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撚了一塊含進嘴裏，道：“……她還惦記著我，想來只是為了那孩子。”

大太監道：“陛下，如今在晉陽，其實也挺好的。看樣子，公主與那孩子都想善待你。”

“所以不能不惜福，”南帝定了定神，嘆道：“我來了晉陽，天下震動，南廷算是徹底的宣告覆滅了，以那個孩子的能力，想來用不了一年就能將江南那邊所有的義軍都處理幹凈，這孩子還好……並不像我。”

大太監一時之間都不好接話了，良久只能道：“這一位公主是個奇人，只是出身低微了一些……”

南帝半晌無語，想起這些日子以來在晉陽看到的一切，才喃喃道：“聖人不以貴而治天下，而是天下推人治而尊其為貴。”

說罷，竟是微微嘆了一聲。

大太監一時之間更不知道怎麽回應了。

這話的意思，與路遙所說的不是因為尊貴而能做天子，而是百姓依之才尊貴。

南帝經過這幾日，算是悟出一些來了。所以他並不覺得路遙低賤，反而覺得這一位，實在是個奇人，令他都有些羞慚的人，令他更自嘆不如的人。

南帝心情是覆雜，說不清是難受還是高興，只是憂喜參半。不知不覺便下去了幾塊糕點了。

管家進來了，道：“陛下，成王府送了月餅來，還給了拜帖。”

大太監接了過來，南帝看了，道：“說想接我過去吃晚飯。”

大太監笑道：“成王大約是怕陛下寂寞吧，中秋節能與成王一道吃，也算是團圓飯了……”

南帝笑了笑，道：“都說了不要再叫陛下了……”

只是因為南帝雖來了晉陽，卻還沒有廢止帝號，再加上晉陽也未稱帝給他封王，現在只能這麽先這麽叫著。

南帝也有點高興的樣子，大約是覺得能去與成王家用飯，也是與有榮焉的樣子。

正說著，王縣令也帶著人到了。以往王縣令雖是未面過聖，而且也只是七品小官，但是當年路懷德為太子時，也算是他的舊主了。

所以南帝還挺期待見到這個人的，這幾日城中都在說著王縣令，南帝想來想去覺得若是南廷所有的縣令能做到王縣令的地步，只怕這天下也不會說亡就亡了。

不過他也反思了，覺得就算其它人都有如王縣令的能力，最終在非明主的手下，依舊施展不得才能。這麽一想，又打消了不甘的念頭。

“陛下……”王縣令進來雖尊稱一聲陛下，卻並未下跪，只笑著道：“公主打發我來送中秋節禮，”

南帝笑道：“她有心了，事情那般的多，還有時間備禮。”

“中秋團圓節，各處都是有禮的，前線送去了月餅，金陵送去了幾船的餡料，晉陽城中也做了月餅派發與百姓同食，各大臣家中，也俱都是要送月餅與禮以表示心意的，今日難得休假，所以我趁早的送了，也好回家去吃團圓飯，”王縣令笑道，“這幾日一直未來給陛下請安，還望陛下勿見怪。”

“王縣令言重了，”南帝笑著道：“王縣令真是愛民如子啊，這晉陽城有王縣令治下，井井有條。”

“實是城主與公主之功，在下所做的只是一些小事罷了。”王縣令看著南帝，心中卻完全沒有自卑的心思。

以往不知倒也罷了，覺得畢竟是帝王，還是要尊敬一二的。可是自知道馮璋是路家血脈以後，王縣令打心底裏覺得馮璋也是血統高貴之人，所以，完全沒有低人一等的念頭了。

哪怕天下人都不知道馮璋的尊貴，而這血脈，卻能讓王縣令心中安心，這就足夠了。

王縣令將節禮放下後，客套幾句，便又匆匆告辭，想來必是還有許多人家要親自去送。

“凡事親歷親為，做縣令的都是如此，這天下可大治，”南帝道。

到了傍晚，成王便親自來接了南帝上了馬車，一路往自家去了。一路經過幾條巷子都聽到很多人家的歡聲笑語，路上依舊有孩子，成人在跑動，臉上都喜氣洋洋，有人手上或多或少的都拎了些糕點，酒，或是吃食，匆匆家去。但是今天卻格外的有序，一路之上並不擁擠。

天一黑，路燈就亮了起來，照亮了有些昏暗的街道。

而這一切，仿佛能令人置身於另外一個世界。

南帝指著外面的路燈道：“此燈甚好，我府上安的燈也好……”

“此物造價甚高呢，”成王笑道：“現在還不可能家家戶戶都能安上電燈，不過以後能平攤些成本，成本就能更低，到那時，想來家家戶戶也就能用上電了。不過也還是要靠電力廠多給力才行。”

“電力廠可是寧王在管？！”南帝笑道。

“正是，管的連家也不回了，連婆娘都快弄丟了……”成王無奈的道。

“這電廠當真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寧王這性子，以往倒不知他是做大事的料子，”南帝道：“做大事者，不拘小節，家散了就散了吧。”

成王道：“關鍵是想散也散不得，寧王也心軟，況且寧王妃母族也沒犯什麽大事，如此散了，倒弄的她與她娘家沒臉，所以此事啊，哎，真是要靠寧王與寧王妃聊一聊了……”

南帝沈默了一會，道：“寧王成熟了許多。若是少年意氣，哪能受得這等氣。如今倒全不在意，如此心胸能容諸事，是個做事的料子。”

“公主一直在磨礪她，寧王妃這事，我比寧王還要郁悶，結果公主說，但凡所經歷的，皆是寧王的磨刀石，他現在算是真正的成了一把鋒利的刀了……”成王道。

“路遙有此等見識，可惜沒生在咱們路家……”南帝道，想了想又道：“也罷了，這般的天才，生在路家才是真的屈才了，一輩子只能呆在後院，做個公主郡主的，虛度一生，就是這般坎坷才好呢。”

正說著話呢，馬車已經到了。

而此時寧王與成王妃帶著管家早候在門前等著了。寧王妃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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