩惱：“真的？”

陳非表示：“雖然我提供不了陪伴，但是給你出資沒問題。”

她又要和他喝酒，誇他：“主動給女朋友花錢的男人最帥了！”隨即又問，“你這次升職漲了多少工資？”

陳非一口酒差點嗆在喉嚨裏，他轉頭咳嗽兩聲，說：“應該有一千塊，下個月發工資才知道。”

譚思佳再一次舉起酒：“加薪必須喝一杯。”

陳非輕笑出聲，他仰著脖子一飲而盡。

夜裏陳非多喝了點，當然，紅酒度數不高，對他而言，遠遠不至於醉。到了睡覺時間，他從後面抱她，一只手鉆進衣內：“我今晚要點升職獎勵不過分吧。”

“……”

他不強調升職還好，一提到這兩字，譚思佳暗暗頭痛，關於前途和感情有數不清的想法，真夠令她苦惱。

陳非卻不是她肚子裏的蛔蟲，她不將這件事拿出來和他討論，他就永遠被蒙在鼓裏。

他用手指挑開譚思佳的頭發，吻她細膩的脖頸，譚思佳本來沒什麽興致，她不想做出反應的，但是他專挑她敏感地帶挑逗，她很快就敗下陣來，轉身回擁住他。

***

陳非升職後有一個好處，一個月裏，他至少去海城開兩次會。他去之前都會問譚思佳有沒有想帶的東西，無論用的吃的，只要她提需求，他一定替她辦到。

有次散會時間延遲，晚上八點離開公司後，他還不忘驅車一小時，去買她指定那家店的蛋黃酥，回到清水鎮已經零點，他還沒有吃晚飯，譚思佳告訴他：“如果時間不允許不買也行，我不會為這種小事生氣。”

陳非回答：“又不是摘天上的星星，跑腿就能實現的小事，我不想讓你失望。”

那一刻，除了感動，譚思佳豁然開朗，他在小事情上都不願讓她失望，在大事情上，就算無法順應她的心意，但也絕不會違背她的心意。她終於明確決心，期末她通過本學年年度考核，就與陳非開誠布公討論一下以後，她也聽聽他的想法。

她做出決定後，整個人輕松下來，卻完全沒有想到，選調這件事會由第三個人口中透漏給陳非。

周二上午，陳非去了一趟鎮小，盡管當上廠長，他也沒有將以前的工作全部丟開，送發票這樣的小事也不費什麽功夫，依然他自己完成。

從財務室出來，走到操場，遇見他的小學班主任餘洋老師，他主動向對方問好。

每位老師都有不少得意學生，對於餘老師而言，陳非算一個。因他就在本地發展，閑談時提到他的次數更多。他和學校前年新來的譚老師談戀愛不是秘密，餘老師也免不了打趣兩句，說以後要喝兩人的喜酒。

陳非笑：“一定的，要不是您，我可能沒有機會認識她。”

餘老師奇怪：“我沒給你們牽線吧？”她想到年前的一件事情，對陳非說，“之前派出所的陸暉倒想讓我當個中間人，但是我知道你倆在談，就告訴他小譚有男朋友。”

陳非認識陸暉，但是兩人不算熟。他很容易聯想到譚思佳因為學生家長的糾紛進公安局，大概因為那件事和陸暉產生交集，她被追求也不是什麽值得奇怪的現象，或許她本人壓根不知道背後還有這個插曲。

他笑著告訴餘老師第一次見到譚思佳時的情形：“那天在火鍋店看見您，我來跟您打招呼，正好她剛來清水鎮，你們一起吃飯，我對她印象深刻。”

哪方面的印象深刻？還不是因為小譚長得漂亮。餘洋老師一聽就明白了，不過也不戳破，笑說：“證明你們有緣分，清水鎮這麽小一個地方，有緣分的人無論怎樣都會遇到。”

陳非笑：“總之到了那一天，一定請您見證。”

餘洋老師消息不夠靈通，她不知道陳非已經升職，隨口關心他的前途：“你是不是在想辦法調到海城工作？”

陳非說：“沒有，為什麽這麽問？”

餘洋老師說：“那小譚考回海城了你們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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