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說好是沈然要教原妄演戲，但如今反而是原妄給沈然順了思路，解了煩心事。

沈然楞楞地和原妄一起回民宿，甚至忘了是怎麽回去的。洗漱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衣服上都是原妄身上的香水味，是張揚撩騷的味道。

沈然只睡了幾個小時就要起來了，淩晨還有戲要接著拍。

拍的是顧柏和原妄的對手戲，依舊還是……爭執。畢竟他們倆的關系就是相愛相殺，強強對決不服輸。

不過這次爭執和上一次還是有很大的區別，上一次是三觀的碰撞，這一次是明撕暗秀。

原妄嘆了口氣，心道就當自己和垃圾說話。

顧柏嘆了口氣，心道就當自己和狗說話。

依舊是書房，外頭霧氣繚繞，天空似黑似白，萬物像蓋上一層薄紗般暗沈混沌。

太子背對著樓主，語氣低沈，“你當真要去？”

他就站在桌案前，看不清表情。

樓主手撐著窗框，看著外頭的景色，低聲道：“我要去接聞燕回來。”

樓主身上穿的是出征的戰衣，他就要走了。

“你……”

太子閉眸，心思流轉，最後轉身，像是再也忍不住，“你去，難道是為了聞歌？他們都死了……！”

聞歌是聞燕的弟弟，城中有名的貴公子，性格溫順長相英俊，在聞燕死後也病死了。

碰！

樓主狠狠地拍了拍一旁的桌案，厲聲道：“你莫要胡思亂想，你懂我為什麽要出去。”

“我不懂。”

太子胸口微微起伏，道：“難道你還對聞歌……”

樓主轉身，“那是傳聞。聞歌……已經死了，若我當真與他有什麽，我堂堂鎮惡樓樓主，也不至於讓他來不及就醫而亡……”

太子道：“那世人都說我長得與聞歌相似，你看著我，可曾生出因沒來得及救下聞歌的悔意？”

樓主按著太陽穴，道：“殿下，聞歌是你的書童，難道你沒有悔意嗎？當年聞歌差點就進東宮為妃了。”

一陣風吃過，把桌案上的宣紙吹起。

太子神手輕輕按著，和樓主一起看向窗外，看向更遠的地方，道：“我無數次後悔，當年我應該帶他一起去濱州巡查。正因如此，我理解你的心情。那我更想問……”

顧柏深吸好幾口氣，做好了無數次的心理建設，才能夠讓自己對著原妄說出下一句臺詞。

“你可曾把我當作……”太子垂眸道：“他的替身。”

草。

顧柏心底暗罵。

秦舟看著兩人，心裏微妙。

沈然也微妙。

大家都很微妙。

貴圈真亂。

而在原妄正打算接臺詞的時候，秦舟起身道：“卡！”

秦舟嘴角抽搐，都不知道說啥好了。

秦舟用手肘撞了撞沈然，道：“你說吧。”

沈然：“……”

沈然：“你說。”

“怎麽了？”顧柏蹙眉。

秦舟摸了摸下巴，道：“這段是明撕暗秀，你們別整得真跟仇人對峙似的！說好的相愛相殺你倆咋只剩下相殺了。”

站在秦舟身邊的工作人員都忍不住笑。

秦舟道：“還有你倆不對勁！怎麽回事啊聞歌只是個臉都沒露的小配角啊，你倆別演得真跟愛上他似的。”

電影偏重劇情，感情戲不多，太子和樓主唯一的感情糾葛就是彼此誤會對方喜歡聞歌，但實際上樓主對聞歌就是對於兄弟的弟弟那般照顧，太子亦然，可以說聞歌的存在感只在幾句對話，並不重要。

然而顧柏和原妄演出來，就不對勁了。

秦舟哭笑不得，看了眼沈然。

沈然垂眸沒說話。

秦舟繼續道：“感情！你倆對彼此有點感情和真愛行不行，你們可是演員。”

“……”

