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回到家的時候，穆蘭好像也才到家，氣哄哄地對李尋歡呼來喝去。這個小東西很會看人眼色，怯生生的不敢惹她，眼見江楚回家，便立即沖過去抱大腿，似乎有了靠山。

“怎麽啦？這麽氣！”

穆蘭往沙發上一跳，似有千鈞，整個人沈在裏面：“那個韓斌，今天來局裏報道了。”

“誰？”

江楚還沒反應過來，穆蘭提醒她：“就是支使802放賊進屋的呀！”

“哦……那個號稱送了我大鉆戒翻臉不認人的？”江楚冷笑，倒是好奇他說了什麽。

“他跟你的說法一樣，說根本就不認識你！”

江楚有一瞬間相信了這句話，她的確與韓斌從無交集。但很快，她反應過來轉而罵自己是個傻子，早就該想到的，802只是個棋子而已，韓斌仗著與他的交情，隨便給他個借口，就把人弄到了他家，現在事情敗露，即刻甩鍋，自己毫無幹系了。

“那個人，反偵察意識和手段都很強，除了802的口供，和兩人在事發前幾天及當晚有通話，沒有任何鐵證能把他定罪。”

“802要氣瘋了吧？”江楚都能想到鄰居的下場。

“你還管他？他又蠢又壞，連個錄音都沒留一個，物業監控的人都知道留一手呢！被人當棄子扔了是活該！”穆蘭語氣深惡痛絕，江楚接受能力倒還強些，她估計案件沒有造成財務損失和人身傷害，一幹人沒幾天都會放了。

果然，這才是穆蘭這麽生氣的根本：“我以為石大隊長很厲害的，結果這些人竟然都要放了！”

“不放怎麽辦？這麽關著人家也不符合法律和程序。”

“程序程序！”穆蘭發洩似的念叨這兩個字，可見非常看不上。

江楚安慰她：“有時候，棋子丟出去比窩在手裏有用的多，你以為石隊長真這麽好糊弄啊？這些人放出去，就會狗咬狗了。”

說著她打了個電話給許久不見的偵探先生，拜托他幫忙。

她準備用自己的人去查韓斌，去跟蹤關不了多久就會釋放的竊賊。韓斌他們對警方一定嚴加防範，顯得自己與這次事件毫無關系，很容易顧此失彼，在偵探那裏露出馬腳。

有了主意後，江楚反而淡定了。她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誰，讓這個毫不相識的人來對她動手。想到這裏，她更擔心祝姐的處境，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經不在了。她寧願自己再死一次，也不能接受祝姐的孩子失去母親。

好像是聽到她內心的呼喚似的，秦瀚突如其來一通電話，給了江楚一個分不清是好是壞的消息。

“老劉說找到了你司機的蹤跡。”

“在哪兒？”

“陳關水庫。”

聽到這四個字，江楚眼淚瞬間迸發。

“你先別哭，”秦瀚立即出言解釋：“我們只找到一臺車，裏面檢測到她的頭發，DNA吻合，但是目前沒有打撈出遺體。我們已經派了潛水隊，有消息會第一時間告訴你。”

“好，謝謝。”江楚哽咽著，艱難擠出幾個字。

“江楚，那臺車車窗只留了很小的縫隙進水，後備箱也是關著的，如果是陳屍，屍體應該還在車中。”

“你的意思是說，祝姐只是被那臺車運送過？並沒有跟著車，被沈進水庫？”

“對。”

聽到這裏，江楚心中再度燃起希望。

“可惜，車禍事發地，是山區道路，監控不如城市密集，那臺車是套牌，追查責任人可能要費些時間。對了，扔監控的人，同事排查到不太清晰的正臉監控，請省廳最好的模擬肖像專家畫了圖，已經初步鎖定一個人，是我們那裏一個幫派的混混。這幾年掃黑除惡力度很大，這些組織都收斂了很多，許久沒有什麽妨害社會之舉，不知道這是個人行為，還是組織行為，人已經躲起來了。這兩條線索追下去，你的車禍也許很快就會有答案了。”

這是實質進展，江楚心裏五味雜陳，想要接近真相，又害怕看到真相，害怕真相是自己無法承受之重。她幾乎是用乞求的口吻在說話：“拜托你們，一定要找到祝姐！”

“你怎麽總是這麽客氣，這是我們的工作。”那頭沈默了片刻，秦瀚忽然說：“我應該向你道歉，在案件偵查前期，對你帶有主觀情緒，並不專業。”

沒想到他一直介意這事，江楚長籲一口氣：“警察是要有些威嚴的，畢竟犯罪分子太狡猾，我嘛至今也不算脫離嫌疑。”

“嗯。你的鄰居，還有韓斌，這幾天就要放了。那個竊賊，也不會關多久。”秦瀚的話裏帶著歉疚，好像是他做錯了什麽。

江楚表示理解：“我會跟我的鄰居好好談談的。”

