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正在氣頭上，鐘離沒再多勸，只說：“我們馬上走，你別生氣。改天再押她來給你賠罪。”

罵跑了人家兄妹兩個，江楚回房，大哭一頓，哭睡著了。

翻來覆去，連番噩夢，一會兒是大蛇吞她，一會兒是陰兵大笑，一會兒鐘離和穆蘭拿著人民幣，往她臉上砸。

夢裏偏偏還有意識，在思考這到底是她江楚自己的夢，還是進了別人的記憶裏。

半夢半醒之間，江楚艱難地從身體裏起來，沒有彼岸花的金印開路。

她意識到自己已經可以自如地靈魂出竅，第一時間就穿過大樓的鋼筋水泥，穿進鄰居家。

剛過去的時候，正和白天見過的那對夫妻撞了個正著。

江楚嚇了一大跳。誰知道這兩夫婦，都快天亮了，還沒睡。幸好，兩人看不見她。

豪華臥房裏，男的在床邊抽著煙，焦躁地踱來踱去。女的穿著睡袍，一臉倦容，滿是焦慮。

穆蘭說的話，看樣子是確有其事。

江楚沒有什麽好辦法，在這兒待了一段時間，床頭櫃上的手機響了，男的第一時間沖過去接起。對著電話那頭唯唯諾諾：“嗯嗯，知道了，當然相信哥。咱們是什麽關系啊！”

哥？

掛了電話，男的把煙按滅在煙灰缸裏，對妻子說：“睡去吧，一個入室盜竊未遂，抓不了幾天，出來的時候，哥會把人料理了。”

江楚心中大叫不好，她立即回到房間，掙紮著醒過來，發了條微信給劉警官。那邊立即撥回電話，明顯帶著睡意，江楚有些抱歉，但已經把人吵醒了，趕緊把今天發生的事情速速交代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這個入室盜竊很可能與你的車禍案件有關？”

“我覺得是，如果是普通的盜竊，何至於連我鄰居都跟著配合。我怕這邊的警方把這事當成普通盜竊未遂處理了，您這邊可以一並接手調查嗎？”

那邊沈默了一會兒：“江楚，你到底是惹了什麽事啊？我需要你的信息配合。”

“我……我能惹什麽事？”江楚自己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

“算了，我先去跟那邊警局交涉，看能否並案處理。你等消息吧。”

“好，劉警官，”江楚又喊住他：“之前，秦警官說行車記錄儀的事有進展了。記錄儀的內容，有處理過的痕跡嗎？”

“沒有。”

江楚心裏一沈。

“但是丟監控的人我們已經找到了。”

“他們怎麽說？”

“他們幹的是拿錢辦事的跑腿生意，只接單不問緣故，後面的人用的不是真實身份，我們還要查。”

“我知道了，多謝。”

江楚掛了電話，再也沒有了睡意，輾轉反側幾番，只覺得自己掉進了黑洞裏。

一想到穆蘭仗義，自己卻要配合他哥趕她走，心裏難受。

又想起她昨晚說的話，一股高人一等的姿態，心裏慪氣。

自己只是賣了房子，又不是賣身給她家當奴才了！這朋友，愛要不要！

天剛亮時，在床腳邊□□的李尋歡叫了幾聲，把江楚喚醒。他站在自己的小床上，急得原地打轉。

江楚覺得奇怪，趕緊放他出去吃狗糧。

自己習慣性地準備了兩份早餐，弄完才發現多煮了一個雞蛋，一份三明治，一碗沙拉。

她嘆了口氣。

一邊吃，一邊翻看昨晚隨手丟在餐桌上的撤銷房產交易文件，她還沒簽字呢。

翻到簽字頁，沒有鐘離的名字，只有長長一句話：

我沒想撤銷交易，就是嚇唬她，配合我一下，好嗎？

這是什麽時候寫的？

昨晚遛狗前？

江楚莫名。

路上，她打電話給私家偵探，溝通一下這幾天的情況。然後開始做心理建設，昨晚才罵了導演，今天還要在人手底下工作，要如何自如相處？

劇本圍讀，是在城東劇組成員駐紮的酒店進行。

雖然這部戲的主角們都在龍城安家，其他成員還多是外地人，劇組包了兩層酒店的所有客房和會議室。劇組之外人員無法到達。

江楚醒的早，也沒事，就按照慣例早點過去準備。

沒想到有人比她還早，鐘離一個人坐在會議室那頭的主位，面前一臺pad，在寫著什麽。

江楚悔得腸子都青了。

可惜進來的時候沒細看，這會議室大門很厚重，她是拿出愚公移山的勁兒推門而入的，等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發現她了。

