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份一晃就過去了，五月的開頭就是三天勞動節，勞動節假期的第二天下午尹牧正在家裏睡午覺，突然接到一個陌生電話，來電顯示是粱溪市的。

尹牧撐著坐起來接起電話，裏面就是福央元氣滿滿的聲音，邊上還有嘈雜的背影音。

“尹牧你在月安嗎？”

尹牧嗯了一聲，從床邊拿了件衣服套上，問福央有什麽事。

“我在巷東市場裏，你來找我玩唄，我送你個好東西。”

福央說完突然哎了一聲，像是在對電話外的人說些什麽，然後又是一陣嘈雜，福央急吼吼對著電話道：“我就在巷東市場南面，你來了找不到我就打這個電話啊！”

福央說完便掛了電話，那邊似乎很忙的樣子。

尹牧起身洗了個澡，和奶奶說了聲出去轉轉，看了眼車庫裏自己的幾輛坐騎，想想巷東市場那邊人多路也擠，就拿了輛自行車出來朝那邊騎去。

月安鎮的巷東市場是很有名的，因為月安鎮本來就是靠著環境和花鳥出名，巷東市場就是個專門賣花鳥魚蟲的市場，大部分是花草、小部分是動物。很多外地的都會特地到這邊批發花草，回去做庭院或者園林置景。

尹牧直接把自行車騎到市場裏面，他先是穿過兩條蓬勃的花草的街，五彩繽紛花團錦簇，第三條才是福央說的那個南面的街。

尹牧一眼就看到了福央，他在那條街靠中間一點的位置，和眾多大爺大媽們一起坐在賣主的那一邊，屁股下面是個木制的小板凳，面前擺放著很多缸盆，腳下放了個鐵皮盒子，裏面零零散散裝了碎錢。

此時福央手上正拿著一只烏龜，神采飛揚地和邊上攤位的大媽說些什麽。

尹牧把自行車騎到福央的攤位前，按了鈴。

福央轉過頭，看到尹牧後眼睛亮了亮，臉上的笑意漾開，立刻把手上的烏龜放進缸裏，站起來朝尹牧打招呼。

尹牧把自行車停在一邊，然後走過來看福央的攤子，他放自行車的時候福央不知道從哪裏又搞出一個小板凳，讓尹牧坐自己邊上。

“這個烏龜送給你。”

等尹牧坐下，福央把他剛剛拿在手上的烏龜又拿了起來，遞到尹牧跟前，尹牧看著渾身沾滿了水滑膩膩的東西，一時間整個人都僵住了，盯著那坨綠色的東西沒有動。

福央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把烏龜放到一個新的魚缸裏：“你別怕嘛，這只烏龜不咬人，而且養得最好，是我外公最喜歡的。”

福央面前有金魚有烏龜，大缸裏的是五六只小烏龜，放在單獨魚缸裏的是大烏龜，他拿出來遞給尹牧的那種很大，有人的一只手那麽大。

“你在這裏賣烏龜嗎？”

福央點點頭，邊從凳子底下拿魚食餵魚邊道：“我外公生病了，照顧不了這麽多小東西，就讓我拿出來賣了。”

“小朋友，那個帥哥不要那只你就賣給我吧。”

邊上的大媽突然開口，盯著福央放到缸裏的那只大烏龜，福央朝她搖了搖頭，眉眼間透著高傲：“兩百我可不賣，而且我朋友還沒說不要呢。”

這只烏龜背上的花紋清晰均勻，顏色是飽滿的深綠色，腦袋也大，養得肉乎乎的，很有福相，一早上很多人來問過這只烏龜了，但他一直不肯賣，福央本來就打算把這只送給尹牧的。

福央轉過頭向尹牧確認：“你真的不要？這只烏龜一定能長壽的。”

尹牧盯著福央眼裏認真篤定的小火苗，抿了抿嘴，終於遲疑道：“怎麽養？”

福央見尹牧松口終於肯要了，嘻嘻笑出聲，轉過身從他背後的三輪車裏拿了龜食和一套清潔工具出來：“你什麽時候都可以餵，一天餵兩頓，他不餓就不吃，有時候帶他出去曬曬太陽就行了。”

尹牧點頭，眼看著福央就要把烏龜從水裏再拿出來，他立刻道：“把意淫放魚缸裏我帶走就行。”

福央說了聲好吧，就把其他東西給尹牧裝了個袋。

這時福央的攤子上又有人來光顧，是個牽著小朋友的阿姨，小朋友大概才幼兒園，那位阿姨蹲下只著一只白色的金魚道：“囡囡要這個嗎？小金魚？”

小女孩有些害羞的看了看福央，福央朝她熱情地笑了下，小女孩眨了眨眼，又看向福央邊上，接著目光就再也移不開了。

她呆楞楞地盯著尹牧，尹牧也看著她，臉上雖然沒有笑意但也不高冷，還難得開口幫福央攬客：“要嗎？”

小女孩眼睛水靈靈地盯著尹牧，含著手指點了點頭。

女孩的媽媽也發現了自家小女兒在花癡帥哥，一臉的無奈，福央抿了抿嘴，這時候他好像插不上話的樣子。

尹牧看著小女孩：“要哪只？”

小女孩撅嘴不說話，就那麽盯著尹牧，尹牧低頭看了眼那些金魚，擡頭問小女孩：“我幫你挑？”

小女孩又點了點頭。

尹牧探出身子看那些金魚，伸手指了指：“這只白色的，還有這只紅色的，好嗎？買兩條讓他們做個伴？”

