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爺子望著照片, 照片裏的女人笑的明媚又張揚，旁邊的小孩則抱著玩具車，一臉茫然的看過來。

這是他早年給兩人拍的。

他指尖緩緩劃過照片, 他這輩子快樂過的時光，就那麽短短一段。

他想念當年這女人嬌縱的樣子, 也想念當年他剛下車，阿年就從門裏跑出來, 撲進他懷裏，摟著他脖子的高興樣。

人年紀大了，體驗過權勢, 財富, 現在只想找回曾經的溫馨。

但現在的阿年, 寧可辭職, 換個地方重新開始, 也不想搭理他。

管家這時候走過來，道：“嚴梓去找過林董事長。”

江老爺子聽到，眉頭逐漸皺緊：“她又想做什麽？”

阿年都還沒回家, 她們就這樣了？

“她回去後, 成少爺就去了顧源現在工作的地方，跟沈小姐說了幾句話。”

“大概是因為沈小姐跟顧源走太近了。”管家道。

江老爺子冷笑了下，隨即道：“沈魚生日快到了吧？”

管家：“是的。”

“給她備份禮物。用我的名義。”老爺子轉身離開, 管家垂眸，明白他的意思。

她們越不想顧源跟沈魚有糾葛, 他就越要替他兒子開路。

那邊，沈魚練完，坐在卡座，胳膊有點酸, 手有點疼，正揉著，電話響了，她看了眼包，107把手機頂出來，圓滾滾的腦袋，手機堪堪保持平穩。

沈魚看到手機界面，楞了下，沈嘉嘉？

顧源見小崽子一副想接，又不想動彈的模樣，走過去，拿起手機，拎出107塞進她懷裏，再從她包裏，找出耳機，指尖捏著耳機，小心塞進她耳朵。

沈魚安分的坐著，一動不動，耳邊的手暖乎乎的，還輕柔。

顧源幫她把耳機帶好，再貼心的給她按接通鍵。

沈嘉嘉的聲音此刻傳進來。

“小魚，奶奶摔倒了，你知不知道？”

沈魚發現自己一顆心大概真的越來越冷了，她知道，但半點波動都沒。

她只記得前世她敬愛的奶奶，在她最需要維護的時候，保護著他們沈家的獨苗，在她媽屍骨未寒的時候，歡歡喜喜接納了黎楚楚。

沈魚：“剛知道。”

沈嘉嘉：“那你怎麽還不來？”

沈嘉嘉剛到病房門口，只聽到那邊傳來淡漠的聲音。

“有事，我就不去了。”

沈嘉嘉腳步一頓，前頭醫生出來，在跟黎楚楚說著什麽。

她恍惚了下，沒想到沈魚會這麽冷漠，但她這麽冷漠的資本卻是建立在她爸以前的心血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挨罵的次數太多，還是發生的事太雜，她憋了許久的話終於出來了。

“現在奶奶病倒，你憑什麽漠不關心？就因為你是林鼎的千金？小魚，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所有的底氣都是建立在我爸當年的心血上的？”

沈魚頓了下，她怎麽了？

莫名其妙的扯林鼎。

“小魚。你媽沒告訴你吧？林鼎以前是我爸一手創立的。”沈嘉嘉話說出口，那一瞬間，她終於暢快了。

沈魚撓著107的下巴，笑了：“那又如何？你那個故意遺棄侄女的父親，你覺得還能拿得出手？”

顧源突然擡眸看向她，看了會，發現她不是想起來了，只是知道這事而已。

期待兩歲多點的小娃娃記住以前的事，他可能想多了。

他垂著眼眸，喝著茶，手機裏發來別人給他的消息，比如，他跟沈魚在這的消息，被江瑾鈺知道了。

他擡眸，打算告訴沈魚，見她刺手機那頭的人刺的起勁，幹脆靠著，小崽子看著挺兇的？

他笑了下。

那邊，沈嘉嘉啞了下，剛剛的底氣瞬間又沒了，原來她也知道。

“小魚，你媽這幾年對我們的折磨也夠了吧？我們家也不欠你們什麽了，不是嗎？”沈嘉嘉聲音微弱。

沈魚：“我媽這麽多年，除了你們上門借錢的時候，態度差了點，有對你們做什麽嗎？”

“她是打壓了，還是挖坑讓你們跳了？”

“沈嘉嘉，你父親當年做出那種事，我媽這麽些年沒對你們下黑手，已經仁至義盡。”沈魚道，那邊沈嘉嘉再次啞了下。

這麽多年來，沈魚上的都是最好的私立學校，她永遠都是公立，沈魚出入是豪車接送，她永遠都是動不動掉鏈子的腳踏車，沈魚吃個頓飯抵上她家一個月甚至更多的飯錢，她在辛苦兼職，沈魚在糾結哪條裙子好看。

