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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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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之暉最後也沒有來。

駱譯獨自幹掉了所有的薯片可樂和親親蝦條。

電視裏的女主持人誇張地笑著,後期還配上更為誇張的“哈哈哈哈”音效,把虛假推向高潮。

駱譯在洗咖啡杯。

鐵哥們是這樣的,你頭破血流的時候,他一定會帶著傷藥和繃帶來,保你不死,幫你覆健,拍著胸脯向你保證傷你的人沒有好下場;但你手上不慎劃破一道小口子,卻不能要求他陪著你,給你呼呼傷口塗雲南白藥,半夜給你倒一杯水,親手餵給你喝。

不太恰當,但大抵如此。

駱譯把襯衫撈了出來,掛出去。城市的夜空沒有星子,是一片灰蒙蒙的幕布,駱譯點了一根煙。

夜空總是引人哲思,又或者只是人太想思考一點什麽,為了顯示自己不那麽矯情,要拿夜空做借口。

火星同駱譯一起呼吸著,紅色和黃色交織流動跳躍,最終寂滅於一片沈默的黑。

蔣之暉是對的。他不該來。

剛經歷了失去,駱譯總是迫切地想要抓住一點什麽,什麽都可以。但這是不對的。

溺水的人抓住浮木,掙紮中只會一起沈沒。

蔣之暉想必早就察覺了一點,只是不忍心提起,甚至陪了他一整天——直到感覺他能夠超脫於糟糕的情緒去思考。

然後他適時地離開一點距離。

多少年人事改移,只有他還一如既往,溫柔,堅定,又清醒。

駱譯牽了牽嘴角,把煙頭摁熄了。

客廳裏傳來手機的鈴聲,駱譯卻一動不動。

這個時間找他的,除了客戶還能有誰?但他現在不想去管什麽操-蛋的聯排別墅fashion婚房,也不想考慮什麽建模渲染效果圖,他連自己都搞不明白,要怎麽知道別人的fashion是什麽fashion?

他的依賴是怎麽回事。

他還喜歡蔣之暉嗎?他這種想法是什麽時候開始萌芽的?

又或者,他從來沒有不愛他。

駱譯趴在欄桿上,居然低低笑出了聲。

也對,初戀是珍珠黃金和鉆石,完美無瑕,熾烈又純粹,鑲在心上是盔甲,掛在靈魂裏是燈。

但蔣之暉不需要他愛的時候,他當然也能不愛他。

蔣之暉從來不需要他愛。

那個臭傻逼,是個直男,只愛給他做老父親。不是床上那種。

駱譯從還是個純潔少年情竇初開就知道的。

笑著笑著,就只剩嘴角的弧度,眼角冷冷的垂下來,江池說過,他這樣像貓,皮笑肉不笑,有點瘆人。

江池還捧著他的臉膩膩歪歪說過再也不要他這樣笑了,江池那時候很認真,盯著他的眼睛和他說,以後我負責你的後半生,每一個笑真真切切,是打從心底裏覺得快樂。

網友還曰過,男人床上的話都當不得真。

嗨,又漲了教訓。

鈴聲又在響,駱譯煩得翻起了白眼。

但一個電話打兩次,可能是真的有什麽急事,他也不好再拖著不管。

手機躺在沙發上,屏幕亮著,上面的號碼卻不是客戶,而是祖宗——是蔣之暉。

不是不想來陪他玩嗎,這個時候打電話來幹什麽?

駱譯接了電話,剛要興師問罪,電話那頭的聲音卻不是蔣之暉的,是一道沙啞又柔和的男低音:“是他的朋友嗎?這位喝醉了,來接一下。”

喝醉了?

蔣之暉幹什麽去了?他們公司的應酬怎麽也不該輪到他上陣吧。

那頭的男人輕飄飄地笑了一笑:“北城路47號藍叉子酒吧……應該是47號吧,不管了,你來了這邊隨便找一個人問路,保你問得到。”

藍叉子酒吧?

他知道的,聽混圈的朋友說起過,是本城最有名的gay吧之一。

蔣之暉去那裏做什麽。

天崩地裂倒不至於,駱譯畢竟不是十七歲。但是……怎麽會?

駱譯聽見自己幹啞的聲音:“我知道了,這就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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