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城，也有許多下了工的女紡織工一起出來找食堂吃飯去。

阿水怔怔的看著，道：“……這。”

“我就說，沒必要戴這勞什子，”阿水娘子笑了笑，扯下了紗巾，牽了兩個孩子往前走了。

阿水見沒有人註意到他娘子，倒也松了一口氣，可見這晉陽，對女人出門，早習慣了。

阿水自從他娘子的事後便有些風聲鶴唳，總是擔心他娘子一出門就會出事，各種焦慮，到如今一看，也許在晉陽，他的焦慮根本就是不必要的。

這裏熱鬧，繁華，可是卻又好像安全的不似人間。

因為習以為常的對美麗女子的習慣，這得有多少女子出來做事後，才形成的形色匆匆而不會覬覦呢。

“娘，我想吃這個，”大的那個已經六歲了，所以十分高興，指著前面的那個店面道。

“那就去吃吧，”阿水娘子回頭對公婆和爹娘招呼了一聲，一家人全湧進去了。

小二利落的給抹幹凈了一張桌子，笑著道：“幾位客官可是新來晉陽城的？！讓小的給幾位介紹幾樣菜色吧。”

阿水爹道：“來幾樣實惠點的，你看著上吧，我們也不是太懂。”

“好的，包管份量足，客官放心，絕不會坑人的，”小二笑著去了。

過了一會兒，便上了飯菜，都是又深又大的盆子端上來的，還上了一個小火鍋，冒著熱氣，炭火在底下煨的時候，還冒著泡，叫人心生歡喜。

“好香啊，”娃笑著道。

阿水娘心裏沒底也不知道要多少錢，見孩子喜歡，又放軟了臉，到底沒說出什麽來，只狠了狠心想，難得一次，偶爾一次出來吃頓好的。再貴，只怕也貴不過九十兩銀子去。說罷便放心了，便對娃道：“來，奶奶餵你飯。”

一家人也不客氣，開始吃了起來。

阿水遞了一杯燙好的酒給二位老人，老人默默的接了過來喝了，道：“甘醇香冽。的確好喝。”

正喝著，外面進來五個美女子，笑嘻嘻的道：“小二，麻煩給我們一人一碗麻辣粉絲。”

“哎，來了，”小二忙過去給她們收拾了位置，道：“可是食堂的菜吃膩味了，出來換換口味？！”

“正是，今天又吃羊肉，他們男人好這一口，我們哪裏天天吃得消，出來換換口味，要滑滑的紅薯粉做的粉絲，放點辣，跟你說，不準少放粉啊，別看我們是女子，但是能吃著呢，”一女子道。

“不敢不敢，做生意一是一，二是二，哪裏會弄虛作假，各位姐姐在廠子裏幹活累著呢，不吃飯哪兒成，我馬上去，”小二笑嘻嘻的去了。

其它桌的客像見怪不怪了，阿水一家人覺得怪怪的，可是又怕露出不好來，倒被人當成土包子，所以沒敢貿然說話。

那四個女子面前上了四個大大的碗裝的粉絲，不一會子就吃光了，便互相商議道：“上班還有一會子呢，出去買副手套吧，聽說今天有新品出來，若是運氣好，也許咱們還能搶到一副。”

“自己在廠子裏買點毛線回家打一副就得了，買什麽羊毛的啊，老貴了……”另一個笑著道。

可她們還是笑嘻嘻的付了賬去了。

阿水便對另一桌的男客道：“她們這樣出來行走，不會有問題嗎？！”

那男客是個做生意的，笑著道：“沒事啊，她們有些人還有上小夜班的，有時候得到二更天才回家呢，照樣沒事，晚上有衙役送回家的，兄弟，你剛來的吧，我跟你說，你可千萬別冒犯她們，若是被抓了個實處，嘿嘿，上一次就有一群不長眼的，想要調戲人，結果王縣令一抓，直接在菜市口切了二兄弟，震懾了一群人，這些人，也是作死，死了倒不要緊，失了這個，還有什麽活著的作為男人的尊嚴可言，不光二兄弟沒了，人也被丟出晉陽去了……”

另一個男子低斥道：“沒見有女客在嗎，說什麽渾話！”

那男子才看到阿水娘子，倒有點訕訕的，忙拱手道：“不好意思，一時沒看到尊夫人在，竟說胡話了……”

說罷掉頭就去吃飯了，也不回頭。

可見，這震懾，是深入人心的，他們都對美女免疫了。

阿水怔怔，竟覺以前的心病，原來在一些安全的城裏，根本就不算是事。

“四碗粉要多少錢啊？！”阿水問小二道，“她們工錢很高麽？”

“四碗粉不貴，一碗五文，一共二十文，紡織廠的女工很有錢的，”小二笑嘻嘻的道：“她們一個月要是加班，能有二到五兩銀子的收入，她們能花什麽銀錢？有些節省的，飯都是不出來吃的，就在食堂吃免費的，像這般出來吃的，倒算是手腳大方的了，這樣一個女工，一年能掙多少私房銀子回家，不知道有多少人做夢都想娶她們一個回家呢，”

“竟有這許多錢？！”阿水娘子有點心動，道：“若是能進去，一年到頭的生計倒不用愁了。”

“紡織廠怕是苦，晚上還要加班呢，”阿水嘆道：“總不至於叫你養家的。”

阿水娘子看著他嘆了一聲。

“不過這晉陽的物價還真不算是高，”阿水道：“九十兩銀子，怕是能用很久很久了。”

“說到物價，你們要買東西，就到大市場去逛逛，那頭很多都是批發價，買衣帽鞋襪的，特實惠，比外面的東西便宜多了呢，”小二笑著道。

“多謝了，”阿水見家裏人吃完了，便去結賬。

“一共一百二十文。”小二道。

“這麽便宜，我們點了不少菜呢，”那菜裏還有羊肉牛肉，還有酒和火鍋，一堆的飯，竟然只要一百二十文？！！

在金陵，這樣一頓飯，少說也要有幾兩銀子往上，十兩邊上。因為金陵的米價早亂了。

四位老人顯然也是訝異了一瞬。他們剛剛心裏也是打著鼓的。

小二笑道：“小本生意，賺個喲喝，夠吃用就行了，這價錢，我們還是能賺些的，客官是不知道的，我們晉陽牛羊肉多，不值錢嘞，多了，自然價就下來了，蔬菜更是多，糧米都是足夠的，這個價錢，也只晉陽才有，在外地，這個價錢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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