明明都是沈家人，她怎麽會一點感覺都沒有？

只是一次次告訴自己，自力更生的人才是最有價值的。

但現在卻告訴她，她差點有著跟沈魚一樣的人生，卻要她平靜的繼續過以前的日子，沈嘉嘉只覺得難受。

沈魚掛了，手機往包裏一扔，就看到顧源看著她，嘴角微微上揚。

“嗯？”

“沒什麽。就是打算跟你說下，江家可能有人要來找我麻煩，你記得給我撐下腰。”顧源道。

沈魚楞了下，緩緩點頭。

顧源：“還有我最近會回江家。江家當年幹的事太狠，我本來就不想他們好過，現在你唯一的威脅也是他們，那就快點解決。”

沈魚跟107一塊看著他，有那麽一瞬間，覺得她們就是湊人頭的。

顧源：“？？？”

那邊，沈嘉嘉走向黎楚楚，她此刻徹徹底底的明白了，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黎阿姨，奶奶沒事吧？”她問著，黎楚楚一聽這話，臉色就難看了點，卻也維持著之前的人設，自責著：“是我不好。”

沈嘉嘉是被電話通知的，還不知道怎麽摔的，只以為是沈奶奶自己不小心摔的。

“奶奶年紀大了，難免的。”

她話音剛落，後頭急促腳步聲傳來，沈嘉嘉回頭，就看到剛剛聯絡不上的沈在清出現了。

“大伯。”沈嘉嘉喊著。

沈在清點了下頭，看向醫生，沈嘉嘉這時候道：“我媽待會就到，但小魚，我通知她，她怎麽也不肯來。”

說完，她看向沈在清，不料，沈在清壓根沒註意，只是拉住醫生。

“醫生，怎麽樣了。”

醫生說這回就醫及時，沒什麽大的問題，但下次得註意點，老人怕摔。

沈在清聽到他媽沒事，連連點頭，然後緊繃了一路的神經終於松了下來，他握著醫生的手汲取著那點力量。

醫生看著面前的中年男人，一臉的疲憊，身上的衣服也皺了，昨天見他，還是副儒雅樣。

他想到那條熱搜搖了搖頭，人到中年居然糊塗了。

沈在清去看他媽，老人躺在病床上昏睡，向來梳的整齊，帶著股優雅的老人，如今灰發松散下，與路邊沒人管的老人看著沒什麽區別。

他媽什麽時候這麽狼狽過？

沈在清心疼著，濃濃的愧疚感湧上心頭，他正想上前握住他媽的手，一旁啜泣聲傳來，沈在清伸出的手指尖僵硬了瞬，最終收了回來，深吸了口氣看向後方。

黎楚楚正哭著：“對不起，在清，我不是故意的。”

沈在清想說什麽，但對上她哭的模樣，他居然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黎楚楚柔弱，此刻她也不怎麽好，脖子跟臉頰上都是劃痕，不用想也知道是他媽的傑作。

他知道是他媽先動的手，她只是自衛。

但……

沈在清在那一瞬間，忽然感受到了濃濃的疲憊，一旁是啜泣的黎楚楚，一旁是昏睡的母親。

四十好幾的人頭次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以前林芳在的時候是什麽樣的？

沈在清腦中浮現過往，林芳從來都是懶得跟他爸媽計較，永遠都是他爸媽單方面被氣到，然後找他說著林芳的不好，說著他的無用。

林芳永遠像個局外人，淡漠的看著他們一家。

但這種模式卻詭異的運行了十多年，大家反而各自相安無事。

再加上，林芳也做不出跟老人打架的事來，她有她的體面跟尊嚴。

沈在清恍惚了下，耳邊響起學校領導的話，同事的勸導，還有學生間的竊竊私語。

他是不是真的……錯了？

但才離婚多久？

沈在清坐在床邊，一手撐著額頭，他什麽也不想處理了。

“你先回去守著小柊吧，這裏我跟嘉嘉守著就好。”

黎楚楚看著沈在清這模樣，輕咬了下唇，她覺得他好像動搖了。

但她只是想找回年少輕狂錯失的機會。

“對不起。”黎楚楚捂著被傷到臉頰道，卻不知道沈在清餘光掃到她的動作，更不想處理了，只是低頭看著地面。

黎楚楚只以為他沒看到，指尖緊了下，然後擡腳就走，走了兩步，終究還是問了出來。

“在清，學校要怎麽處理這事？”

黎楚楚不傻，她只是抱著僥幸。

沈在清看著地上的影子：“結果還沒出。”但他知道，他肯定會被開除，就算不被開除，他可能也待不下去了。

黎楚楚聽著更慌了，卻也不能怎麽樣，她只好回去守著於柊，於柊還在睡。

外頭發生這麽大的事，他還能睡的著。

黎楚楚發現最近好像越來越能睡了。

明明以前會站出來，解決一切的事，讓她能躲在他的身後的。

黎楚楚難受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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