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牧起身的動作慢了一拍，他低頭看福央攥著自己的手，福央的目光無比專註認真，尹牧卻不敢和他對視了。

“她不是我女朋友。”

尹牧聲音不大，語氣卻篤定誠摯，他看向福央，福央抿著嘴唇，眼睛亮亮地盯著自己。尹牧抿唇朝福央淡淡地笑了下：“你相信我。”

福央緩緩松開尹牧的衣襟，眼神變得有些遲鈍，尹牧又凝視了福央一眼，才起身離開。福央轉過身，重新拿起筷子，卻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耳邊是教室裏同學起哄的聲音，嗡嗡地響，福央覺得自己耳朵有些疼，他逼著自己低頭往嘴巴裏塞東西，也不知道塞了些什麽，就這樣把那一整份套餐吃光了。

教室裏漸漸安靜了下來，大部分同學都開始休息，福央趴在桌上，眼睛睜得大大的，卻怎麽也睡不著。

尹牧那句“她不是我女朋友”，福央是相信的，尹牧不會對他撒謊，可他心裏就是悶悶地發酸，他不想要尹牧和他們呆在一起，那些人一來，自己就仿佛被排除在尹牧的世界之外。

突然，福央聽到邊上的椅子“呲”地一聲，他轉過頭，便看到尹牧在自己身邊坐下，尹牧似乎也很驚訝他醒著，低頭湊近福央：“你還沒睡？”

福央嘟了嘟嘴，嗯了一聲：“你怎麽回來了？”

尹牧也趴了下來，和福央腦袋對著腦袋，目光中隱著些笑意：“我讓他們去鎮上找個地方休息一下，下午再來。”

福央點了點頭，突然他從轉身從掛在墻上的書包裏拿了個小枕頭出來遞到尹牧面前：“你睡吧。”

尹牧搖了搖頭，把枕頭推給福央，眼神漸漸認真起來：“剛剛為什麽不想我走？”

福央一怔，他下意識垂下眼，看著枕頭上印的那個沒穿衣服背著箭的小天使，尹牧聲音壓得很低：“福央？”

福央心裏七上八下地打著鼓，現在想想才發現自己剛剛的行為是多麽詭異古怪，你一個同桌憑什麽不準人家走，還拉著人家的衣服。

福央擡起眼，小心翼翼地看向尹牧，尹牧看他看地尤其認真，似乎要把福央看透，福央張開嘴輕輕呼了一口氣，把聲音含在喉嚨裏：“我怕，你跟他們的關系比跟我好。”

尹牧沒有立刻回答，倒是沈默了幾秒，福央覺得他目光裏似乎有什麽黯了下去，但具體是什麽，他也說不清楚。

尹牧沈沈地嗯了一聲，嘴角勾著弧度不大的笑：“這樣啊。”

福央撇開目光，心虛地點了點頭。

“我跟你最好，不用擔心。”尹牧看著福央道，福央目光裏終於帶了點小小的雀躍，尹牧伸手輕輕柔柔地摸了下福央的鬢角：“睡吧。”

福央抱著枕頭閉上眼很快睡著了，尹牧臉上的笑意卻慢慢散開，纖長睫毛下的瞳孔裏是密不透風的憂悶，很久之後，他才慢慢閉上眼。

下午的比賽兩點半開始，教室裏有比賽的同學都出去了，剩下的就是午睡沒睡夠繼續補眠的學生。

尹牧一覺睡到三點，他醒的時候福央正坐在座位上急急忙忙跟別人比手畫腳著什麽，尹牧睜了睜眼，從座位上坐起來。

“呃......”

福央看著尹牧坐起來後表情呆了呆。

“他醒了我總可以大聲說話了吧！”

尹牧身後響起一個似乎憋了很久帶著滿滿不服氣的聲音，福央看向尹牧：“你還睡嗎？”

尹牧捏了捏鼻梁，搖頭。

福央朝那人點了下頭：“行吧， 你說我這題哪裏步驟不對了？”

李培誠站指著試卷上的某一點：“你跳了一步，老師說分解因式一定得寫上去的！”

尹牧看著福央傲嬌地翻了個白眼：“這是練習卷，我懶得寫了，又不是正規考試。”

……

李培誠看這個刺沒挑著，又重新挑了一個刺碰瓷福央，福央哼了一聲：“我不跟你說了，尹牧馬上去跑步了，我要去給他加油的，你一起去嗎？”

李培誠氣得滿臉通紅：“我也跑四百米的好嗎？！”

說完李培誠氣哄哄拿著練習卷走回自己的位置，嘴巴裏還嘟嘟噥噥著什麽。

尹牧沒忍住笑了，他眉眼間還有些尚未清散的睡意：“我們什麽時候下去？”

福央看了下教室前面掛的時鐘，一般是比賽前十分鐘集合，但尹牧還需要熱身一下，他想了想：“三點半吧。”

尹牧點頭，一切聽從福央的安排。

福央去教室後面櫃子裏拿了自己早就買好的校園超市能買到的最好的運動飲料和巧克力，裝進自己以前陪外公出去賣花草時用的小腰包，扣在腰上之後才走回位置。

班裏幾個男生看到之後哈哈大笑：“福娃你這是要去賣西瓜嗎？”

福央沒理會他們的嘲笑，看了看時間後便拉著尹牧準備去操場，李培誠在他們背後幽怨地跟著。

“我好緊張。”