兩人再演了一遍，雖然心底很不地把對方剁了，但好歹是演員，還是發揮了演技展示對對方的在乎。

畢竟這段，太子是因為不願意樓主去涉險，想要阻止他，關心的話說出口卻變味成了吃味。而樓主則是耿耿於懷與當年聞歌差點成為太子男妃的事，也急著想在出征前澄清。

拍完後，秦舟和沈然兩人到主機前蹲下看成果。

“嗯……”

秦舟摸了摸下巴道：“總覺得哪裏不對勁，我再放一遍，調慢，老沈你仔細看看？”

沈然點頭。

然後沈然：“……”

草，哪裏都不對勁好麽。

“若我當真與他有什麽，我堂堂鎮惡樓樓主，也不至於讓他來不及就醫而亡……”

“我無數次後悔，當年我應該帶他一起去濱州巡查。”

——只可惜當時我不夠果決，沒有和他在一起，沒有保護好他

“聞歌是你的書童，當年差點就進東宮為妃了。”

——對情敵放話，當時你搶占著他，為何沒有護好他？

“你可曾把我當作他的替身。”

——原本委屈的臺詞被顧柏說得變了味，同樣像在放話，難道你現在還愛著他？

完全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沈然已經沒辦法直視聞歌了。

“你懂我的意思吧？”秦舟無奈道：“雖然表演沒問題，但是看得細一點，琢磨得久了就能發現不對勁。”

秦舟：“我去和小顧做個思想教育，你去和小原說。”

“嗯。”

沈然把原妄拉到一邊，直接道：“這一段的情緒你有沒有哪裏不懂。”

原妄捏著劇本，頓了頓沒說話。

沈然道：“我看你之前在感情戲理解上還挺好的。”

原妄接過工作人員給他遞的水瓶，一邊喝一邊道：“其實是因為……之前對戲的對象是哥哥，這次是顧柏，我有點別扭。”

“怎麽就別扭了？你可是演員。”沈然有些不滿道：“還挑人嗎？將來你還得和無數個男演員女演員對戲。”

原妄心道，那除了顧柏，換作其他人他也不別扭。

這也不是挑人的問題，是沒辦法和垃圾和情敵對感情戲的問題。

畢竟臺下想著要撬顧柏墻角，臺上要和顧柏你儂我儂。

臥槽，想想都雞皮疙瘩。

“也不是。”原妄微微俯首，湊近沈然低聲笑道：“我現在是哥哥的人，和別人演感情戲，我別扭。”

沈然渾身一僵。

昨晚擁抱的溫度和氣味像是頃刻就回來了，沈然告誡自己不要多想，戰術性後仰道：“職業不……不要和私生活混為一談。

原妄又靠得更近，沈然幾乎能感覺到原妄噴灑在他耳朵上的熱氣。

“但是哥哥看著我，我總覺得……像背著哥哥在做壞事，怕哥哥生氣。”

“……”

在昨晚之前，沈然還沒意識到原妄這麽有攻擊性。

沈然也覺得奇怪，原妄還是之前那個原妄，但是……總感覺有什麽地方變了。

似乎變得更加有攻擊性？

“我……不會。”沈然僵立著，蹙眉道：“這是工作。”

原妄也知道，然而他還得適應一下，所以得和顧柏再試幾次才行。

無論如何也得克服，總不可能真的演岔了，相信顧柏也在努力克服，只是原妄還是忍不住逗沈然，故意道：“真的嗎？”

“你可以……”沈然垂眸，低聲道：“把太子想成我，如果真的那麽困難。”

沈然心道，還帶這麽敬業愛崗的金絲雀麽。

這話說出來過分羞恥，沈然沒有看原妄的神情，只聽他說，“好。”

“如果是哥哥，那我肯定會愛得一談糊塗。”

……

第三遍試戲的時候，顧柏和原妄的狀態終於對了。

樓主手背在身後，認認真真道：“我從未把誰當成誰的替代品。”

“逝者已逝，重要的是活著的人。再說……”

才認真了幾句，樓主又忍不住露出頑劣浪蕩之態，笑瞇瞇道：“我心悅於誰，你還不清楚麽，哥？”