“你不怕他？不恨他？”秦瀚奇怪她要去跟鄰居聊什麽。

江楚笑道：“我恨他，但他不是我最恨的人。要團結一切可團結的力量，去對付最主要的敵人。”

“好。”秦瀚肯定了她的想法：“很多事，他們對警方是可以防範的，你去反而能獲得更多有用的信息。韓斌這邊的涉事人員，警方會派便衣去跟，慢慢來不著急。現在，他們應該不敢再傷害你了。”

在得到秦瀚的首肯後，鄰居回小區的第一天，江楚下了戲就帶著穆蘭登802的門，當面拜訪。

看著她手裏拎的水果和禮盒，這對中年夫婦滿臉詫異，也不知道該以何種姿態和面目來面對她。

倒是他們的兒子，一眼看到江楚，露出影迷的興奮，高興地打招呼：“江楚姐姐，我早就跟同學說過，我跟江楚是鄰居，他們一個都不信！”

“那我們合個影，你發到朋友圈他們總會信的。”江楚進門以後，毫不把自己當外人，跟小弟弟自拍了好幾張。

他有著年輕人的直率，寒暄完開門見山：“我爸媽的事，我替他們向你道歉。請你相信，他們沒有傷害你的心思，只是被人利用了。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

江楚見他小大人一樣，懂得為父母主持局面，不免有些觸動，說：“我曉得，所以今天才來你家，見見他們。”

聽她這樣說，男孩懂事地說約了朋友打游戲，進書房，留下江楚跟父母說話。

802的女主人尷尬地把江楚讓到沙發上坐，給她上茶飲點心，男主人只好陪坐一旁，遲遲不知如何開口。

江楚出聲解了他的尷尬：“這麽懂事的孩子，你們教育的不錯。”

說到孩子，中年男人滿臉自豪：“都是我老婆教得好，她把工作辭了，每天上學下學晚自習都接送，一直到孩子考上X大，這兩年才輕松些。”

“嗯，”江楚順著話說：“我相信，孩子是父母的鏡子，能教出這樣的孩子，你們都不會是什麽惡人。”

“我們……沒臉求你的諒解和理解。今天，物業的總經理和業主委員會的人聯系我們了，覺得我們不適合住在小區裏，恐怕會給其他業主帶來不安。雖然不是強制性的，我們也覺得在這裏住不下去了。房子我們準備賣掉，換個別墅住住，有個大院子方便養花養草，養兩只大狗。”

他話裏的意思明確，希望息事寧人，江楚不要再來針他們。

“也好，”江楚雖然不怕，但有這麽個鄰居總是心裏不舒服，她笑著說：“其實我們本來沒有什麽過節，都是韓斌。你恨他嗎？”

沒想到，進了一次局子背鍋，這個男人仍然無怨無悔。他抹了一把稀疏的頭發，說：“不恨，是我沒把事辦好，還把他抖落出來。他不承認也能理解，在我這裏結束最幹凈了。”

“哼，你倒是會為他著想。”

江楚氣結，低頭喝了口飲料，看著地磚上的花紋出神，墻壁上時鐘滴答滴答格外清晰。

客廳氣氛一時凝重起來。

大約摸不透她的意思，女主人看了看丈夫的眼色，問她：“江小姐，你今天來，是想？”

江楚緩緩擡起頭，無奈地笑：“不管你們信不信，我跟韓斌完全不認識，更沒有收什麽鉆石。他編了個借口，利用你們往我家裏塞了個人，現在把自己摘得幹凈，處心積慮，令人發指。”

“他為什麽要花這麽大工夫對付你呀？”女主人見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否認，有些信了。

江楚正是為了探究原因才來的：“你們了解韓斌嗎？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交什麽樣的朋友？最近，他跟娛樂圈有交集嗎？”

一番連環問，讓男人有些措手不及。他很快掩飾好這些情緒，打著哈哈：“斌哥為人真的沒話說，我們也都是早年的交情，現在各自忙事業，都不怎麽不見面。要不是這次跟他在飯局上碰到，我還真不會摻和他的事……”

他自以為真誠無比的一番解釋，落在江楚眼裏只有失望和心寒。她像一尊雕像，紋絲不動地坐在沙發上，冰冷的眼神看得夫婦二人有些犯怵。此刻的江楚，與剛才進門時那個活潑可愛的女明星全然是兩個人了。

過了一會兒，這尊冰冷的雕塑才緩緩開口：“你們以為警察放了人，賣了房子搬走，這事就可以像從未發生過一樣？”江楚把手機亮給他們看：“你兒子的大學我知道了，照片我也有，有本事，把他藏到我永遠找不見的地方！”

這話說出口的時候，江楚自己都嚇了一跳。她冷著臉，強撐著把話說完。

“你這是什麽意思！”事關兒子，夫婦二人果然急了，什麽臟話都破口罵了出來，男人甚至還要動手打她。一直坐在角落吃東西的穆蘭，猛然飛身而上，把他按倒在沙發上。

“還想我再捆你一次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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