到了操場後福央突然心跳加速，尹牧看向他，李培誠翻了個白眼：“你緊張個毛。”

福央也說不清原因，就是看到尹牧脫了外套，穿著純白色的T恤和黑色九分運動褲，T恤前面別著他的號碼步，尹牧把自己的運動外套遞給福央，就看到福央目光直直地盯著自己，咽了下口水。

尹牧驀地笑了，笑意溢出眼眶，在操場的微風和暖陽裏簡直比漫畫還要漫畫。

尹牧從剛出教學樓就不缺盯著他看的人，此時他在場邊做著準備活動，福央靠在運動器械上看尹牧活動手腕和腳腕，絲毫沒感覺到這周圍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尹牧本身放松溫柔的臉也越來越冷，恢覆了他平時的樣子。

此時喇叭裏開始報高二四百米初賽的比賽名單，高二一班就倆，尹牧的名字剛被報出來福央就覺得自己耳邊的聲音更大了，嗡嗡的、激動的、聒噪的。

李培誠也把外套給福央拿著，和尹牧一起朝準備處走。尹牧走了兩步突然回頭看了福央一眼，沒什麽情緒，福央心尖卻倏然一緊。

福央在原地傻站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得去終點等尹牧，這時跑道邊已經圍滿了人，操場上還有更多的人往這邊走，站在終點計分的老師一臉懵逼：“邊上站站，別占著跑道，什麽情況怎麽突然這麽多人。”

福央到終點的時候已經在人墻外了，他屏了口氣，厚著臉皮低下頭一氣兒擠到了最裏端，默念著“聽不到別人罵我聽不到聽不到”……

到了最裏面福央才松了口氣，看著遠遠的起點，雖然離得遠，但起點在做準備的那幾個人裏，福央還是一眼就捕捉到了尹牧，太打眼了。

“你是尹牧的同桌對吧？”

邊上突然響起陌生的聲音，福央轉過頭，看到同樣在最裏端的今天上午和中午都見到的尹牧的某個初中同學，邊上另外幾個人也站在那裏，那個漂亮的女孩目光裏含著期待看著起點處，而邊上許許多多的人也在看她。

福央抿了下嘴，眼睛彎彎地笑起來：“是的。”

“你也來給他加油嗎？”於昊自然熟道，福央把手放在自己的小腰包上，手指勾勒出運動飲料的輪廓，他點點頭：“是的，還有我們班另外一個同學。”

不知為什麽，他突然不想回答自己是只給尹牧加油的，他面對尹牧的那幾個初中同學，不自覺地就想把自己的心思藏起來。

福央隨著人群往後縮了縮，他看著起點的地方，那一排運動員已經坐好起跑的動作，尹牧在左邊第三個，他擡著下顎，目視前方，臉上沒有表情，卻幾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福央看到起點處的老師舉起槍。

“砰！”

槍聲一響，跑道上所有運動員箭一般地沖了出去，福央覺得自己的心臟到了嗓子眼，堵住了喉嚨，緊張地叫都叫不出來。

他看到風把尹牧的衣角掠起，尹牧飛快地往前跑，面容冷峻，像一道白色閃電一樣劃過跑道，耳邊只有“尹牧加油尹牧加油”的聲音，福央分不清有多少人在喊“尹牧加油”，像聲浪都快把操場掀翻。

他單獨一個人的時候，福央只覺得他好看，只有他在人群裏的時候，福央才發現他有多麽耀眼，耀眼到幾乎每個人的目光裏都只盛著這個少年，尹牧的身影像**一樣令人上癮。

難怪我這麽喜歡他，福央心想。

四百米不長，還剩一百米的時候尹牧加速超過了他一直跟著的第一名，目光堅毅地朝終點線沖來。

“第一名，0823。”

福央聽到計分的老師報尹牧的號碼，福央這才像做了一場夢一樣回神，立刻轉過身去找尹牧的身影。

他看到尹牧沖進終點線，擡起頭重重的呼吸了幾下，白色T恤勾勒著他胸膛上薄薄的一層肌肉形狀，福央立刻擡腳朝尹牧走。

剛走了一步就有人比福央要快，轉眼尹牧身邊已經圍滿了人，班裏爭相去慶祝的男生們，和他那群初中同學。

福央可以擠進去，但他有些擡不動腳。

他看到那個漂亮的女生被幾個男生推到最前面，目光裏盛著毫不掩飾的悅然和光亮，把手裏的水遞到尹牧面前。

福央心臟砰砰砰跳了幾下，只是幾秒的時間，福央卻覺得過了很久，他看到尹牧伸出手結果拿瓶水，張開嘴，口型應該是“謝謝”。

此時還有人陸陸續續沖進終點線，福央看到李培誠上氣不接下氣地最後一個沖進來，跑了四百米卻好像要了他的命一樣。

福央的手裏抓著早就準備好的運動飲料，只游移了一秒，就把飲料伸到呼哧呼哧喘著氣往場邊走的李培誠面前。

李培誠眼神一亮，他沒想到還有人給他送水，福央看起來不太高興，李培誠想也沒想就接過水，臉上帶著跑完四百米疲憊的笑：“哎喲夠意思啊！”

福央抿了抿嘴勉強笑了一下，他轉過身，一下子對上尹牧在人群之中看向自己的涼薄清冷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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