江楚一時間來不及擺出正確的表情，尷尬在原地。還是鐘離先跟她打了聲招呼：“早。”

“早。”江楚迅速往裏走，坐在了長桌的中間位置，拿出劇本埋頭苦讀。

鐘離見她一副不想跟他說話的樣子，沒有再出聲。

只是打開了微信界面。

叮！

江楚的手機彈出：鐘離導演大人千秋萬代一統江湖……

她忙擡頭看了一眼鐘離，導演大人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的pad，忙於公事的樣子。

點開微信。

鐘離導演大人千秋萬代一統江湖：謝謝你，今天還按時來圍讀會。

江楚沒想到他是說這個：我工作，不會摻雜個人情緒。

鐘離導演大人千秋萬代一統江湖：昨晚的事，再次向你道歉。我是個很不稱職的哥哥，沒有教好穆蘭，也沒有與她好好溝通。她昨天，是沖著我來的，誤傷了你。

江楚：道歉收到。

鐘離導演大人千秋萬代一統江湖：今晚有空嗎？請你吃火鍋，穆蘭當面給你斟茶認錯。

江楚：不用，以後我們保持工作交集即可。

鐘離導演大人千秋萬代一統江湖：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江楚：像我這麽麻煩的朋友，還是不要有的好。

“江楚，”鐘離忽然開口發聲，他坐在幾米開外的地方，用格外誠摯的眼神看著她：“我從來沒有覺得你麻煩。”

一句話，說得江楚喉嚨哽住，她若無其事地做了一個吞咽動作，才能開口說話：“不用說這樣的場面話。”

“這不是場面話。我從來沒有覺得你麻煩，如果有，我就不會讓穆蘭跟你住在一起，讓你幫我看著她，也不會堅持用你當女一號。”

這話江楚都懂，也不是不感激。她雙手漫無目的地在劇本上劃著。

他嘆了口氣：“我要穆蘭搬走，不是因為你，是因為她……她以前惹了不少禍事，現在來投奔我，我得鎮住她。我知道，你的車禍很可能不像表面那麽簡單，我怕她再插手其中。昨天你也看到了，家裏來了小偷，如果你不報警，她只會私刑處置，沒有一點法律概念，遲早還要闖禍。”

聽他這樣解釋，江楚才反應過來他們兩個說的不是一件事。

她難過的是鐘離拿她當麻煩躲，鐘離道歉的是昨晚穆蘭說的話。於是點點頭：“我知道了。你昨晚寫的話，我今天早上才看到。”

“是嗎？難怪你氣成那樣。”鐘離後知後覺，感嘆：“我還說你配合我，演技也太逼真了，把我罵得都不敢回話了！”

“我有那麽兇嗎？”江楚委屈得很，明明昨晚她最傷心了。

鐘離重重點了一下頭，又趕緊搖頭：“是我的錯，我怕穆蘭聽見，沒跟你講清楚。收工後跟著我車，一起去吃火鍋，行嗎？”

看他一副低姿態，江楚心軟了，又說：“我覺得你家挺大的，完全夠住，既然不放心你妹妹，就跟她好好溝通相處，別讓她一個人住外面了。”

“你是不知道叛逆期的孩子有多難帶。”鐘離一副苦不堪言的樣子，往後一仰，靠在椅背：“她對你比對我脾氣還好些。”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江楚嘟囔著：“我還挺羨慕有手足的呢。”正說著，會議室的門又被“愚公”打開了。

走進來一個清瘦的青年，劉海把眼睛都快遮沒了，再加上一圈胡茬，都藏不住完美的臉型和英俊的五官，反而更顯一股成熟的魅力。

江楚捂著嘴驚呼：“我的天，無憂和莫愁，怎麽把他們爹折磨成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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