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

二月二十號。

蘇讓和文樹秋兩個人漫步在A大的校園裏。A大校園號稱“中國最美大學”，分成三個校區，文樹秋所在的經管院就在最大的東校區南部，緊挨著學校裏有名的一座假山和南門。南門出去是附近最大的商業區和旅游景點。假山山腳下是幾棵櫻花樹，不過現在並不是開花的季節。

“其實我後來真的聯系過你，可能你不知道。”

“咱倆分手那天我就把你聯系方式刪幹凈了，你當然聯系不到。”

“我靠……你小子夠絕的，說著高考完聯系，結果高考完你就人間蒸發，誰也找不到你。”

“說吧，你和高瑜，當初怎麽搭上的？”

“我不知道他們都怎麽傳的，反正高考前我們根本就沒在一起過，她的確追過我，可我沒答應……”

“沒答應？還不是你給人家寫的情書？”蘇讓打斷他。

“哈？我沒有寫過……哦我知道了，”文樹秋恍然大悟，“我知道你們誤會哪了。的確有情書這回事，當時也的確被班主任抓到了，不過那是高瑜寫給我的。當時班主任不是說，尊重學生隱私嘛，也沒打開看，我就說是我寫的。高瑜不論怎麽是個姑娘，這種事傳出去畢竟不好聽，男生就無所謂了，寫個情書也不算什麽的。說來那個情書後來被高瑜拿回去了，我一直也沒看到過內容，還是挺可惜的。”

“然後呢？後來怎麽又看上人家了？”蘇讓聽到本人敘述的版本，稍微好受了一點，但還是追問下去。

“後來啊，高考完那個暑假，大家都很無聊，基本上就在等分和等錄取結果。高瑜覺得自己沒考好，心情不太好，經常找我聊天，聊著聊著就說起來高考前那些事。她說她一直都還喜歡我啊什麽的，前幾次我都拒了，後來就……就答應了。”

“看來你拒絕的也不是很堅決。”

“其實當時我還覺得咱倆有戲，一直想辦法重新聯系你，可是一直也沒聯系上，我就覺得估計是結束了。也許你早就開始新生活了，也許你很快就就把我忘了……我也不是那種會苦情地等你一輩子的那種人，而且我也實在不討厭高瑜，人家姑娘放下矜持追了我這麽久，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

蘇讓沒有說話，他高考完的那個暑假除了父母家人幾乎沒有和老朋友聯系，連林卉也很少聯系。他換了新的手機號，父母給了一筆錢，自己背著個書包到處旅游瞎逛，從東北，西北走到大西南，最後直接到A市的C大開學報到。在外窮游那一個多月裏，他還真的沒有如自己想象的那樣沈浸在對文樹秋的思念中。相反，到了C大，看到相距幾百米的A大時，對文樹秋的思念才尖銳地刺痛了他的心。

看著蘇讓沒有說話，文樹秋又接著說：“我們在一起的半年裏，相處的並不像一對情侶。我知道她希望我們更進一步發展——可是我做不到。我知道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是什麽感覺，和她，不是那麽回事。但是我媽很喜歡她，因為我媽覺得我們兩家家庭條件挺互補的，我們從商，他們從政，適合結婚，”文樹秋自己也覺得這個想法很可笑，“我媽的確是有點著急了，但是我能理解，畢竟她也怕自己的兒子變成同性戀……”

“你媽媽為什麽突然會這麽想？”

“咱倆的事……我媽知道。高三那陣有一天你送我到樓下……一樓的鄰居看著了，然後我媽這個人又那麽喜歡跟鄰居聊天……就也知道了。不過她很久以後才告訴我的，因為高三的時候怕影響我高考。我覺得也挺對不起我媽，我和高瑜分手以後她當天趕到我學校來勸我好好考慮……她好像算是認準了高瑜這個人了。”

“我也……對不起阿姨，讓她失望了。”

“你應該對不起的是我吧？”

“啊？”

“莫名其妙跟我冷戰，一晾就是一個月，什麽也沒搞清楚就要和我斷，說好了聯系結果從來沒聯系過，半年多過去了才發一條微信，吻了我又什麽也不表態，你到底在想什麽？”文樹秋忍耐了很久，這些話，今天終於吐了個幹凈。

“對不起。”

“這就是你能給的？一句話就把我對付了？”

“對於你和高瑜分手的事情，我很遺憾，”蘇讓覺得喉嚨有點幹，“當時我是太任性，什麽也沒說清楚就把你晾著，是我不對。高考之後，我忙著別的事情，換了手機號，社交軟件也都沒用過。那天，也是我一時沖動，我看到T市的站牌，想到你住在那個城市……就發了那條微信。上周的事，也是我……我抽風，喝多了，你別在意。”

“就這樣，都是任性、沖動、抽風……你當我們的感情是什麽？鬧著玩嗎？”

“不是的，”蘇讓嘆了口氣，坐在一塊石頭上，“其實沒有這些誤會，我們也沒法走的長久，不是嗎？我們註定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和高瑜那樣的人才是。你們註定要走那條更成功更光彩的路，我們註定會分道揚鑣。我們已經不是孩子了，單憑喜歡能維持一段感情多久？這幾天我想了很多，我想過我們重新在一起，可是那又能怎麽樣，遲早是要分開的，我們沒有一致的奮鬥目標。你大三就要出國了吧？而我到現在對自己的未來都還沒有任何規劃。”

“我不同意，”文樹秋用力搖著頭，“你不能一個人就決定我們兩個人的事。”

“文樹秋，”蘇讓看向他，有些無奈地，“早就不是兩個人的事了。”

文樹秋記不得蘇讓那天是什麽時候走的，只知道自己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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