秦舟一頓，劇本臺詞裏沒有後面那個“哥”，那是原妄自己加上的。

不過狀態不錯，而且加了也挺合適，秦舟並不介意。

秦舟沒想那麽多，畢竟這些愛情小說裏主角總是哥哥，爸爸什麽的叫調情。

然而坐在秦舟身邊的沈然，耳朵刷拉一下就紅了。

應該就是……因為原著。

不是因為別的什麽。

無論如何，這一場戲終於成功了。

可能秦舟也沒想到，撕逼沖突、大場面的戲一遍過，感情戲還得三遍吧。

看著演完後宛如渡劫成功的顧柏，原妄挑眉，手把玩著腰間的流蘇，轉圈看著顧柏笑道：“哎呀，果然當成替身會比較好演。”

顧柏臉色沈了下來。

原妄涼涼道：“原本都要倒胃口了，果然有了寄托就好，畢竟眼前的再如何也只是一個空殼。”

顧柏只覺得惡心透了，尤其是沈然和原妄真的有那麽一回事。

“病得不輕啊，當個替身還當出優越感了。”顧柏陰陽怪氣道：“看來是真的很喜歡這個職業。”

原妄挑眉。

哦吼，生氣了，罵人了。

正好這時沈然走來了。

原妄算得剛剛好。

沈然一來就看見顧柏在罵人，隨即目光一沈擋在原妄身前，冷聲道：“片場對新人發脾氣，顧影帝好大的架子。”

顧柏：“……”

顧柏心梗，忍無可忍，不想和沈然吵，轉身大步離開了。

拍攝完畢，劇組準備下一場戲，原妄隨即脫下了厚重的古裝外袍。

“哥哥要去哪裏？”

沈然看著特意跑到自己身邊脫衣的原妄，撇開了眼睛道：“上去城墻看看。”

接下來是一個大場面，需要很多群演化妝成喪屍準備，林子和城墻也要特別布置，大約會準備一段時間。

“好，我陪哥哥。”

原妄接下來沒有臺詞，都是動作戲，不需要看劇本。

要上城墻得先穿過一片小林子。

淩晨時分太陽還沒出來，林子裏霧氣繚繞，黑漆漆的還陰風陣陣，雖然不遠處就是帳篷，甚至能聽見遠處傳來的喧嘩聲，不過還是有點滲人。

沈然看了眼原妄。

原妄註意到沈然的視線，頓了頓，上前湊近沈然，伸手輕輕握住沈然的衣角。

直接表現出害怕什麽的太low了，這種時候就要“強壓害怕”“故作堅強”。

沈然溫聲道：“沒事，這不是有我在嗎？”

原妄點頭，“嗯是的，我沒怕。”

就在這時，遠處走來兩個喪屍。

霧色中，兩個面目猙獰，渾身都是腐肉的女喪屍緩慢地路過。

原妄；“……”

沈然：“……”

雖然知道這是前往廁所方向，準備上廁所的群演，但效果是真的好。

原妄還沒想好要怎麽反應，就只感覺眼前景色一晃，接著雙腳離地。

——沈然直接把原妄打橫抱起來了，是一個公主抱的姿勢。

原妄：“？？？”

原妄一臉空白。

雖然沒想到還有這種好事。

但是……總覺得哪裏不對？

沈然認認真真道：“別怕。”

原妄先是暗自讚嘆沈然的體力和臂力，隨後笑瞇瞇地把頭靠在沈然胸膛前，道：“哥哥在我不怕。”

一點都不覺得比沈然壯實的他做這樣的動作有什麽不對。

也準備去城墻上看一看的顧柏從後方走來，就看見這樣辣眼睛的一幕。

顧柏：“？？？”

顧柏只覺得眼酸，冷聲道：“原妄腿摔斷了？”

顧柏實在是忍無可忍，麻的男綠茶，整天只會裝，把沈然迷得七葷八素的。

原妄停頓一秒，隨後伸手攬住沈然的脖子道，面不紅心不跳道：“我怕怕。”

顧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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