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姳莞覺得自己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出醜, 但就是不能在葉森南面前丟臉。

不要問原因，反正就是不能。

可是偏偏，

她平時最擔心的事, 就這麽在她沒有任何防備的時候, 發生的這麽突如其來！

她拿紙砸完他，心裏還不解氣，立刻升起車窗，坐在駕駛室裏愁眉苦臉地望著鏡子裏的自己, 心裏越想越生氣！

抽了幾張濕紙巾對著後視鏡擦了擦，可怎麽擦也擦不太幹凈。好在包包裏隨身帶了補妝的粉撲, 還能稍微補救一下。

葉森南拎著一盒紙巾, 慢悠悠地坐去了她旁邊的副駕駛，一進來就聞到了一股酒味。

他松了松領帶, 轉眸仔細打量她兩秒, 見她眼睛微微浮腫，確定是哭過了。

車子裏還在播放音樂，空調開得有點低。

葉森南沒有直接問她發生了什麽事, 只問她：“怎麽一個人在車裏坐？”

蘇姳莞不想回答。

她把粉撲丟進了包裏，餘怒未消的反問他：“你怎麽突然跑來了？”

“想著還早，過來看看還趕不趕得上宴會。”他問：“已經結束了？”

蘇姳莞心情稍微平覆了一點, 可仍繃著臉：“這種宴會有什麽好湊熱鬧的，我看你也不像愛熱鬧的人。”

葉森南不置可否地勾了下嘴角，只說：“是沒什麽意思。”

蘇姳莞皺皺眉：“沒意思那你還非要跑來幹什麽？”

葉森南轉眸對上她的目光，認真看著她, 卻又漫不經心道：“不是怕你無聊麽。”

蘇姳莞盯著他黑曜石的眼睛, 分辨不出他究竟是在認真還是在開玩笑, 直接遞給他一個懷疑的眼神。

不過這會兒她也沒心情去猜, 就當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確實是挺無聊的，還不如找個地方喝點兒。”她起身對著鏡子理了下自己的頭發，問他：“你喝酒嗎？”

葉森南看出來了她今天心情不大好，他沒有阻止她，只是問她：“喝醉了怎麽辦？”

蘇姳莞豎起手指晃了晃：“我的酒量可沒那麽差，而且........”

手機鈴聲打斷了她的話，她皺了皺眉。

手機連接著汽車藍牙，她直接摁了接通。

是陳清如在找她。

陳清如說：“找你半天沒看見你人，去哪兒了呢？”

蘇姳莞重新靠進椅背裏，沒什麽精神的回答：“裏頭悶出來透透氣。”

陳清如又說：“要是累的話，去樓上房間睡一會兒，晚上就別回去了。”

“不想去。”蘇姳莞覺得有點頭疼：“你忙你的，不要管我。”

“好吧好吧。”陳清如不想惹她不高興：“我就是沒看見你人還以為你走了。”

蘇姳莞低低地嗯了一聲，電話就掛了，順手把音樂也給關了。

葉森南瞧見了來電顯示是備註的媽媽。

他隱約感覺到了氣氛好像哪裏不太對勁，回頭觀察蘇姳莞。

她靜靜地靠在椅背裏，不知是在想事情，還是酒喝多了有點糊塗，盯著虛空，突然安靜了下來。

葉森南沒打擾她。

從掏出手機，搜了搜附近有什麽地方可以帶她去坐坐。

一陣很長時間的沈默。

就在葉森南想找點什麽話題轉移她註意力的時候，蘇姳莞卻突然開口說：“其實我已經慢慢都想開了。像他們這種商業聯姻被迫結合的婚姻關系，她能在我爸去世兩年後才再嫁，已經算是仁至義盡。可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麽，看到她和別的男的在一起，心裏就是那麽的不舒服。你說是不是因為我很自私？”

葉森南頗為意外地回頭，只見她還是保持著剛才發呆的姿勢，仿佛是在自言自語。

蘇姳莞其實並沒有想誰能給自己一個答案，葉森南或許心裏也了然，所以沈默的等著她繼續：

“而且我也從別人嘴裏聽說過，我爸在跟她結婚以前，也有一個自己很喜歡的初戀。所以說，從小到大，他們兩個人從來就沒有一起帶我出去玩過。不過我爸是個很有責任心的人，他可能沒那麽愛我媽，但婚後對她也算是相敬如賓，對我也是真的真的很寵。所以我可能跟我爸的感情會深一點，才會站在他的立場，覺得他更可憐。”

葉森南漆黑的眸光中似乎微微哀慟了一下，但是沈默了一瞬，他還是更好奇：“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蘇姳莞懶懶地笑了一聲，慢悠悠地擡起眼睛迎向他：“你覺得呢？”

葉森南不知道，只是平靜地看著她。

“誰知道呢。”她似乎是在問自己，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想說這些。

她轉眸望一眼車窗外黯淡的夜色，夜晚總是讓人卸下防備心，情感變得脆弱。

“可能是想到我跟你以後也會走上他們這條老路，所以只能跟你說吧。”她帶著幾分開玩笑的散漫，又似還有幾分認真的試探：“如果以後我要是出什麽意外死在你前面了，你想娶別人的話，我會理解你。不過呢——”

她笑著轉頭再次看向他，伸手在他胸前指了指：“好歹夫妻一場，就算著急娶新人，起碼也等過了三年吧，你說是不是？”

葉森南淡淡皺眉，看來她今晚真的是喝醉了，盡說一些有的沒的胡話。

“我不會的。”他說。

蘇姳莞又是一笑，然後搖搖晃晃地從座椅裏坐起來，慢慢湊近他，盯著他的臉看他。

她盯著他俊朗到讓人無法抵抗的臉，短促地笑哼了一聲：“我信你個鬼。”

葉森南：“..........”