習慣了尹牧平時冷冷的酷酷的樣子，雖說此時的尹牧說不上多麽溫柔吧，但對於福央來說還是不一樣的，就……對小朋友很有耐心又很成熟的樣子，像個...爸爸？

福央立刻打斷自己的思考，此時小女孩又朝尹牧點了點頭，尹牧看向福央，用眼神示意他：拿啊。

福央這才反應過來，這時候還是需要自己的，因為尹牧不敢碰。

福央拿了個新的魚缸裝上水，把兩條金魚撈進魚缸，還送了小女孩一袋魚食，女孩的媽媽一手拿著魚缸一手牽著小女孩道：“跟兩個哥哥再見，我們回家了。”

小女孩含著手指不肯走，瞳仁大大的亮亮地盯著尹牧。尹牧出聲：“跟媽媽回家吧。”

小女孩扁了扁嘴，突然把手指從嘴巴裏拿了出來，奶聲奶氣地說了聲：“哥哥抱抱！”

最終小女孩獲得了尹校草的一個擁抱才依依不舍地離開，尹牧坐回位置的時候福央臉上帶著揶揄的笑，故意小聲地學那個小女孩道：“哥哥抱抱！”

尹牧看著福央，挑了下眉，突然點了點頭，探出身子一下子靠近福央，伸手把福央摟進懷裏，在他耳邊輕聲道：“哥哥也給你一個抱抱。”

說完才退開，整個過程不超過五秒鐘。

福央一楞，臉上霎時通紅，有些憤懣地盯著尹牧，尹牧微微勾唇朝他笑了笑：“哥哥抱得舒服嗎？”

福央咬了咬牙，瞪了一眼尹牧，心說你個臭不要臉的，在市場裏就這樣摟摟抱抱。尹牧看福央不看他，滿臉的害羞，也見好就收不再調侃他。

一下午只要是女性到這個攤子上就沒有做不成的買賣，尹牧突然就成了福央攤位的活招牌，邊上的大媽還想著給尹牧一個手抓餅，忽悠他到自己攤位上坐會兒，被福央眼疾手快地制止了，和尹牧說收攤後帶他去吃雞腿。

福央的烏龜幾乎都賣光了，金魚還剩三條，他打算自己帶回家養著。

收攤的時候尹牧才發現原來福央背後的那輛藍色人力小三輪車就是他的交通工具，他把所有魚缸和雜物都收到三輪車後面，尹牧的烏龜也暫時放在福央的三輪車裏，兩人一個自行車一個三輪車一起朝羊羊炸雞店騎去。

這時候快到晚餐時間，炸雞店裏正是忙的時候，洪瀟在櫃臺負責結賬，就看到自己兒子帶著一個男孩進來了，一看到那男孩她就知道這個肯定是福央經常跟她誇的長得特別好看的那個。

確實好看啊，這往那裏一站簡直就是個畫報，洪瀟年輕的時候也追過韓國明星，她們當時誇帥哥就誇行走的雕塑、行走的畫報這樣的詞。

羊羊炸雞店只有一間門面，但南北方向很長，門面上只有六張桌子，其實往裏走還有。福央帶著尹牧到最裏面坐下，先給他拿了一聽雪碧：“你等等我，我去給你做一個巨無霸。”

尹牧還沒來得及開口福央就不知為何特別興奮地鉆進廚房，五分鐘後，他端著一個托盤出來了，上面一大份薯條，兩個雞腿，兩個大得十分嚇人的漢堡。

福央坐到尹牧對面，朝他擡了擡下巴：“我親手做的，比大媽給你的手抓餅有料多了吧？”

尹牧盯著漢堡點頭，福央應該是把能加的東西都加進去了，牛肉雞排鱈魚排蝦排，三四層面包，各種各樣花花綠綠的醬。

“會不會有點多？”

尹牧憑心而問，這時候福央已經拿了他自己的漢堡嗷嗚一口開始吃，嘴巴太小漢堡太大，雖然一口也咬了許多下來，但同時嘴邊和鼻尖上都沾了醬料，他朝尹牧眨眨眼：“不會啊，這樣才吃得飽。”

尹牧拿了餐巾紙伸到福央面前，把他鼻子上的醬給他擦了：“你小口小口吃。”

福央點點頭，但第二口依然是醬料沾了滿臉。

尹牧慢悠悠把福央特地給他做的漢堡吃了，他吃得慢也吃得仔細，一點沒沾到臉上，為了不掃福央的興，尹牧撐著把福央給他準備的所有東西都塞進去了，他估摸著這是他今年吃得最撐的一次。

兩人吃到天黑才吃完，尹牧早就打電話給了奶奶說不回去吃晚飯了，吃完後他和洪瀟告了別，才和福央兩人一起離開。

尹牧的自行車沒有籃，他單手也沒法拿烏龜，兩人商量了下還是只能讓福央給他送回去。

尹牧家不在月安鎮街上，而是在往高速的方向，到了靠近尹牧家的那條路附近，福央看了看周圍根本沒有小區，只有一些廠房，邊騎三輪車邊問尹牧：“你家真的在這邊？”

尹牧點了點頭，囑咐福央要過馬路了，這條路挺僻靜的，這時候路上根本沒什麽車，馬路對面是個廠，尹牧率先過了馬路在廠門口一只腳撐著地等福央，這時候門衛室有人出來，福央騎到尹牧邊上，尹牧朝門衛室出來的人道：“劉伯，開下門。”

說完他才轉頭朝滿臉疑惑的福央一臉平靜道：“這是我家。”

福央楞了下，扭過頭去看這個大廠門口的巨大石碑上在夜色下不太清晰的紅色字體，一個字幾乎有一個人的大小，福央從這頭看到那頭，才看全了短短四個字，寫的是：江南醋廠。

作者有話說：

尹牧：我命令你們不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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