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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抵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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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送來再說了,你先下去休息吧。”俞角烈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揮了揮手,讓帳裏侍候著的小廝,把人先帶下去。

把瞎征的手下帶下之後,俞角烈撫摸著自己濃密的胡須,始終是下不了決定。

帳裏他的心腹禁不住就向他進言:“主上,這劉瑜終歸是宋人啊!”

俞角烈聽著卻就笑了起來:“他娘的,他可不說自己是宋人,當年和瞎征一起,劉瑜那廝說大家本來就是一族的,都是什麽見鬼的大漢子民,什麽千年之前,都是漢人、唐人;又說千年後,不論羌人也好,西夏也好,遼人也好,還得都是華夏人。他認自己是漢人,說他是宋人,他可是會跟你翻臉的。”

大約說起往事,他那兇殘的臉面上,神色緩和了許多,只不過他說出來的話,卻一點也不見得有兄弟情份:“也正是這樣,瞎征說劉瑜這兄弟,若是在宋國當上高官,卻就是不能活了。這人教他活著,會壞了我羌人的根本。”

那手下聽了,摸不著頭腦,只能諂媚地附和著。

俞角烈似乎是為了整理自己的思維,自顧說了下去:“劉瑜有一回在青唐喝醉了,他說,不論是青唐還是西夏,不論是遼國還是大理,自古以來,都是華夏的固有領土,神聖不容侵犯!瞎征當時聽著狂笑,問他竟是如此,宋國何不來取?劉瑜卻是笑道,窮則擱置爭議,富則自古以來,這簡單的道理,如何不懂?”

“瞎征便要殺他,我曉得,自那場酒之後,這兄弟,就做不成了。”

“只是我與叔父說起,叔父卻說,我蕃部成了宋人,真的便不好嗎?宋人,卻不必擔心過不了冬,凍死過去;宋人有極好的大官,喚作包公,白天斷案子,夜裏審鬼神,絕對不冤枉一個人的。我聽著,也覺得是好的,或是你我也成宋人,為什麽不好?”

“劉瑜要真有讓你我都成宋人的本事,為何要殺他?”

俞角烈說到這裏,長嘆了一聲,對那手下道:“備好肉酒,我去接劉瑜入來。”

“總歸是兄弟一場,便是要殺人,總也得讓這酒喝足了,才好上路。”

“喝得爛醉,刀斧砍在頸上,想來也不會太痛啊。”

帳篷的氈簾被俞角烈揭開,他大步走出來,翻身上了馬,跟著那來報信的手下,快馬向前而去。

不一刻,俞角烈便見著了被二十幾騎包圍著的劉瑜。

“我的兄弟!”俞角烈直接掄起馬鞭,把包圍著劉瑜的那二十幾騎,劈頭蓋臉打得散退了。

策馬趕到劉瑜面前,滾鞍下馬,一把就將劉瑜抱住,狂笑道:“幾年不見,你卻是愈壯實了!聽說,你做了宋國的大官?”

劉瑜也熱情地擁抱著俞角烈,大笑道:“哪有的事?你別聽人胡說,就一個七品小官!老俞你又給我添了幾個嫂子?”

“俞角烈!奴奴要吃烤全羊!”卻是仙兒跳下馬來,跑到跟前,笑著用腳踢俞角烈的小腿。

她和劉瑜當年在青唐,也是跟著俞角烈混熟的。

“好!仙兒妹妹要吃烤全羊,咱們便烤全羊!”

俞角烈大笑著點頭,橫肉叢生的臉上,盡是憨厚的笑意。

一點也看不見,方才於帳裏謀劃扣下劉瑜時,那種野獸般的兇殘。

在京師處處顯得拘謹的仙兒,似乎在這透著膻腥味兒,連霜雪也掩不去味兒的帳篷外頭,坐在篝火邊,卻很是放得開。又或是這烤全羊,讓她忘記了所有自我的束縛。她揮舞著解腕小刀,大叫道:“俞角烈,這塊最是肥美,卻要留給奴奴少爺!你不許割!”

一會又聽著她叫嚷:“這肋排有嚼頭,俞角烈你走開,別和奴奴爭搶!”

至於陪席的其他人,看著俞角烈都被她呼來喝去,哪裏敢動手的?

在邊地呆過、有見識的王四,看著傻了眼,俞角烈豈是易與之輩?仙兒這麽一個丫環,居然能這麽把他唬得一楞一楞的?至於李宏,則是低聲向劉瑜問道:“這蕃部小部落的首領,是對仙兒小娘子有意思?”

劉瑜正接過仙兒遞來的一盤肉,聽著李宏這話,把那盤肉遞給了他,低聲笑道:“塞得住你的嘴麽?那趕緊塞住,別亂講話。不論瞎征還是俞角烈,都是真當仙兒是妹妹看侍的。他們也許會翻臉殺了我等所有人,卻絕對不會動仙兒一根毫毛。”

“為什麽?”白玉堂就禁不住好奇問了一句。

他可是為了江湖道義,追兇到遼國,為友報仇的角色。

江湖豪俠要說上不了臺面可以,要說以武犯禁也可以,但象混到白玉堂這種名號的,那是有見識的人,至少江湖上的見識是不缺的。蕃部的俞角烈,江湖傳聞就是一個極兇殘的混世魔王形象,據說喜食人腦的;至於瞎征,那傳聞是九尾狐轉世的,要來為禍天下的。

此時見著俞角烈,盡管沒有傳說中,身長八尺、腰圍也八尺,臂膀上能跑馬那麽豪壯,但看著這龐大體形,橫肉滿面的形象,當真也是兇殘得不行的人物。這等人物,又不是愛慕仙兒,為何任由仙兒這麽呼喝呢?

劉瑜接過仙兒遞來的另一盤羊肉,拿起筷子夾了一口放入口中嚼了起來,卻沖著俞角烈笑道:“這羊肉,卻還是在你這裏吃的,最為正宗可口!”

他沒有回答白玉堂的問題。

因為白玉堂不是他的弟子,劉瑜自然沒有解惑存疑的責任;

如果是楊時問這個問題,那劉瑜大約就會告訴他:就算是世上最不堪的人,心底深處,也有柔軟所在,也有善的點滴。

仙兒,絕對就是俞角烈和瞎征,僅存的,所有的善。

幾年前,她就是個小女孩,但卻是她把重傷的瞎征,在群狼環伺尾隨之下,攙扶了近五裏路,再揪著瞎征的頭發,帶著他泅水過岸脫險;然後她又再回頭,去把那時已頗為高大的俞角烈,中了毒,動彈不得俞角烈,扯著一條腿拖了出來,一樣揪著他的頭發,把他拖過河。

她救他們,理由很可笑:“他們見著好吃的,都不跟奴奴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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