“都說男人的嘴，騙人的鬼。而且越好看的男人，越會騙人。”她醉意熏熏地說：“張無忌的媽就是這麽告訴張無忌的。”

“..........”葉森南純粹是想為她糾正一下：“他媽告訴他是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

蘇姳莞不喜歡他頂撞自己，不耐煩地一揮手：“反正都一個意思。我說你不要插話行不行？”

嗯。

葉森南這次不跟她反駁了。

“我跟你講，我這人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近距離地盯著他的眼睛，血液裏的酒精好像已經快要把她的腦子麻醉的有些糊塗了。

她想著他剛才說，他不會。

突然就有點想戳破他的虛偽，開始一本正經了起來：“雖然他們說你好像有點喜歡我，但我肯定是不會自作多情，真的以為你腦子抽筋，會對一個自己曾經那麽討厭的人，突然有什麽想法。”

“...........”葉森南眉心跳了跳，望著她半醉半醒的雙眼，無語了幾秒，最後氣極反笑了一聲，反問她：“你說我腦子抽筋？”

蘇姳莞緩緩閉了下眼，隔一秒，再睜開，似乎是嫌他沒理解有點煩躁，擰著眉頭不耐煩地解釋說：“我是說，你要真像他們說得那樣有點喜歡我的話，肯定就是腦子抽筋了！沒聽明白嗎？”

“..........”葉森南眼瞳微斂，表情也凝固住了。

請問，什麽叫喜歡她，就是腦子抽筋？

蘇姳莞對他冷笑了一下，又百感交集的說：“其實我也分析過了，你現在對我的態度好像有所改觀，不比高中那會兒連正眼都不給我一個，拽得像個二五八萬似的。可能是因為你長大了，懂事了，知道權衡利弊了，知道得罪了我沒辦法給家裏人交代，是吧？”

“不是。”葉森南下意識地想解釋：“那時候我其實不是故意——”

蘇姳莞立刻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了他的嘴唇邊，做出了一個制止他再狡辯的動作，並且一臉嚴肅地沖他搖了搖頭。

葉森南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一楞，眼神暗暗的看著她。

“我明白，你不用說。”

她現在還有什麽是想不通的呢？

雲藝和安馳會那麽說，那是因為他們不知道她高中時期那段羞恥的過去。

她實在是不想承認自己曾經也是一個，為色所迷，看到帥哥就兩眼發光的戀愛腦。

所以她懶得跟他們在解釋。

不過，人都是要慢慢成長的。

你看現在，當初喜歡到不要不要還去倒追的人，現在就活脫脫的坐在自己面前，她也已經能夠做到心無波瀾。

這說明，她也長大了，成熟了。

知道了真正喜歡的意義，也知道一個人不喜歡你是勉強不得的。

而且她也早就看穿了，感情這個東西太奢侈，這世上能有幾個人擁有？

以前在念大學的時候，有幾個追她的男孩子都對她死纏爛打過一段時間。

老實說，因為從小缺愛，大二的時候接觸過一個長得幹幹凈凈，氣質斯文的學長，看著就像是那種好男孩。

她甚至從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絲絲，類似於父親對她關懷和寵愛。

因為一開始，他是真的很誠懇。每天給她送早餐，送咖啡。還會在下雨天給他送傘，送外套。

人非草木，蘇姳莞當時真的差點就被感動答應了人家的追求。

結果就在她準備動搖的時候，也不知道這個漸漸讓他放心的男孩，是什麽時候偷偷的和她的室友看對了眼。

兩人在宿舍裏碰撞出愛情火花的時候，正好被返回宿舍找手機的蘇姳莞碰了個正著。

也是很奇怪，蘇姳莞知道真相的時候，並沒有很驚訝。

只是以身體不舒服，請假在宿舍裏睡了整整一天。

大概也是從那時候起，她就徹底的看透了。

那種細水長流的感情，這輩子大概是跟她無緣的。

連有著血液的親情都是可以割舍的，何況是兩個陌生人呢？

所以說，相信有人會一直對自己好，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特別是後來，又親眼見證過雲藝那段失敗的感情經歷以後，她就更是對這個東西一點幻想都沒有了。

甚至經常看到朋友圈別人秀恩愛，她都覺得幼稚又可笑。

所以，大家還是都坦誠點吧。

況且，以她和葉森南這種純商業利益的關系，還有什麽必要打感情牌嗎？

“你不用大發善心的來寬慰我。”她不屑地笑笑：“我可沒有表面上看著的這麽脆弱。”

不脆弱？

葉森南握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指從自己嘴唇邊移開。

然後看著她還略微浮腫的眼睛，溫聲問她：“那你剛才為什麽哭？”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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