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我不會讓他們出現在人前，只怕也沒人想得起來，上趕著來給你添堵的，也是腦子有問題，才敢這麽做，”馮恭道。

正常人一般能想到這關竅，自然不可能拿一兩個繼兄繼妹的來邀功，來說事。但還真有腦子不正常的想這麽幹。

有些人為了名，有些人為了利益。人一旦有了心思，什麽空子不會去鉆營？

林大虎過來叫吃飯了，一家人開了兩桌，在堂屋裏高高興興的吃了一通。這才各自散去回家。

王縣令自去將龍袍帶回去，又準備叫繡娘給馮璋準備脫孝的常服，朝珠之物。

如今晉陽富庶，若是連帝王一點子的日常穿戴之物都準備不出來，這個財政也就可以去死了。所以什麽東珠，珊瑚，各種寶石，玉，金銀，急赤白眼的用，甚至為了這事，都形成了一條生產供應線。

各種老師傅雲集就都盯著這一塊呢，想用自家祖傳的手藝博上一條以後供應內務府的路子，因此看家本領都給使出來了。競爭激烈不提。

馮恭準備了席面，不請官員，只請了附近的鄰居，低調的準備脫孝大禮。

到了正日子，很多官員卻還是來了，沒有敢送大禮，只是人親自來了，送上了禮物，知道馮恭家裏院子小，也沒留下吃席面，因而很是熱鬧了一番，到了吃飯的時候，反而都只是自小的鄰居在一處吃吃也罷了。

辦的很是低調。

一些街坊鄰居不由的萬分感慨，在席面上嘀咕道：“人飛黃騰達了，難免會脫離原在的階層，上升到咱們接觸不到的領域，也就只有馮家，還是這般的平易近人了，還與咱們來往，公主家也是，林家兩口子，可是真是和氣的很。”

“可不是嘛，”一個略識字的小商人道：“自古以來，別說這樣脫離原有的階層的了，就是咱們做商人的，一旦發達了，哪個不是劃了土地造花園，建個亭臺樓閣的顯示出豪門大戶的不同來，可是馮，林兩家也還是這般的小院子局促著住著，城主到現在還是穿著常服，哎，看著怪心酸的……”

“是啊，馬上要登基了，連皇宮都沒有……”

……

街坊鄰居們在桌上說笑，芳兒躲在廚下聽著沈默，眼神一陣陰鷙。

她端了吃的，到了屋裏，遞與驕子，驕子的臉也很青白，拳頭卻緊緊的握著。

這幾年，他們兄妹二人，成了隱形人，而且還是承受了馮家恩情的隱形人，也沒有人能想起他們來了，他們沒有被談論的任何價值。他們只是主動或被動的聽著路遙，馮璋，馮璋，路遙……的一件件事跡。

他們活的，卻自認如同陰溝裏的老鼠，兩兄妹越來越沈默。

芳兒是不敢露出仇恨，更多的只有恐懼，然而驕子只恨不得自己化身為火龍，將這一切全焚燒了。

前院已經在開始脫孝的禮了，然而沒有一個人能記起還有這兩兄妹。

兩兄妹沈默的時候，那馬老夫人卻悄悄的摸了進來。

一聽到腳步聲，兩人立即便警惕的對視了一下，頓時將身上的那氣勢給卸掉了，都低著頭，芳兒則站了起來。

馬老夫人一進來，便拉住了芳兒的手，道：“真是一個俊丫頭，馮秀才公有福啊，兩兒一女，兒女雙全，有福氣啊……”

芳兒詫異不已，然而只是低著頭露出嬌羞的表情，欲福身請禮。

馬老夫人則將她扶了起來，道：“這可不必，都是一家人，萬不可如此見外才是。”

驕子表情平平，眼神冷靜，打量著馬老夫人。

馬老夫人笑道：“說了半天，還沒自我介紹呢，我夫家姓馬，公主便是我女兒的養女。”

驕子一凜，整個人的氣勢都為之一變。說不清是什麽滋味，只覺仇恨湧上來，噬人心骨。

馬老夫人看著驕子，道：“可惜了的，若是有名醫也該看看這腿，不過就算如此，你也是個有福氣的孩子，以後成為皇帝的兄弟，就算這腿好不成了，也無人敢不敬你半分……”

驕子露出一個諷刺自嘲的笑來。

這腿就是馮璋弄斷的，難不成，他還真能給他沾光了不成。

不過這話，沒必要叫這老娘們知道。

驕子道：“……不知馬老夫人可有事說？！”

常年關在家中，不常說話，舌頭都鈍了不少。

“沒事，只是過來看看便罷了，”馬老夫人笑道：“若無事時，我可以來看你們嗎？！我真是喜歡芳兒這個丫頭……”

芳兒自然笑著點頭。

馬老夫人又啰嗦了幾句，這才笑嘻嘻的回去了。

芳兒送她，回來道：“鬼遂著走的，只怕有見不得人的目的……”

“再有目的，也是機會，且摸清她到底想做什麽再說，咱們的機會來了，”驕子道：“你且與她偷摸著接觸一二，她會再來找你的。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芳兒點頭，略有些遲疑。

驕子緊盯著她，芳兒白了臉，後退一步。

驕子嘲看著她，語氣和眼神如刀，道：“我知道你想保全自身，可你要清楚，咱們兄妹，不過是爛在後院的見不得光的東西，你若是一點血性都沒有，忘記了之前的一切仇恨，那我也無話可說……”

芳兒半晌沒開口，終究還是惡向膽邊生，道：“……我不想這樣過一輩子。”

“那就抓住這次機會，哪怕是死，也比現在半死不活的強，”驕子尖利的道：“我沒有未來，你也沒有，這一點子，你要清醒的知道……”

芳兒白著臉點了點頭。

驕子這幾年臥床，性情越發的陰晴不定，惦記著妹妹的心思早不剩了，早被這暗無天日的如同坐牢的日子給磨的什麽都不剩了。

他握著自己的膝蓋和腿，眼眸之中全是仇恨。

馮璋，哪怕不能殺死你，我也要毀了你，哪怕不能毀了你……哪怕我能量再小，能給你添一回堵，賭上這條命也值了……

前院的人都集中在馮璋身上，沒有人發現馬老夫人偷摸著去過後院。

將馮璋的孝衣脫下來，露出裏面的紅色裏衣，這脫孝之禮才算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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