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幸的是，凜雪還活著。

遲木握了他的手腕，感受到他脈搏還在跳動。他擔心凜雪在幻境裏堅持不了太久，他必須想辦法盡快脫離這裏。

他手中重新幻化出水晶球浮在半空，用手指在上面輕輕一點，水晶球立馬散發出柔和的光芒撒了下來。遲木不禁皺了皺眉，他用的是指路魔法，一般情況下光只會往一個方向撒去，可此刻它卻撒向了四面八方。

他只得將凜雪橫抱起來，在無法辨清方向的黑暗裏盲目走著。

漸漸地黑暗被另一幅遲木毫不熟悉的光景所取代，不知何時懷裏的凜雪憑空消失，眼前是一棟五層別墅，被黑色的圍墻圍了起來，漆上了黑漆的大鐵門外似乎站了個人。

遲木往前走去，看清那人的臉。

“裏深？”遲木試探地喚了一聲。

“遲木？”裏深吃了一驚，“你剛剛不是還在學院嗎？莫非你會瞬移？”

“……”遲木一下子不知道怎麽解釋，“你為什麽在這裏？”

“含期她要轉學到國外了。”裏深嘆了口氣，兩手緊緊握成拳頭，“有些話我必須說……”

“加油。”遲木輕輕拍了拍他的肩，便匆匆退到一邊不打算介入。

不一會兒從別墅的大門裏走出來一位拉著行李箱的少女，穿著剪裁精致的白色長裙，黑色的長發披散下來，像墨色的絲綢。她姣好的面容上露出一個禮儀性的微笑，推開大門朝裏深鞠了一躬:“你好。”

“至少不……不要把我當陌生人啊！”裏深被含期這個舉動嚇了一跳。

含期低聲道:“我母親她們還在家。”繼而她偷偷指了指馬路的方向，“我們去別處聊。”

兩人一直走到附近的一個餐館裏，遲木也跟了過去。

“我知道，”裏深低著頭不敢直視含期的眼睛，“我就是個看漫畫的死宅，怎麽可能會有女孩子喜歡我呢……但是沒關系，我還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你……”

“謝謝。其實我覺得你這個人還挺有趣的。”含期微微嘆了口氣，“很抱歉。”說完帶著行李離開了餐館，只留下裏深一個人仍然低著頭，看不見他的表情。

遲木也不禁替裏深感到可惜。但他想到這裏應該也是境中境，角色是裏深和含期，會不會他們之間誰進了這裏？

他想起含期父親失蹤的事，她打算找到的那個地點。

“不好。”他不禁吐出這麽一句。他必須想辦法找到這個境中境離開的方法。

他想之前是凜雪無法進入，所以強行撕開了一個大口讓自己出來。但是自己既然能進到裏面，找一找應該能發現出口的位置。出口並非是制造者特意設計的，就像縫補衣服一定會留下痕跡一般，幻境最後被制造出來的地方最為薄弱，就是最容易突破的出口。

之前遲木在境中境，從研究室走到房子有一段相當長的距離，足以說明環境設置得不小，要找出口恐怕並不容易。

“但是也沒辦法……”

他從餐館的座位上站起身，決定去四周查看，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發現。

但他在這裏轉了好幾圈，發現都是些平常的景物，整個場景都是普通的大都市。他微微嘆了口氣，再次回到餐館，發現裏深居然趴在餐桌上睡著了。

突然他感到有什麽東西從墻壁上伸出來碰到了自己的肩膀。遲木連忙站起身，只見一叢叢黑色的長草，一邊抖動著一邊慢慢四處游走，仿佛要將這個空間吞噬。

遲木跑過去用力拍著裏深的背:“醒醒！裏深！”

但不管遲木怎麽對待他，裏深也沒動彈半分。長草依然繼續活動著，半個餐館都被黑暗吞噬，遲木毫無辦法，只好把裏深背起來沖到了門外。

他站到大街上擡眼一看，才發現不僅是餐館，連外面的世界也一起陷入了黑暗當中。

“跑不掉的。”

陌生的聲音在遲木耳邊響起，是一把模糊而又粗糙的男聲。

“這裏沒有出口。”聲音告訴他，“不要掙紮了。”

“你是誰？”

“我？一個曾經被你們學院打進陰間的夢魘。”夢魘冷笑幾聲，“不要逃了吧？我已經夠討厭你們學院了，再逃我連殺了你的心都要有了。”

“閉嘴。”遲木語氣裏飽含著怒氣。

如果真如夢魘所說，這裏沒有出口，那麽唯一可以出去的方法，就只有奪夢。

方法遲木只在書上看過，魔法陣和咒語都簡單好記，但是成功率是看註入的魔力多少。以他現在的魔力，希望實在不大。

但是他沒有選擇。

如果說沒有出口，那也就說明，這個幻境各處都是相同的，沒有薄弱和強盛之分，也就不需要找到幻境深處來施法。

他倘若沒猜錯，幻境本身是無邊無際的黑暗，是由各個闖入者的境中境組成的。制造者就是和自己對話的夢魘。

他決定放手一試。如果他能奪夢成功，把出幻境的條件改為活著的人，被困住的所有人就都可以逃脫。

長草還在兇殘地吞噬著，他的腳步快速交替向前奔去。他身上還背著這麽個大男人，不免感到吃力，但他還是忍受著加快速度，在一片空地上放下裏深，自己蹲下身從手上幻化出水晶球。

他把所有的魔力聚集在右手上，按照記憶在地上一邊念咒一邊畫出那個幾筆就能勾勒完成的魔法陣。

他靜靜地看著魔法陣，忐忑不安地等待著迎接自己的結局。

走不出去的話，他想就被夢魘殺死好了。凜雪的身體繼續在這裏拖下去也是死路一條。能和凜雪死在這裏，或許也沒什麽不好。他至少做了自己最後能做的事。

他突然想起魔王的女兒錦雀，感到自己多多少少明白了一些她的心情。

“我還是想讓你活著……老師。”

“對不起。”

可他再也沒有什麽可以做的了。他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看見凜雪滿身鮮血地躺在他懷裏，看著他笑了起來。

他的老師不應該是這樣子的，他應該更為耀眼地活著。遲木坐下來，用手指一遍一遍地在地上寫凜雪的名字。

“對不起。”遲木最後低聲道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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