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思佳想陳非的同時，陳非也在想譚思佳。

陳寧這套房子裝修時沒有選擇隔音效果好的窗戶，樓下街道不時有車子疾馳而過，他一時半會有些睡不著，躺在床上無事可做，腦子裏便不由自主冒出譚思佳來。

他對譚思佳的第一印象是她有一雙好奇的眼睛，就那樣充滿探究地盯著他，讓他不得不註意。

不久後又見了第二次面，她主動要他的名片，不是陳非自戀，他真以為自己引起她的興趣。但是，一連隔了幾天，他沒有收到她的聯系，終於覺得自己想太多，不知道在期待什麽。

等到真的接到譚思佳的電話，陳非剛開始以為只是司空見慣的用戶投訴，問清楚住址後，忽然反應過來——

是她！

他上門替譚思佳換了馬桶箱裏漏水的閥門，借著材料費的由頭，她提出加他的微信，他便順勢問了她的名字，才算真正意義上認識。

不過兩人發生類似朋友間的對話，是去年冬天他們在菜鳥驛站偶遇，他見譚思佳的快遞比她人還高，出於道義幫她搬到家裏。

在電梯裏，他隨口問：“譚老師，你家是哪裏的？”

她告訴他：“海城。”

陳非說：“我們公司總部也在海城。”

“你是被分配到清水鎮的嗎？還是你本來就報考的這裏？”

“我是本地人，當年公招時直接選的清水鎮。”

譚思佳點點頭：“工作單位離家近真好，你的生活幸福指數一定很高。”

他察覺到她話裏有思家之意，就問：“你每個周末都回去？”

譚思佳又搖搖頭：“沒有，之前國慶節回去了一次，平時周末只有兩天假，來回坐車時間長，我不樂意折騰。”

“坐長途汽車的確不怎麽方便。”陳非表示，“我有時候有事會去海城，可以捎上你。”

當時她應該沒當真，隨意答應：“好啊。”

有個周末，陳非到海城參加聚會，也不是忽然想起譚思佳，可能他內心深處本就蠢蠢欲動，他發微信問她要不要坐他的車回去。

剛好那會兒是冬天最冷的一段時間，譚思佳準備得不夠充分，她本來計劃晚上打電話給爸媽，叫他們替她整理幾件厚外套寄到清水鎮，收到陳非的消息，她改變主意，帶著顯而易見的高興情緒：“這麽巧？我正好也想家了。”

這次在密閉的車裏獨處，兩人的話題更深入一些，交流了彼此的年齡，以及感情狀態。只是譚思佳剛表明她是單身，她接了個電話，說了幾句話後，帶著通知的語氣對手機另一頭的人說：“我現在有男朋友了。”

陳非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他以為她在應付難纏的追求者，譚思佳的語氣越來越不耐煩：“有什麽放不下的……隨你信不信，難道我還要介紹你們認識？”

他搞清楚狀況，心裏想：哦，前男友，還是分得不太幹脆利落的前男友。

陳非並不因為聽到她通話的內容，就打聽她的隱私，他和她還沒熟到那種程度，否則太冒昧了。

等她掛了電話，他正準備另起一個話題，她倒不怕冒昧，石破天驚地問他：“你覺得我怎麽樣？”

陳非感到驚詫，為了避免自己會錯意，“你是指哪個方面？”

“男女方面。”

陳非用餘光掃了她一眼，她的五官組合起來有種古典美，臉部充滿膠原蛋白感，圓潤柔和，非常耐看。她的性格倒是和長相不太符合，至少，打破了他的觀念，出人意外的放得開。

不可否認，男女之間是否來電，第一眼能不能記住對方很重要。那晚在火鍋店一個短暫的對視，陳非留下深深的印象，如果沒有聽見剛才那通電話，她拋出這樣的餌，他肯定不會猶豫，立馬就上鉤。但既然聽見，他不是缺心眼：“你好像有爛攤子沒有整理好。”

“所以我想徹底解決，只要我開始新戀情，他就會死心。”她說，“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陳非說：“你要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這是你想擺脫前男友糾纏的一個手段？還是你真的覺得我不錯？”

譚思佳笑起來，直言不諱：“各有一半。”

“……”陳非無語，同時也感到好笑，想來剛才她多半是受到刺激心血來潮，大有一種你願意就談，不願意就拉倒，無所謂的態度。

陳非思想有所松動，只要她對前任沒有舊情，他不是替代品，或者退而求其次的選擇，他其實也是無所謂的。不過，她承認他不錯，他很想知道：“我哪裏不錯？”

“臉，身高，性格。”譚思佳言簡意賅，“我只了解這麽多，其他不錯的地方，就看你給不給我深入了解的機會。”

陳非忍不住樂，他心情愉悅：“想不到還有這種好事。”

譚思佳擅於總結：“看來你對我有那方面的好感。”

陳非勾唇：“我要怎麽配合你向你的前男友證明？”

“為什麽向他證明？”譚思佳說，“不用證明，我把謊話變成真相就行了，我不喜歡圓謊的那種感受。”

想到這裏，陳非輕輕笑出聲。

那天在車裏他屬於是鬼迷心竅，很容易地點了頭，和她發展戀情。也許正因為當時馬馬虎虎達成男女朋友關系，當她提出確定結婚再見他的朋友，他也沒有異議，的確應該先把感情鞏固穩定。

他們在一起的時間還很短，去年潦草成為情侶後，沒多久她放寒假回海城，再去掉暑假兩個月，滿打滿算加起來，只相處了半年，而且這半年時間見面場所單一，幾乎都是他去她家吃飯和睡覺，在這兩件事上，兩人很難產生分歧。

雖然吃飯和睡覺構成了他們戀愛的大多數，但陳非開始並沒有意識到問題。

上半年他很忙，春耕時，埋在土裏的管道常常被農戶損壞，他每天都往村裏跑。另外，自己開的公司接到社區修公路的項目，還想辦法將政府的兩個小工程爭取下來，忙起來不分晝夜。

譚思佳也忙，她當上老師的時間不長，沒什麽經驗，只備課一項就需要花很多心思，還要做資料，參加比賽活動，空的時間也不多。

直到譚思佳放暑假，她回海城後，兩人只能靠微信聯絡。

他給她打過幾次視頻，譚思佳無一例外地拒絕，有時候她說和朋友在外面，有時候說父母在旁邊，有時候說太晚想睡覺了，總之都不方便。她回他消息也很不及時，回覆也只有短短幾個字，“嗯”、“好”、“吃了”、“在忙”。

陳非終於感覺到不對勁，七夕節時他提出去海城見見她，譚思佳沒同意，那天家裏有人過生，她沒辦法缺席。

陳非以為她對他感到厭倦，釋放結束的信號，希望他識趣一點，他們本來就是在始料未及的狀態下確定關系的，當然也可以畫上戛然而止的句號，彼此都不難堪。

結果又是他多想，她回到清水鎮後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熱情和他糾纏在一起，如果他不提那句質疑的話，他們依然是男女朋友。

分開以後，陳非把譚思佳的態度反反覆覆捋了幾遍，她不期待婚姻是為什麽呢？這晚忽然想到她那位在促成他們在一起這件事上有著至關重要作用的前男友，有沒有一種可能，她在這件事上經歷過不痛快？

找到問題的關鍵，陳非心裏反而一松，兩個人要想天長日久在一起，沒有矛盾反而不真實，這次爆發出來也不是壞事，只要知道她抗拒的緣由，他有自信慢慢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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